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裡去看?」
「不知道……也許芳嫂知道。」
「芳嫂是誰?」
「跟媽……」
「去!把這個跟媽找來,否則我燒了四季樓!」
小夏一聽,立刻往門外奔去。
「見鬼!」他咒罵著回到裡屋穿衣,卻在尋找昨晚倉促脫下的衣服時看到床單上殷紅的血跡,他用滿語罵出最難聽的一句後匆匆將衣帽穿戴好。
再回到外屋時,令他驚訝的是迎接他的既不是那個自稱「小夏」的淫女,也不是跟媽,更不是四季夫人,而是他的跟班寬子。
「主子早!」明瞭他心思的寬子巴結地趨近,端著水盆讓他洗漱。
對這個忠心的奴才,他懶懶地問:「幹嘛來這?昨夜睡哪兒呢?」
「來伺候主子,昨晚就睡門口哩。」寬子嘻嘻笑著說。
正在漱口的弘晝一口吐出水。「死奴才,好好的地方不睡,跑人家妓院屋簷下來睡,知道的人說你忠心,不知道的人說爺不義,你想害爺也不是這個害法!」
「欸,主子罵的是,奴才腦袋裡就是缺根筋。」寬子點頭哈腰地將毛巾奉上讓他洗臉,又得意地說:「可也許是老天特意要奴才睡門口,讓奴才堵住了爺的侍寢娘子……」話還沒說完,領口就被攥住,憋得他一口氣差點兒上不來。
「誰?你說的是誰?」王爺厲聲問。
「別,主子千萬別生氣,不就是您昨日贏得的綵頭嗎?」寬子拉回領子。
「你在哪兒遇見她?快說,別給我繞圈子!」
見主子急了,寬子明白這女人不似其他女人,爺興許當了真。於是不敢敷衍,急急地說:「凌晨時奴才正睡得迷糊,是她搖醒奴才,要奴才傳個話給爺。」
「什麼話?」弘晝的心全被提到嗓子眼了,真怪自己為何睡得那麼死。
「爺滿意了,就得守承諾不傷人燒樓。」
見沒話了,弘晝焦急地問:「還有呢?」
「沒了。」
「沒了?就這句話你就讓她走了?」弘晝一腳踹在寬子的屁股上,頓時讓那奴才哀叫起來。
「哎唷,主子哎,人家是這青樓台柱,我一個小奴才哪能搞住她?」
「走,跟我找嬤嬤去!」
「別去了,我的主子!」寬子攔住他。「掙錢的姑娘跑了,她還能待得住?」
弘晝惱了,一把扭住他的脖子。「狗奴才,有屁一次放完,再給爺玩這手,小心爺掐下你的豬腦袋!」豬腦袋?他心裡一愣,這話是跟她學來的!
「是,奴才不敢,爺聽奴才慢慢道來。」這次寬子認真了。「天剛亮那會兒,奴才正好睡,有人直搖奴才的肩膀,正惱那人不識相,睜眼一看竟是個仙女似的姑娘,仔細一看卻是小夏姑娘,可是她滿眼淚花兒,看了讓奴才煞是心疼……」
弘晝一揚拳頭。「輪不到你心疼!」
「是是,奴才斗膽。」寬子一哈腰,繼續說:「小夏姑娘喊醒奴才,要奴才轉告王爺那句話,說完拔腿就跑,身後還跟了個姑娘。奴才看她們跑出胡同口急忙想去攔她,可就這當口,一輛馬車從後院繞出來了。車子跑得急,而樓裡的嬤嬤正探出半個腦袋往前頭看,奴才尋思她正是為抓小夏姑娘而來。」
「你沒跟去看看?」弘晝氣得很想再踢他一腳。
「去了,要不怎麼現在才來伺候爺呢?」寬子辯解。「可也奇怪,小夏姑娘兩人一轉眼功夫都不見了,嬤嬤的馬車在胡同外轉悠了一會兒,往東走了。」
「往東?」弘晝沉思。「難道她往東面跑了?」
「不知道,奴才沒看見。」寬子收拾好毛巾,抬著盆走出去將用過的水潑到院子角落裡,回來放好盆說:「主子,咱們回去吧。」
「不,見不到嬤嬤,我哪兒都不去!」
看到爺鐵青的臉,寬子心慌了。「主子,小夏姑娘說爺的承諾……」
「本王沒有承諾什麼。」他懶懶地笑著,在椅子上坐下。「去,邊上伺候著,爺餓了,要吃飯。」
寬子回頭,門外走廊上,四季樓總領班查三帶著幾個美艷姑娘送早餐來了。但從主子毫無笑容的眼睛裡,他知道那個領班絕對別想用美女美味敷衍爺!
第六章
就在和親王爺急切的等待四季夫人,想從她口中得知小夏去處時,東城門外的俞家大宅也正亂了鍋。
因為昨天的棋局散得晚,目擊者們除了留宿樓內的外,大多耽擱到深夜方打道回府,因此四季樓的棋藝花娘小夏在連贏數十棋壇好手後,終於敗給和親王的事並沒有很快傳開來。
但俞家似乎有所感應,剛從玉泉山回來的俞子泰獨自駕車進城,可惜城門已關閉,無法入城,於是他趕在天亮城門初啟時進了城,往四季樓奔來。巧的是才進入胡同,就看到子靈和芹芬,自然,他將她們拉上了車。
雖然見了面子靈什麼都不說,但從她的神情上,他明白妹妹的清白被玷污了。
他好恨,恨不得轉頭回去殺了那個膽敢碰了他寶貝妹妹的男人!
「他是個混蛋!我非宰了他!」他想跳下車,可是被子靈拉住。
「你要是敢碰他一下,我就跟你沒完!」她的一句話讓俞子泰愣住了。
俞子泰以為她是為他的安危擔心,便強調:「可是他糟蹋了你!」
「沒有!他沒有!」子靈滿臉通紅,眼裡含著淚,可是她的聲音堅決。
俞子泰先是狐疑地盯著她,接著驚喜的說:「你是說,你還是……還是……」
明白他想說什麼,子靈阻止他。「不!我不是!」
俞子泰的臉色頓時煞白,雙拳捏得緊緊的,一副要與人拚命的模樣。
子靈立刻抓住他的手。「不可以上二哥,這是我自己設的局,願賭服輸。我不要你們去找他的麻煩!」
俞子泰看了她一陣,沉默地拉起馬韁繩,專心趕車。
芹芬緊張又不安地坐在小姐旁邊,她昨晚一直守在外屋,對小姐發生的一切十分清楚,可是她不能隨便說話,尤其在看到俞家脾氣最火爆的三少爺生氣時,她更不敢開口了。
與她的不安相反,子靈神色平靜。她並不覺得自己損失了什麼,只是為不得不以這樣的方式離開王爺感到難過。她永遠都不會忘記昨夜的熱情、狂野,不會忘記在他懷裡她感受到的生命的完美和激情;更不會忘記他今晨熟睡在床上時的神態,那是沒有算計,沒有戒心,沒有譏諷和冷漠、全然放鬆的神態。
如今她的腦海裡已經烙印下了那張讓人心動的面容,她知道她的心已經完全失落在他的身上了。
現在才離開他,她已經想他想得心痛,可是她知道自己今生今世都不可能再見到他,畢竟他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他是堂堂親王,而她不過是個商人之女,地位懸殊不說,他們的家庭背景也如此不同。
只可惜,昨天以前,她沒有意識到這些,沒有想到離開他會讓她這麼難過,否則,她不會要他陪她下棋,她會多看他幾眼,多跟他說話,跟他……
她心裡一陣刺痛,盈滿眼眶的淚水毫無節制地滾落下來。
看到她流淚,俞子泰和芹芬都慌了,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
俞子泰後悔沒有帶個車伕出來,否則他就可以坐到妹妹身邊安慰她,此刻他只能邊趕車,邊勸她:「靈兒別哭,我們一定會找那個狗王爺算這筆帳!」
「不行!你們誰都不准傷害他!」
這次,她的聲音堅決而嚴厲,俞子泰終於聽明白了,他的小妹不讓他去找王爺並不是在為他的安危擔心,而是在維護那個糟蹋了她的男人!這是為什麼?
「靈兒?」他困惑地看著她。
子靈避開了哥哥精明的眼光,轉頭看著窗外。她不會告訴任何人她對王爺的感覺,因為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在沉悶的氣氛中,他們回到了家,爹娘哥哥們都在堂上等候著。
前腳剛進門,後腳四季夫人就緊隨而至。而且一進門,她來不及跟小姐說話就跪下認罪,連聲責怪自己辜負了東家的信任。
末了,又神經質地取出一個藥瓶,堅決要子靈喝下。「小姐,快喝了這個!」
子靈自然拒絕喝。「我不想喝水。」
「這不是水。」四季夫人舉著瓶子遞給她,可子靈只是皺著眉頭退開。
「那是什麼?為何要靈兒喝?」俞夫人問。
四季夫人看看俞家老爺少爺,猶豫地說:「這是石蓮水。」
「石蓮水?」俞夫人目光呆滯地轉向女兒。「難道靈兒……哦,天哪!」她身形搖晃,在她身邊的俞老爺和長子及時扶住她。
俞老爺顯得很鎮靜,他看了看夫人,再對女兒說:「靈兒,喝了它!」
子靈並不知道那是什麼,更不懂為何娘會有那麼奇怪的反應,於是順從的接過那個瓶子,隨口說:「我不渴,先放著吧。」
「不,小姐得現在喝,否則就遲了。」依然跪在地上的四季夫人提醒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