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的握住妻子柔白的小手。「擁有越多的人越害怕失去,心想著自己有的別人會不會覬覦。」
「要不,別買了,我們挑出幾個手腳伶俐的,讓宮中的御廚來收徒。」反正她也不需要太多人伺候,庶女出身的她還不至於嬌貴到什麼都做不了。
成清寧不是傻子,一葉知秋,她也明白一個皇位的造就要用無數人的鮮血去填,現今的皇上也是殺盡了對他有威脅的兄弟才上的位,因此他誰也不相信,只信手中的權。
即便是他的親兄弟又如何,皇上已漸衰老,而幼弟正是年輕力壯,二十五歲的差距是一個硬傷,手足情深是個笑話,一旦坐上那個位置便是孤家寡人,六親不認。
防妻、防子、防屬下,無所不防,君臣相忌。
皇甫桓笑著拉近妻子。「堂堂王府還買不起婢僕嗎?買,我還信不過你的眼光不成,這世上想精過你這隻小狐狸的肯定不多,我很放心地交給你去挑人,務必要把咱們王府打理得美輪美奐,堪比人間仙境。」
「這麼信任我?」她都不敢保證自己不會看走眼。
成清寧的眼睛很毒,一眼就能看出誰能用、誰最後會叛主,因此她陪嫁的兩個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四個三等丫頭和七名粗使婆子都是她挑了又挑才留下的,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要不家裡人口簡單,便是早無家人的,背景越單純的越好,沒有牽掛的人就不會被利用,用起來也安心。
「連你都能瞞過的人,想必是箇中高手,也是你時運不濟碰到了對手,不過我會另外派兩個會武的丫頭跟在你身邊,你盡量不要讓她們離你太遠。」唯恐鞭長莫及。
「那你呢?」她也擔心他的安危。
皇甫桓指了指胸脯往前一挺的趙走西和羅佑東。「他們的身手還算不錯,等你訓練出一批得力的下人後,我再從五百名侍衛中抽調一、兩百名轉為暗衛,另做他用。」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她一語點破。
他讚許的一笑,「不錯,我要給我們留後路,若是有一天京裡待不下去,我們也好有個去處。」分散風險,狡兔三窟,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
「好,我都聽桓哥哥的,你到哪我跟到哪,我是天生庶女命,不怕吃苦。」她頑皮的一眨眼。皇甫桓動容地握緊她的手,「我定不負你。」
「不過如果要走,順便把我姨娘和弟弟帶走,他們是我的軟肋,至於寧平侯府其他人,只要太后還在,皇上不會動任何一個人。」太后對董氏的疼愛只會淡化,不會消失。
「你想得真遠……」還沒要動手呢!她已經想到以後。
「對了,銀子。」夫妻正說到感動處,說好生死與共,表情一變的成清寧露出守財奴的嘴臉,伸手要錢。他一怔,一時跟不上她的思緒。「什麼銀子?」
「修繕宅邸、買奴養婢、栽種花木不用銀子嗎?桓哥哥,你不是用老婆嫁妝的人吧!」她雖有幾十萬的壓箱銀票,可要養一座五、六百人的府邸也是很吃力,入不敷出。
他好笑地往她鼻頭一點,輕啐了一句:錢鬼。「幸好本王還有一點點家底,不然哪養得起大手大腳花錢的王妃,甫一進門就要花大錢,打算掏光本王的老底。」
「一點點是多少?」花丈夫的銀子是做妻子的責任。
「不多。」他指的是和皇家內庫一比。
「哼!少在我面前裝窮,誰不曉得打仗最賺錢了,聽說皇上特許你不用上繳得來的戰利品,軍械兵器類充作軍備用,其餘財物由你自行處理,你敢說你沒銀子?」全部「充公」,男人有錢就會作怪。
王妃,你也別太粗暴,一說到銀子就臉紅脖子粗的揪住王爺衣襟,好歹他倆還在,不要露出原形。暗自苦笑的羅佑東、趙走西很自覺地往邊邊靠,假意當作在望天,沒聽見,沒看見王爺、王妃的打情罵俏。
「我麾下有幾十萬兵,總要讓他們吃飽……」他每次所得都會分出一半供軍用,給弟兄們添點肉食打打牙祭,多幾斤米糧養活妻小,或是備些冬天的炭和棉衣以及節禮。
皇甫桓的兵極少有拖欠軍餉的情形,戶部的糧食也照時送至,朝中的官員沒人敢短缺他一分,要不他一旦回京,這些人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他會一一上門「拜訪」。
「廢話少說,銀子呢?」那些兵老爺才不會虧待自己,搶起北夷人的部落可是比誰都狠。
北夷人的窮人很多,常常三餐不濟,食不裹腹,大部分的財物都在少數人手中,只要往幾頂最大的帳篷去搶準沒錯,定能搶個盆滿缽滿,他們個個都肥得流油。
「庫房。」他很無奈的搖頭。
「庫房在哪裡?」她是新嫁娘,不熟悉王府。
「我帶你去。」她也該知曉她手中有多少可以運用的財物。
王府小徑路面崎嶇不平,趙走西在後面推著輪椅,羅佑東在前頭開路,因為已多年未曾整理,從前花團錦簇的園子如今荒草漫漫,到處有松鼠、蛇類竄動,佔地築窩。
跟在輪椅邊的成清寧是越看越欷吁,怎會任其荒蕪像廢墟,野草叢生,同時也頭疼不已,眼前的一切全是她的責任了,要恢復到以往的榮景得花多少力氣和銀錢……
第八章 回門大禮(2)
一行人走著走著,走到一座應該有水的小池邊,它現在是乾枯的,一滴水也沒有,蟲蠅滋生,小池旁邊是兩座相連的假山,假山與假山之間架了一座木橋,木橋已有些腐朽。
但是往看上去已顏色斑剝的橋柱一按,左邊的假山「轟」地一聲後,現出一道門,往下行走的階梯赫然在眼前。
皇甫桓是坐在輪椅上被抬下去,約過了一刻鐘才到了庫房所在之處,這裡存放的是銀子和貴重物品,像布匹、花瓶、器皿、屏風這類的擺設在另一處庫房,平時也不上鎖隨時取用。
任重而道遠的成清寧看來有得忙了。「這……這全是你的……」
天呀!疊成金字塔狀的金子山、銀子山……這是電影中才看得到的景象吧!
「也是你的。」不過是些俗物罷了。
「我的……」成清寧有些發傻,咯咯咯的直笑。
「我留給你的麒麟玉珮是王府主子的象徵,你只要把它繫在腰上就等同是我,王府之人都得聽你號令行事。」
他當時只想回報她一二,希望她有難時可以尋求他的幫助,沒想到玉珮一送卻也定下自己的緣分,真是始料未及,她注定該是他的妻。
原來……她心虛的不敢說玉珮早就不知被她扔到哪個箱底了,她得盡快找回來。「咦,這紅木剔漆鑲八寶座榻我要送我姨娘,哪天我回娘家去就能坐在榻上泡茶。」
「好。」這座榻怎麼會擺在這裡?不是早要人扔了。
「還有兩面珠翠聯琅鑲嵌小手鏡、銅胎三足蓮花燈、白釉官瓷花瓶、雙麒麟護靈芝紫玉花盞、廣彩青花撒金棋盤、犀角雕玉簪竹茶具……」她一口氣點了二十餘件,件件都是極品,每一件都能當傳家寶。
但是成清寧環顧了庫房一圈後,發現這不過是九牛一毛,堆積如山的寶貝像剛收成的莊稼,堆得滿滿當當。
「寧兒,喜歡再取,一下子拿太多,咱們的屋子放不下。」反正都是她的,不怕長腳跑了。
成清寧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這是回門禮,我出嫁的陪嫁物事全登記在冊,若拿回去送人,你的面子還要不要?」
面上一愕的皇甫桓失笑的指了一些,「那這些也當回禮吧!我真忘了有這回事,只當人去就好。」
「桓哥哥,你要是沒有我該怎麼辦,我是你不可或缺的賢內助。」她得意地自吹自擂。
看她眼中一亮的小張狂樣,皇甫桓心口一柔地順著她的話道:「是呀!幸好有我的寧兒,本王才能無後顧之憂。」
兩人相視一笑,淡淡情意流轉。
站在一旁的兩根人柱是直叫苦,他們不想看王爺、王妃濃情密意的眉來眼去呀!此時這對眼中只有彼此的夫妻看不見旁人的存在,但哪一天想起來呢?還不把他們往死裡整。
「給王爺請安,王爺千歲千千歲……」
備妥了回門禮,皇甫桓偕妻同往寧平侯府,平民百姓是三日回門,大明朝的律例是皇家媳婦五日回門,因要先拜見皇上、皇后、太后,而後要到宗廟上告祖先,最後載入玉牒才算禮成,過程繁複而瑣碎,歷時數日。當足足五大車的秦王府馬車車隊到了寧平侯府門口時,寧平侯成平城已帶其三弟成平許偕同府內家眷出府相迎,包括董氏和仍自視高人一等的成清儀在內,都得跪迎王爺夫婦回門。
給王爺請安時,後院女眷聲音宏亮有力,但一到了王妃這邊,就顯得稀稀落落,不情不願的張口卻無一絲聲響發出,很明顯地是瞧不起庶出的成清寧,認為她能成為秦王妃是因為寧平侯府的緣故,內心的鄙夷自然而然地顯露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