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成清儀,她根本不把這個三妹妹當王妃看待,仍當她是得看人臉色的庶女,她一個眼色庶妹就得照辦,不得違抗,當了王妃仍改不了庶出的事實,即便她已寄名在嫡母名下。
「王妃不需請安嗎?你們的規矩何在?」看到女眷們的輕蔑神情,臉色一沉的皇甫桓冷聲如刃。
「王妃是我們寧平侯府的女兒,自家人講什麼虛禮……」跪完王爺就要起身的董氏一臉假笑,看都不看已為王妃的成清寧一眼。
「放肆——」他一喝。
董氏頓時嚇得兩腿發軟,連忙重新跪下。「王爺,我可是你親姨母,你這是……」想嚇誰呀!胳膊肘往外彎。
「先論君臣,而後家禮,你敢蔑視皇室禮法是看不起我秦王嘍?認為本王廢了,連帶著本王的王妃也要受你羞辱,寧平侯夫人好大的體面。」連皇家也不放在眼裡。
董氏聞言心肝顫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解釋,「妾身並無此意,只是見自家女兒回門,一時過於開懷……」本來就是廢人還怕人不知道嗎?端什麼王爺架子。
「看你毫無悔過之意,你就偕同一干女眷在這兒跪著吧!等你想通了錯在哪裡再令人回稟本王。」不見棺材不掉淚,真以為是太后堂妹就能無視禮法,橫行無阻?
短視的後宅婦人。
「什麼?!」董氏身子一軟,差點倒地不起,臉上的錯愕和驚慌交織著青白兩色,不敢相信該叫她一聲姨母兼岳母的秦王竟然不顧太后的臉面,讓她像個傻子似的跪在人來人往的寧平侯府門口。
這個臉她丟不起呀!而且她也不能跪,這一跪她還有什麼臉在高門大戶間走動,她會成為所有人的笑柄。
「崔姨娘起身,免跪。」寧兒的生母,他的岳母。
微微一驚的崔姨娘看看左右,她瞧見女兒挑眉一笑的神色,心下一喜地站起身,退到眾人身後。
看到崔姨娘起身,恨在心裡的董氏銀牙暗咬,她握緊的手心指甲扎入肉裡都不覺得痛,暗暗想著一會兒看她怎麼整治這一對不要臉的賤人母女,沾了她的光還想往她頭上踩。
「寧姐兒,母親把你當女兒疼愛,可沒一絲對你不好,王爺這番動作是在打你臉呀!」嫡母丟臉,庶女有什麼好名聲,兩相不得好,更何況她現在名義上已算是她女兒。
「真正疼愛女兒的人就不會把這句話說出口,難道母親會對大姊姊說『我是把你當女兒疼愛』?!」真心和虛情一言便知,女兒是自個兒生的親,旁人的孩子與她何關,給吃、給住、給用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董氏老臉一臊,怨懟庶女的不貼心。
「王爺,還是讓母親和眾女眷起來吧,終歸是一家人,你總不能讓妾身日後無娘家可回。」逗弄逗弄她就夠了,別太超過,我姨娘還要在她手底下過日子呢!
收到自家王妃的「眉目傳情」,皇甫桓面色和緩的揚手,「起來吧!看在王妃為你們求情的分上,本王且饒你們一回。」
「謝王爺。」眾口一致。
被打臉了還要謝恩,董氏心裡很不是滋味。
「還有呢?」皇甫桓聲音一冷。
本來不把成清寧當一回事的女眷又滿臉不甘的福身。「謝王妃。」
看你得意到幾時!嫁個丑丈夫有什麼好風光的,看到戴著鬼面面具的秦王,以及他用來代步的輪椅,妒羨成清寧走了好運的女眷心裡發酸,忍不住要腹誹幾句,見不得別人好。
其中的成清貞更是嫉妒到兩眼發紅,原本她也有機會當上秦王妃,偏偏上頭有個三姊姊,嫡母又不待見她,要不今日一身珠光寶氣、金鑲玉砌的貴人便是她,曾經折辱過她的人都得向她跪地叩首。
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為什麼……不是她?她恨,即使是個殘廢她也願意嫁,因為秦王妃頭銜。
「不用謝,自己人嘛!我以前還在府中的時候,多蒙各位的照顧,如今我已貴為王妃,自是有所回報,來,把車上的東西卸下來,待會兒一一送到各房手中。」
說句實在話,因為抱對大腿的因素,她在府裡的待遇還算不錯,雖然不及嫡姊,但正是她所要的不鹹不淡。
「是的,王妃。」整齊劃一的宏亮喊聲穿透雲霄。
八匹馬拉著的青鸞紋飾綴寶珠鑲紅華蓋馬車原本坐著王爺、王妃,第二輛馬車則是服侍王妃的丫頭、婆子,其餘三輛蓮花紋鑲裴翠珠子的馬車則載滿令人眼花撩亂的回門禮,馬車車門一打開,滿滿的禮盒都快掉下車了。
有些顯擺的意味,有秦王陪同更是聲勢浩大,王府一共出動一百名紅衫鐵甲侍衛一路護行,若說不是刻意地都無人相信,大大小小的禮品一共九十九件,就在大門口搬送,讓路人都能瞧見秦王妃的受寵,也讓董氏非常沒面子,原先這份令人羨慕的榮耀是她親生女兒的,如今卻被一名包藏禍心的庶女劫了去。
王爺、王妃在寧平侯爺的招呼下已經入府,而回門禮尚未搬完,秦王臨進府前特地對她吩咐了,得好好看著這些回門禮,萬一少了、磕碰了可就對不起王妃的一番心意,讓得核對禮單的董氏不好走開,只好恨得牙癢癢地看著一行人越走越遠,而她一個當家主母卻像管事婆子似在門口收禮,臉臊得都不敢抬起頭。
等收完禮,進入正堂,所有人都入座完畢,王爺、王妃坐在上位,陪坐的側位分別是寧平侯和崔姨娘,竟然沒有她的座位,秦王妃像是沒瞧見她的只顧著和生母閒話家常。
「咳!崔姨娘,見過王妃後你可以下去了,今日的場合姨娘不宜見客。」到底還有沒有把她放在眼裡,她才該是座上高堂。
喲!她還在呢,就這麼當她的面使喚她姨娘,這董氏是腦子進了水還是被門板給夾了,這般沒眼色。成清寧一掀翦翦羽睫,眨呀眨地好不天真無邪,恍若雪蓮開在冰池中。
但深知她脾性的人都知道她不快了,而惹惱她的人通常下場都不會太好。
「是的,夫人。」崔姨娘緩緩起身,妖嬈多姿的一屈身。
成平城出聲阻止,「不必,坐著,你陪王妃聊聊,母女倆好生親近親近。」兩張相似的面孔湊在一塊,十分賞心悅目。
董氏氣得藏在衣袖下的雙手直顫,「侯爺,妾身才是王妃的母親,一個妾坐大位於禮不合。」
「無妨,家禮而已,本王看王妃甚為愉悅,就讓她們說說話好了。」皇甫桓擺出王爺的氣勢壓人。
「是……」這一對狐狸精,老的、小的都勾得男人神魂顛倒,她真是小看她們了,一樣善於勾引男人。恨到說不出話的董氏找不到自己能坐的位置,見她走來走去晃得人生煩的成平城便讓香姨娘起身讓座。
明媒正娶的嫡妻坐到侍妾的位置是多麼大的奇恥大辱,很不想被讓座的她瞪了不知深淺的香姨娘一眼,滿腹怒火的走到侯爺身側,她只站不坐,垂目視地,維護元配的尊嚴。
她以為此舉能為自己掙回面子,可是在場的包含董氏的兩個兒子,沒人注意到她是站是坐,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不時打趣說笑的秦王夫婦,他們自然和諧的對話讓人不自覺被吸引。
不像新婚夫妻,倒似老夫老妻,秦王說完上一句話,王妃無縫接下一句話,王妃一個眼神輕睞,秦王便曉得她要什麼,兩人好得宛如一個人,叫人看了驚異不已。
說著說著,就到了用膳時辰,期間每個人都能和王爺、王妃搭上一、兩句話,唯有董氏、成清儀局外人似的默默無言,不是她們不想開口,而是插不上話,兩母女有意無意地被晾在一旁,如同活擺設。
就在侯爺吩咐傳膳,男女各一邊以十二幅紅珊瑚碧玉楠木屏風隔開之際,門外傳來尖細的嗓音——
「太后懿旨到,寧平侯府接旨。」
「咦,是小馬公公……」
太后寢宮有兩位姓馬的太監,大馬公公是總管太監,管慈恩宮大小太監,小馬公公是負責宣旨、跑腿的,油水也最豐。
「肯定是太后姊姊給我撐腰的……」眉開眼笑的董氏拉著女兒的手,眼露得意的抬起尖酸刻薄的下顎。同樣暗喜的成清儀也以為她的婚事有著落了,因此太后才挑這個回門的好日子雙喜臨門,當眾宣佈喜訊。
兩人剛開始還很高興,什麼容貌端麗、溫順謙恭、仁孝才敏……到最後就琢磨出異味了,直到那個被遺忘已久的名字崔言真從公公口中念出,母女倆僵若石人。
「……賢良敬上、憐小惜幼,故而封四品恭人,賜於寧平侯爺成平城為平妻,所生子女亦為嫡出……」不等小馬公公念完,董氏瘋了似的衝上前,想搶下金鳳懿旨,她認為鳳旨是假的,不是真的。
「不可能、不可能,太后一向最寵愛我,不可能下這道懿旨,一定是你這狗奴才假傳懿旨,退回去!我不接,是假的,別想來糊弄我,本夫人可沒那麼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