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門兒就邪門兒,大不了找個道士或是法師作法,把邪氣去掉,就算囤貨也行,反正絕對不能輸給他(她),非得扳倒對方不可!
閔斯琳和皇甫淵兩個人的默契十足,心裡想的話和臉上的表情如出一轍,就連喊出的價錢也一樣。
「我出三百兩!」
「我出三百兩!」
可惡,怎麼會喊出一模一樣的價錢?再來。
「再加一百兩!」
「再加一百兩!」
邪門兒了,連說話都相同,一個字都沒改,莫非他們也中邪了?
「五百兩!」
「五百兩!」
有問題。
「五百五十兩!」
「五百五十兩!」
連少喊五十兩都會強碰,今兒個是怎麼回事?
「六百一十兩!」
「六百一十兩!」
太奇怪了,這一定有問題,到底是什麼問題,他們卻不知道。
閔斯琳和皇甫淵,無論怎麼喊,都是同一個價錢,聽得蘇員外頭痛、耳朵嗡嗡作響。
「我看這樣吧!」蘇員外趕緊出來打圓場。「既然你們都有心買這面銅鏡,那就看誰能夠先讀出鏡子背後的銘文,我就將鏡子賣給誰,你們覺得這個主意好嗎?」
蘇員外將鏡子擺在桌上,閔斯琳和皇甫淵同時站起來,一人一邊,低頭盯著鏡背上的銘文。
造型優美的圓形連弧銘帶鏡,銅鏡背部正中央有圓鈕,並蒂十二連珠紋鈕座。座外依次有短斜線紋帶、凸弦紋帶、內向八連弧紋帶,連弧間及頂部均有裝飾紋樣,其外兩周短斜線紋圈帶之間夾著兩周用篆體寫成的銘文,問題是這篆體又不是正篆體,著實難猜。
閔斯琳和皇甫淵兩人看過不少古篆文,但從沒看過這種字體,感覺上像是刻意扭曲。
他們兩人同時瞪大眼睛,仔細分辨其中的不同,瞪著瞪著,看著看著,兩人同時伸出手——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忽獨與余兮目成。人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閔斯琳和皇甫淵同時抓住銅鏡,又同時解讀出銅鏡背後的銘文,實力可說是不分上下。
「蘇員外——」就在他們同時轉頭,請求蘇員外裁決時,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原本古樸安靜的銅鏡,突然發出一道強烈的光芒,接著冒出陣陣白煙將他們包圍。
怎麼回事?
他們還沒有空將心中的疑問喊出,兩人周圍的景象便開始扭曲,蘇員外的臉和四周的傢俱全部攪和在一起,一直往他們身後退去。
閔斯琳和皇甫淵張大嘴巴,看這一切變化,感覺自己也被捲入這股漩渦難以脫身,於是只好緊緊抓住銅鏡。
他們以為這荒謬的景象會持續到無窮無盡,但強光很快消失,四周又回復平靜。
閔斯琳和皇甫淵茫然地看著對方,都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鏡子會突然發出強光,四周的景象為什麼會扭曲往後退,這一切的一切,他們都不清楚,也找不出答案。
「蘇員外……」
他們以為自己還在蘇員外家,正想請他重新定奪時,卻發現周圍擠滿了一堆人,對著他們指指點點。
「這兩個人是誰呀?」
「穿得好奇怪哦!」
原來,四周不是恢復平靜,而是因為他們突然出現,身上穿的衣服又太引人側目,大家一時看呆了而已。
「這、這是?」皇甫淵比任何人都來得更莫名其妙,他們明明在蘇員外的花廳中爭奪銅鏡,怎麼一轉眼間就跑到大街來?
「他們好像是突然出現的?」
「是你眼花了吧,哪有人會憑空出現?不會不會。」
一群路人把閔斯琳和皇甫淵當動物看待般品頭論足,目光的重點仍是放在他們的衣著上,他們身上的衣服好花俏,樣式也奇怪。
相對於皇甫淵的老實遲鈍,閔斯琳的腦筋轉得要更快些。
奇怪的口音,有些咬字根本含糊不清,聽都聽不懂,雖然說的是官話,但怎麼聽怎麼怪,還有他們身上的衣服和髮式,好像在哪裡見過……
「喂,皇甫淵。」不會吧!這種穿著,這種打扮,難道是……
「呿!」皇甫淵根本懶得理她,他還沒搞清楚狀況。
「皇甫淵。」見他不理她,閔斯琳索性拉他的袖子,要他聽她說話。
「幹嘛?!」他沒好氣地瞪著她,就會鬼叫鬼叫,沒瞧見這些人奇怪的眼神嗎?
她還有心情找碴。
「你注意看這些人的穿著打扮,覺得他們像什麼時代的人?」她驚慌地打量路人,打量四周的街道和建築物,越看越不安。
「像什麼時代?」這說的是什麼話。「不就是大明國的子民——」
不對,不是。
大明國的子民不會清一色白袍或是黑袍或是青袍,大明國的房屋大多是磚造,不會用泥土堆砌,更不會留著可笑的鬍子,梳著奇怪的髮型,他們這身穿著打扮,根本就是……
「你覺得,」閔斯琳用力吞下口水。「他們像不像是漢朝的人?」
閔斯琳一句簡單的推測,讓皇甫淵當場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 ☆☆☆☆☆☆☆☆☆☆
長安街上的一處旅舍裡,簡陋的房間內只有被稱做「簏」和「笥」的傢俱,另外就是一張矮到不像話的床。
「簏」和「笥」是用竹子和葦草製成的箱子,用來放置衣服和食物,那張矮到不像話的床則稱為「榻」,是漢朝人用來睡覺的地方。這個時代還沒有發明床,想要安穩地睡在榻上,幾乎不可能,只能屈著身子睡覺。
經過兩人商量的結果,閔斯琳和皇甫淵決定以夫婦的名義投宿旅舍。一來可以關上門討論未來該怎麼辦,二來可以杜絕旁人好奇的眼光,幸好他們身上都帶著大把銀子,此外身上也有不少值錢的東西,比如寶劍、玉珮、金耳環等等。旅舍主人幾乎是不問一句便同意讓他們入住,不怕他們付不出房錢。
所以,現在他們是夫婦。
「咱們居然跑到漢朝來了,這是怎麼回事兒?」即使已經暫時度過危機,皇甫淵到現在還弄不清楚,自己怎麼會莫名其妙來到這個朝代,而且極有可能一輩子都解不開這個謎底。
「別問我,我比你還莫名其妙。」閔靳琳的注意力全擺在房間的傢俱上,這些全是古物,倘若能帶回明朝販賣,肯定賺到翻。
「彼此彼此,你以為我願意嗎?我巴不得甩了你。」更嘔的是他還和閔斯琳一起回到這個見鬼的朝代,活生生就是折磨。
「那咱們還真是心有靈犀。」對於他的尖酸言論,閔斯琳不以為意,她比較擔心的是今晚要怎麼睡,偌大的房間,就這麼一張矮榻。
「這個時代的人筋骨一定普遍都不好,瞧瞧這床的長度,腳隨便一伸就騰空。」光她的腳就已經超出床的長度,更何況是他?皇甫淵那渾小子最起碼也比她高一顆頭,他倒楣了他。
「這個時候不應該煩惱床的長度吧!是不是該弄清楚現在的處境,再決定怎麼辦?」真受不了這個女人,正事不提,專管那些有的沒有的。
「能怎麼辦?」閔斯琳聳肩。「都已經來到這個朝代,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想辦法回去嘍!」
「你說得輕鬆,又不是你被迫和一個討厭的人共處一室,你當然無所謂。」他就是看不慣她輕佻的樣子,完全不像淑女。
「不好意思哦,皇甫公子。」閔斯琳不甘示弱地反駁。「當初我可沒有邀請你來西安,更沒有請你一起競價,要不是你莫名其妙冒出來,硬要跟我搶銅鏡,蘇員外就不會要咱們念出鏡背上的銘文,咱們就不會——」
閔斯琳話說到一半,突然發現自己說到重點,眼珠子倏然放大。
皇甫淵的眼睛也睜得大大的,也同樣想起——
「銘文!!」
他們同一時間衝向擺在竹籃子上頭的銅鏡,兩個人雙手發抖,興奮地說道。
「對,咱們就是一起念了銘文,才來到這個該死的朝代,咱們只要按照原來的方式再做一遍就可以了。」
兩個人都渴望回到明代,誰也不想待在這個連張床都沒有的鬼地方,特別是皇甫淵。
「一起念。」
「好。」
一向不和的兩人,這個時候可說是合作無間,一人一隻手握著銅鏡,開口念道。
「秋蘭兮青青,綠葉兮紫莖,滿堂兮美人,匆獨與余兮目成。入不言兮出不辭,乘回風兮載雲旗,悲莫悲兮生別離,樂莫樂兮新相知。」
這是楚辭「九歌」中「少司命」其中的片段,優美柔媚絲絲入扣,完全表現出楚人的浪漫情懷。
閔斯琳和皇甫淵可沒空管它浪不浪漫,就算嚴肅到死,只要能夠將他們帶回原來的朝代,就是一首好歌詞。
他們以為念完銘文以後,銅鏡會發光,會冒煙,他們會再經歷一次週遭景色扭曲變形,可是沒有!什麼事都沒發生,銅鏡安安靜靜,連兩人憤怒的身影都照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