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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綠光

  「凌煙?」誰呀?他想著,卻覺得一點都不重要,反倒是她,也未免太不在乎他了,竟然要他上花樓……原來,他在她心裡,不是個男人,亦非兄長,只是主子而已,所以她才會不在乎他到底上哪去?

  丹禾一怔,以為他看穿自己竟多事地打探凌煙的事,彷彿自己多在意對方究竟長得如何國色天香,讓他當年和陸少爺大打出手,立即道:「晚些,丹禾可要替三爺知會醉月樓一聲?」

  她不解釋,就怕說得多,破綻更多。

  第3章(2)

  尹於棠氣惱她不肯收下手環之餘,甚至還鼓動他上花樓,不禁哼了聲。「爹才病逝,我哪有心思上花樓!在你心裡,我真是這般不學無術又荒唐度日的人?」他氣極,乾脆把手環收起,不送了。

  反正送或不送,他們之間的關係也永遠不會改變,因為她根本不希罕。

  察覺他發怒,丹禾抿了抿唇,問:「三爺可要休息了?讓丹禾為你更衣——」

  「不用,你下去!」

  「……是。」

  待她離去,尹於棠才頹喪地搗住臉。

  怎會變成這樣?

  回府,原是要表白的,卻莫名多了房親事,想要試探丹禾,卻反被傷得徹底,說到底,就算他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是沒用的,只因,她根本不可能愛他。

  ***

  「聽說莫家千金琴棋書畫皆通,女紅繡功更是一絕,個性乖巧柔順,舉止端莊嫻雅,要是能嫁進咱們尹府的話,說不定真的能鎮得住於棠這孩子。」尹夫人經歷喪夫之痛後,整個人蒼老許多,但近兩天已經恢復不少元氣。

  丹禾沒搭話,只是靜靜地跟在她身旁。看見夫人能夠展笑,她便覺得寬心許多,只是沒想到這會竟會聽她說起三爺的婚事,心口不禁一窒。

  「丹禾。」尹夫人輕喚,慈愛地牽起她的手。

  「夫人?」

  「這門親事,算是莫家高攀,所以莫家必須親自將女兒送進金陵城,先安置在客棧,再由於棠去迎親。」

  丹禾瞅著她,心隱隱痛著。

  「莫家應該會在十一月初出發,加上嫁妝陪嫁等等物品,一行人要抵達金陵城大約要花費十幾天左右,加上得讓送親隊伍休憩數天,所以迎親日訂在十二月初,咱們還有個把月時間打點聘禮納采,我打算將這件事交給你去處理。」

  她緩緩閉上眼,再張眼時,唇角已勾起毫無破綻的笑。「是,我知道了。」

  當夫人告知她這麼多婚事細節時,便知道夫人的用意,只是她作夢也沒想到,有一天她竟然得親手打點三爺的婚禮……

  「有你處理,我就放心了。」尹夫人輕拍她的手。

  丹禾唇角微顫,勉強一笑。

  「不過,得要先將於棠這孩子給逮回來不可,這事要靠你才成。」

  「……我?」

  「當然,於棠這孩子說隨性是隨性,但脾氣一硬起來,誰都說不動的,可他就是買你的帳,所以由你出面,再適當不過。」

  丹禾笑意逐漸崩壞,卻又強迫自己補強。

  「打他將被丟在冰天雪地中的你抱回府後,就捨不得離開你,老是妹子妹子地叫著,餵你吃粥喝奶,抱著你睡,真的把你當成妹子般疼惜。」

  「……真是三爺抱我回來的?」

  「於棠沒跟你說是他發現你,還將你抱回來的?」

  「沒有。」她不想跟他證實那些往事。

  「那麼,他肯定也沒說你的名字是他取的吧?」

  「……」忍不住的,她皺起眉,難以想像一個六歲大的娃兒怎麼替她取名。

  不對,如果是他替她取的名,依他六歲的腦袋,哪可能取出一個拐彎抹角又惡意讓人不忘恩惠的名?

  「於棠說,禾是田中寶,丹禾是他的寶。」尹夫人說著,掩嘴輕笑。

  心一震,丹禾驚訝的說不出話,總是不興波瀾的粉顏也失控地泛起紅潮。

  「他說你胸口上那片紅紅的胎記就是丹紅色,又說你是他用藥努力搶救換來的,是最珍貴無比的寶貝。」

  「……紅紅的胎記?」她不由自主地撫上胸口。

  「呃……應該不打緊吧?你們打小一道同浴共寢,當時就是瞧見了,也只是個娃兒樣,你別放在心上,畢竟於棠只是拿你當妹子看待而已。」

  聽著尹夫人的急聲解釋,丹禾霎時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妹子啊……是啊,他想要的是個妹妹,可她……

  「丹禾,於棠把你當妹子,我也是真心把你當親生女兒看待的。」尹夫人輕拍著她的手,慈愛地看著她。「我和老爺沒能有個女兒,但能有個貼心的你,也就夠了。」

  「夫人……」她動容地看著她。

  她何德何能,能在冰天雪地之中被這樣的好人家收留長大?尹家每個人都待她極好,她怎能不感恩以報?

  「我希望往後你就跟在於棠身邊,那孩子得要有你陪著,我才能放心。」

  「可是夫人……」

  「夠了,你已經陪在我身邊三年,已經足夠了。」尹夫人笑瞇眼。「老爺在世時,總說你是個經商奇才,要是將你埋沒在府裡,那就可惜了。」

  「……該不會是二爺到夫人面前嚼舌根吧?」她皺起眉。

  「少竹確實是蠟燭兩頭燒,要是能讓於棠幫他一些忙,再加上你的分擔,我想這定是老爺最想見到的。」

  「……我知道了。」

  老爺的心願嗎?那麼,這就是她能報答尹家的最好方式了吧。

  ***

  尹府的事業版圖從一開始,僅是擁有眾多田地又取得漕運權的南北糧貨商,拓展為囊括花樓、酒樓、茶肆、客棧等等生意的大商家後,如今又更上層樓了。

  好比尹府兩年前,他們和山西票號聯繫上,讓尹府也成立了尹家應天錢莊,票號亦是南北拓展;一年前又和官府合作成立了船廠,一來可以方便自家貨運,二來又能租借其他商行。

  只是如此龐大的產業,幾乎全都只由尹少竹統一管理。

  只因尹大少爺乃是一介解元,壓根無心接管事業,他擅畫丹青墨寶,其畫作在眾紳商、甚至王公貴族眼中,可是不可多得的寶貝,所以即使不接家業也照樣能靠畫維生。

  至於尹於棠,日前雖已接手漕運,如今再搭上船廠,本該減少一些尹少竹的負擔,卻因為他常常夜不歸巢,有時還根本不知道他晃哪去,反而使尹少竹的工作不減反增。

  開始懷疑自己被壓搾得快要發瘋,恐怕哪天就心一橫把所有產業都灑出去,尹家二少於是——

  「我不管,這些帳本你必須要幫我多盯著,還有漕運和船廠的事,你撥點心神去替我從頭看過一遍。」

  隨著年紀增長,尹少竹的面貌也愈發兇惡,許多小丫鬟與他擦身而過,總會嚇得軟腿跪哭求饒,然而,丹禾早已經看慣了他這副嘴臉,壓根沒將他的要脅放在眼裡。

  她慢移纖白柔荑,將擺在石桌上的數家酒樓、花樓帳本推回去。

  「二爺,奴婢無權插手。」

  「你無權?」仰天哈了一聲,尹少竹瞇起陰冷的大眼。「要不是老爹走得太早,尹府一半的帳本至少得歸你管!」

  「二爺,老爺從未囑托。」她淺淺一笑,美目生光,菱唇帶喜,顯露出曖曖內含光的麗韻。

  「那我開口總行了吧?!」

  「奴婢並非是二爺的貼身丫鬟,這事應該是讓宓兒替二爺分憂解勞。」她應對得當,把事推得一乾二淨。

  「別說她,一說到她,老子就很想把她掐死!」說時,他那咬牙切齒的神情,讓遠處不小心目擊的小丫鬟當場嚇得昏厥過去。

  「宓兒不是傻,只要二爺有心,必定教得成。」

  「是嗎?你說得有模有樣,怎麼就沒瞧你將你的三爺給打理好?」

  「奴婢已非三爺的貼身丫鬟。」她臉上笑意不變,瞧看起來像戴了張面具。「日前夫人才將三爺的婚事交託奴婢辦理,奴婢實在是分身乏術,還請二爺多勞神。」

  「是啊是啊,你現在簡直是尹府的當家主母,所有瑣碎小事全都打理得妥貼,真希望你也能分點心神去管管於棠!」

  丹禾的能力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一個府邸裡的瑣碎雜事多如牛毛,好比春秋兩季,家中要換擺設,替府裡人們裁製新衣,各式衣料都得經她的手挑選;遇見了往來商家婚喪之事,回禮也由她發落,所有下人的工作範圍,年年換發的下人都由她圈點,至於買賣契約更是由她包辦。

  這些事聽起來不怎麼樣,但尹府是應天府首富,又是紳商之家,往來的商行不勝枚舉,上門拜訪的官員更是快要踩爛府上門檻,每年每月要處理的事簡直多到讓人想要撞牆死一死,忘卻所有煩事,但她做起事來就是有條有理,再加上過目不忘的本領,在商場上絕對會是得力助手,只不過她寧可待在府裡伴著尹夫人。

  這一點,讓尹少竹很不爽。

  沒道理大家都涼涼度日,只有他天天累得像條狗,天可憐見,他日日皆有望不見底的田地賦稅要算,還有許多水船人家的月收計算,更別提錢莊以及那些雜七雜八的商行要打理,沒人幫他已經很沒天理了,身邊還有個可惡的貼身奴專扯他的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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