「還有……」
她還沒說出口,妻子跟人跑了似的陳啟文忽然聲音拔高——
「還有完沒完,下官只是小小的……」一記男子的冷哼傳來,令他當下脖子一縮。「沒事、沒事,公主請說。」
捂著嘴,她輕笑出聲,美目輕睞冷著一張臉的東方珩。「不用緊張,我只是看院裡有塊空了許久的荒地,我與侍女平時閒來無事可做,要你拿些刨土的工具和種子,我們想試種些菜。」
「嚇……嚇出我一身冷汗,早說嘛!這是小事,看你要多少種子都成。」他拍拍胸膛打包票。
沒事了吧?他可不可以走了?
陳啟文一臉受驚不輕,哀求高抬貴手的神情,令人發噱。
「陳大人,你公事繁忙,先走一步無妨。」適可而止,要求太多就貪了。
一聽公主金言,人質府的官員無不爭先恐後地奪門而出,每個人臉上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三步並作兩步地逃離。
那個談笑用是的男子太可怕了,不用刀劍就讓人丟盔棄甲,未戰先敗,整個人由腳底涼到頭頂,如坐針氈。
南烈國公主上哪找來的厲害角色?還與太子搭上線,日後他們還有油水可撈嗎?
「他們被你嚇跑了。」惡人無膽,果不其然。
「哼!作賊心虛。」要不是要釣出大魚,一個也跑不掉。
「太子的名諱挺好用的,早知他有威嚇作用,我就搬出來用上一用。」她不無感慨地說起玩笑話。
「如果我說我就是太子呢!」他有意無意地試探,雙眸有神地凝娣她的反應。
南青瑤呵呵地低笑,「別逗了,當了一次大爺就想攀天了嗎?腳踏實地比較實際。」
他也笑了,只是笑得很無奈,他說的是實話卻沒人相信,反過來遭人取笑是癡人說夢,少了令牌就不是太子了嗎?
東方珩看著貼服於她雪白冰肌的璃龍玉珮,心口一蕩,那陰鬱的幽瞳慢慢熱了起來。
第5章(1)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我沒聽清楚?」是他聽錯了,還是對方口誤?
堂案前,一名男子倏地抬頭,他眉目朗秀,堪稱俊逸,面皮薄嫩宛如女子。
他是北方人,卻有著南方人的細緻五官,臉型輪廓偏陰柔,但又不致被誤認為女兒家,秀氣中多了幾分俊朗和冷然。
以東浚人的審美觀來看,他絕對是個翩翩美男子,唇瓣微抿,眉形細長,鼻挺眼大,他揚眉一笑的魅力足以迷倒半座城女人。
可惜貌若洛安的他仍略遜一籌,有個天性不愛張揚的男人比他更受歡迎,一雙連不笑都迷人的桃花眼風靡全城,奪走他所有風采。
那個人是他的死對頭,也是他最痛恨的對象之一,因為那人,他頭一次嘗到何謂恨意。
「那個男人也不知打哪來的,平空出現在人質府,還自稱與太子頗有交清,讓人質府官員方寸大亂。」簡直是凶神惡煞,他一出現,什麼好處全落空。
男子沉吟了一下。「形容他的長相。」
太子宮的人馬他知之甚詳,全在掌控中,鮮少有人是他不識得的,說是瞭若指掌點也不為過。
「他身長六尺,體格精實,兩道濃眉黑又密,像是兩把倒插的劍,眼睛嘛很駭人,彷彿能一眼看透你在想什麼,讓人直發毛,鼻子……」
吃了悶虧的監管官員得不到利益,慌忙地趕來向靠山通風報訊,加油添醋將把事態說得嚴重,十分氣憤地訴說前因後果。
由於有利可圖,沾得上邊的官員不在少數,其中以面容俊秀的男子獲利最半,他也是操控全局的主使者,以利餵養黨羽,壯大實力。
他一邊評估著局勢,一邊聽著陳啟文形容壞事者的樣貌,心頭頓對打了個突,此人的模樣聽起來似乎與太子十分相似……
等等,莫非真是他?
太子失蹤一事在朝野中流傳,找不到主子的太監心急如焚,因此回宮享告,聖上知悉,立刻下令全力尋找太子。
如果陳啟文遇見的那名男子真是太子,那就表示他出了城,不在皇城內,任憑皇上派出多少人手也不可能在城裡找到人,而城外地大茫茫,要找人更不容易。
呵呵,這是老天給他的大好機會,流落在外的太子呀!這回看你還往哪跑,你不死,我就沒有出頭天。
「呃,大人,你在笑什麼?」感覺有點……陰沉。
「陳大人,想不想把所有好處都拿回來?」誘之以利,人人趨之若鶩。
「想,當然想,我快被錢荒逼得走投無路了。」他回答得極快,一肚子苦水想吐。
慣於揮霍的人一旦沒錢作威作福,那比死了還可怕,少了銀兩的陳啟文連美妾也供養不起,她半夜捲走了首飾,跟一個油販走了。
「咐耳過來,我教你一條生財之道。」只要沒了阻礙,大半江山將落在他手中。他是有才華的,誰也比不上他。
「真的?」喜出望外的陳啟文走近,趕快將耳朵靠過去。
一陣窸窸窣窣的耳語後,狼狽為好的兩人都露出滿意的笑意,眼神一對上,互有算計,似乎對遠大的前景抱極大的期盼。
人是貪心的,有利可圖為什麼不要,只有傻子會把銀子和權力往外推。
這廂討論的是如何打開僵局,再創新局勢,想要封官進爵,就要心狠手辣,成者為王,敗者為寇。
陳啟文不過是一枚棋子,沖釋陷陣有他的份,可是萬一事跡敗露,他亦是身先士卒的那個人。
請君入甕的設局人已將計劃全盤琢磨得天衣無縫,他自負才奢過人,精心策劃凡近完美,諒誰也看不出他牽涉其中。
而於此同時,人質府正在翻上整地,一片荒蕪翻出新上,一塊塊的菜圃方正成形,只差播下種子,等它發芽,長出嫩葉。
居安思危,這是南青瑤身為質子多年的心得,凡事靠自己總是比較妥當,政局隨對在變,誰知今日的朋友不會是明日的敵人。
雖然東方珩取笑她多慮,但她仍堅持已見,不仰賴他人,有了菜圃就能自給自足,不用擔心再來幾個貪官污吏,搜括他們僅有的財物。
「休息一下,喝口茶吧!」瞧他累出滿頭大汗,真有些過意不去。
南青瑤小心地跨過堆積雜草的小土堆,滿臉笑意地迎上前。
「怎麼是你送菜來,侍香呢?又跑到哪偷懶了?」真是個被主子寵壞的懶婢,常常不見人影。
「她有事,一時半刻抽不出空,由我來送也是一樣的。」不過是一杯茶而已。
東方珩接過茶色清澈的碧螺春,小口輕吸。「再怎麼說你是千金之軀,她一名小小侍女怎能放下主子不管,真應了那句惡奴欺主。」
「惡奴欺主?」她嘴侍一笑,嬌顏染上一層光彩,「你誤會了,東方公子,是我交代她去辦事,並非她故意放著正事不做。」
正在後院煎藥的侍香不知有人在前頭討論她,她手指熟練地從腰際掏出一隻藥包,輕輕打開,將黃色粉末倒入煮沸中的藥爐。
這本來是她駕輕就熟的差事,不過因為良心有點不安,手抖了一下,一些細末不小心被風吹走,沾在一旁碌硒的繡巾上。
「什麼事這麼重要,非要趕在這一刻辦妥?」東方珩著實不解。
其實他早就發現,每到特定時辰,侍香便會消失不見,大約一、兩個時辰才會現身,遮遮掩掩地把一瓷盅帶進南青瑤房裡。
起先他不以為意,姑娘家總有不好道給外人知的私密事,他若多問,反而讓人尷尬了。
可是次數一多,不得不心生疑竇,她們主僕倆究竟藏了什麼秘密,令他好奇又在意,他不喜歡這種被瞞在鼓裡的感覺。
「這……」她遲疑了下,不想張揚打小帶來的毛病。「她,沒什麼,就是一些繡線的問題,說了你也不會懂。」
她撤了個小謊,扯開話題,不希望他追根究底。
南烈國大公主身子骨差是眾所皆知的事,但是南青瑤刻意隱瞞,叫人以為她健康無礙,為的是不給別人增加麻煩,博取同情。
「是嗎?」他唇線一抿,小有不悅。
她眼神迴避,不敢直視他。「這邊的上翻得差不多了,過三天能播種了吧?」
見她有意迴避,他順著她話尾一接,「你想種什麼菜?我們東浚國靠海,土地鹽份較高,不是什麼菜苗都種得活。」
「咦!是這樣嗎?」她托著香腮思付,神情專注。「啊!對了,該好好謝謝你,要不是有你幫我們,單靠我和侍香,恐怕得個把月才能整理出一小塊地。」
「不用客氣,我白吃白住這些天也該有所回報,何況你兩隻胳臂時加起來還沒有我的粗|我懷疑你拿礙動鋤頭。」東方珩開著玩笑地執起她的皓腕,想與自己的粗腕做一比較,誰知五指一觸及凝脂白玉,臉上的笑意變淡了。
清朗的眸光賠沉,多了一小簇火苗,他深不可測的雙撞凝視著,一股不知名陌生的情愫暗生,將眼前人兒的嬌容刻上心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