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她的眼角餘光瞄到了,觀眾終於大駕光臨了。
潔英瞬間變換表情,卑憐中帶著濃濃的委屈,淒涼裡存在著淡淡的哀愁……
但她的心裡卻開始唱起:Edelweiss,edelweiss,Every morning you greet me.Small and white,clean and bright……
一整群觀眾啊,You look happy to meet me……
Goodjob!海棠做得好,不枉費她的提拔。
「我詛咒你,死了連一張破草蓆也沒有,詛咒你千人睡、萬人枕,詛咒你哥、你娘通通下十八層地獄……」喻柔英的聲音拔尖、音量放大,她已經被激到肝膽瞬間冒出熊熊大火了。
在觀眾進門前,潔英捂起小臉,滿眼悲憤的說:「妹妹,你怎能這樣?大哥、二哥也是你的哥哥,娘也是你的母親啊。」
「他們不配!有朝一日我得勢,我定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對不起,柳姨娘的事是我做錯了,我不該把事情捅開的,害得柳姨娘被罰抄經,可是我怕啊,我怕一次不成,柳姨娘會再下一次毒,誰能百日防賊呢,萬一娘真的……
「這是寵妾滅妻啊,爹這輩子的名聲就毀了啊,日後爹在朝堂上,要怎麼面對同僚上司,你可知道,爹得多麼努力辛苦、戰戰兢兢才能有今天的地位,怎能因為後宅不寧而毀了前程……」
話說完,潔英表演三秒鐘落淚,相信她,對於一個資深演員而言,這真的不是什麼高難度演技。
在聲淚俱下的控訴中,阮氏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搶進屋裡一把抱住女兒,泣聲道:「潔英,對不住、對不住,都是娘的軟弱害了你。」
看見阮氏的那一刻,喻柔英心下一聲壞了!她被人坑了!
她恨恨的瞪住潔英,潔英此時卻放下摀住臉的手,把紅腫的臉頰對準父親的方向。
呵呵呵,演技大車拚!
潔英的委屈和喻柔英的張揚,氣得喻憲廷肚子發脹,最近他在外頭受的嘲笑、憋屈還少了嗎?
喻驊英看著妹妹紅腫的臉頰,怒瞪喻柔英,劈頭就問:「喻家的後院到底是怎麼了?妾室可以給主母下毒,庶女可以毆打嫡女,這到底仗恃的是什麼?」
廢話,不就仗恃著老爺的寵愛?屋裡的眾人心忖著。
喻驊英這話,說得喻憲廷臉上青白交加。
「娘,不是驊英想造次,您這樣不行,寬厚仁慈不是這樣用的,姨娘毒害主母,這事要是在別人家裡,二話不說就是杖斃,放在咱們家卻是抄抄經而已。
「就連抄個經,人家的女兒就上門找茬子了,虧您還把人家女兒記在自己名下,結果得到的回報卻是詛咒,真行吶!」
「二哥別生氣娘,娘也是迫不得已的,這些年娘想盡辦法做到一碗水端平,卻還是被責備苛待妾室和庶女,只好凡事寬厚,把柳姨娘當成上賓,用公主規格對待庶女,圖的不過是一個家和萬事興罷了。娘這樣百般忍耐,全是為著爹爹的名聲著想,只有爹好了,咱們才會好、喻家才會旺啊!」
瞧瞧,不同教養,養出來的孩子就是不一樣,柔英要是有潔英一半的懂事,後院哪會有這麼多紛爭。喻憲廷後悔了,當初他真的不該讓柔英養在姨娘膝下。
他走上前,一巴掌甩上喻柔英的臉,算是替潔英找回場子。
不過也不知道她是膚色肖了柳姨娘的黑,還是喻憲廷手下留情,總之那一巴掌打出來的效果竟沒有潔英臉上的厲害。
喻憲廷走到阮氏身邊,輕輕扶起她,說道:「夫人,過去是為夫行差踏錯,這次我學到教訓了,往後絕不再犯同樣的錯。柔英這孩子還勞煩你多費點心思,別讓她再跟著她姨娘,學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意思很明白,就是要把喻柔英和柳姨娘隔開。
這對潔英而言是個大勝利,至少喻憲廷終於分清楚嫡庶有別、妻妾分野了,不過讓喻柔英養在母親膝下?何必呢!讓娘用自己的名聲地位替喻柔英塗脂抹粉?憑什麼啊!
喻明英和潔英相視一眼。對於彼此的想法,兩人心中瞭然。
見喻憲廷命人把喻柔英的東西送到夫人的院子,阮氏道:「我去盯著人把屋子給收拾妥當,柔英剛離開親娘,心情肯定不好,萬萬不再讓她受委屈了。」
聽妻子這樣說,喻憲廷滿肚子感激,牽著阮氏一起離去。
門一關上,潔英再也控制不住的大笑。
喻驊英發難,「還笑,都被打成這樣了。」
「我故意湊上去的,還怕她打得不用力,你們來的時候已經退了紅印子呢。」潔英高興的不得了,她不得金鐘獎,簡直是老天對不起自己。
「你故意的?!」
「當然。」
「海棠說你哭翬了,也是假的?」
「當然是假的,不說我哭暈過去,怎麼能把爹娘給引來,他們可是主要觀眾呢。」
「所以你沒有為燕祺淵傷心?」
「我……我為什麼要傷心?不過是一面之緣罷了,我可不是喻柔英,知道我被賜婚,她連撕了我的心都有了。」她嘴硬著。
「是嗎?可我每次來,你都在睡覺,難道不是因為太傷心了?」
「當然不是,二哥,睡覺是一門藝術,我正在修習這門藝術呢。」她用盡全力說謊。
「說什麼傻話!」喻驊英在她額頭彈了一記。
喻明英可沒那麼好糊弄,他與潔英對視,視線逼得潔英低頭。
唉……就知道這話騙不過大哥,好吧……
「我確實難受,畢竟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就算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樣一個風華冠蓋的男子之死,也會教人欷吁,何況我和他之間還有那麼一個莫名其妙的賜婚,不過我會好起來的。」
喻明英歎息,揉揉她的頭髮,為妹妹感到心疼。這麼好的女孩,怎麼會攤上這種破事?
喻驊英一把將她摟進懷裡,揚聲道:「妹妹不難過,你有大哥和二哥呢,我們會給你過好日子的。」
潔英用力的點頭,「二哥說話要算數,我等著呢。」
「當然算數,我是誰啊,我可是你二哥……」
屋外鳥鳴啁啾,雖然她才穿到古代並沒有很久,但是,她衷心地愛上這對哥哥、這些親人。
幾天後,兩個丫頭在柳姨娘院前磨嘴皮,道:「這下糟了,老爺棄了柳姨娘,二小姐又養在夫人身邊,往後定不會往這院子裡來,咱們要不要想辦法換個差事,在這裡沒有前途。」
此話傳到柳姨娘耳裡,她一哭二鬧三上吊,非要把女兒要回去不可,而為了呼應柳姨娘的要死要活,喻柔英也在屋裡鬧絕食。
阮氏不得不為此事到丈夫跟前求情,把一句「家和萬事興」給講上幾次,她說:「委屈便委屈了,不算什麼的,總要後院平靜老爺才有心思朝政。」
說得喻憲廷那個感動喲!
這次的風波結束後,喻憲廷終於明白妻子的好,經常領妻子出門,經常帶妻子談心逛花園,老夫老妻的感情沒了第三者的挑撥,飛快進步中。
而柳姨娘和喻柔英的小白花計劃中斷,兩人漸漸學會安分——此為後話。
第4章(1)
十六歲那年,燕齊懷離宮建府,至今已整整六個年頭過去。
這些年來,皇上對他越發的看重,他辦過大大小小無數的皇差,雖然都是其它人不樂意去的差事,但這些歷練也慢慢磨出他的能耐與實力,更為他慢慢建立人脈,這對他而言非常重要。
他結交各方人士,不斷的吸收新知,努力朝政,也盡全力做到低調行事。
自從皇后被軟禁,燕齊盛沒有皇后在旁耳提面命,這些年行事越發的囂張,願意與之結黨的平安無事;不願意的,明裡暗裡著了道兒,損的損、傷的傷,燕齊懷不願意被當成箭靶,只能一切低調。
即便燕齊盛如此行事,招惹不少怨恨,他也不能掉以輕心,畢竟燕齊盛的身份擺在那裡,母族和支持他的勢力也在那裡,不管燕齊懷是否心存大志,都只能在夾縫中求生存。
如今的他在朝堂的位置很微妙,沒人想做的事,燕齊盛就會推派他去做,做得好,便是大皇子舉薦有功;做不好便是他能力不足,但面對種種批評或讚譽,燕齊懷淡然處之,而也是他這副不爭功的性子,才入得了燕齊盛的眼。
每每忍到無法再忍,吞下一口氣再繼續隱忍時,燕齊懷便分外想念燕祺淵。
該回來了吧,他們約定好的,再過幾個月就屆滿六年了……他會回來的,是嗎?
歎了一口氣,燕齊懷繼續研究桌案上的水利圖。
江南春澇,大水淹沒十數個鄉鎮,堤防年年築、年年毀,問題是出在貪官污吏還是朝廷缺乏人才?
不管是哪種情形,都是件難辦的事兒,江南官員有五成是燕齊盛的人,如果大力剷除,回到京城後,就該輪到他被剷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