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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綠光

  「大人,你到底在笑什麼?」他以往也老跟著他到殮房走動,學著如何從屍體上找出答案,可這屍體就他所見,並不覺得有何不妥。

  假設這丫鬟真是被人給毒死的,這臉色無異,口角有血漬,甚或衣襟有血漬都是再正常不過。

  袁窮奇壓根沒瞧他,自然不知道他在問什麼,只是繞著擱放屍體的長板桌走,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有人說,秘密只有死人不會說出口,殊不知死人的身上通常藏著許多秘辛,就好比——他的目光落在屍體身下的一灘血跡,血跡早已乾涸成漬,更加確定他的推測是正確的。

  「走了。」袁窮奇蓋上白布,雙手合十朝屍體一拜。

  「大人,你不試銀針?」龐得能驚奇地跟上。

  「這屍體早已死亡多時,銀針再試也不准。」

  走到殮房外,將手上的布巾丟棄,一會便翻牆離開縣衙。

  「大人。」門外守候的校尉立刻向前。「王爺派小的領大人先回祝家。」

  袁窮奇看了眼方才跟著齊昱嘉走的這名校尉,沉吟了下。「也好,先回祝家再說。」

  時候已經晚了,就算想到張家藥鋪一趟,恐怕也已經打烊,倒不如先回祝家,看看祝涓的狀況,再問些線索。

  可惜的是,他回到祝家時,祝涓早已沉沉睡去。

  齊昱嘉見他回來,便帶著他到外頭的廳裡坐下,開口便問:「查得如何?」

  「王爺,我已經查出一點眉目。」

  「有把握把祝湘帶回來?」

  「當然。」

  「那就好。」齊昱嘉鬆了口氣,可臉色始終凝重。

  「祝涓還好嗎?」袁窮奇看他臉色不對,不禁輕聲問著。

  「她能好到哪去?被打成那樣又淋雨,現在渾身燒得可怕,先前已經差人找了大夫替她醫治,現在正沉沉睡著。」一想到他不過離開幾天她就落得這個下場,他不禁怒從中來。

  「混帳!以為天高皇帝遠,在這兒就沒有王法了嗎?不過是個七品縣令,手段竟這般凶狠,栽贓嫁禍……本王非辦了他不可!」

  「這事,我會辦妥。」

  「祝湘呢?」齊昱嘉這才想起祝湘。

  「她同樣不好,雙手腫脹烏青,她說沒傷及骨頭,就算如此也沒好到哪去,尤其她身上也異常燙著,就怕是地牢太冷,染上風寒了。」

  龐得能聽著,總算能夠理解為何他踏出衙門時,臉色會鐵青成那地步。

  「簡直是混蛋!」他受祝湘照料解救,這份恩情是擱在心裡的,要他怎能忍受祝家姊妹蒙受這不白之冤,甚至還被屈打成招。

  「明日趕在午時三刻之前,我會把該查的事查清,再到縣衙擊鼓申冤,非要替她倆討回公道不可。不過,咱們得先想好事成之後的應對之策。」

  齊昱嘉垂睫忖著。「如果我們運氣夠好,也許可以趕在巡撫到杏花鎮之前離開,但不管怎樣,你既是想替她們申冤,必定得表露身份,如此一來還是會引起東廠番子注意,屆時要離開確實是個問題。」

  問題並非在他們身上,而是祝家姊妹,這一點袁窮奇也很清楚。

  他們可以快馬趕路,但祝家姊妹身上皆有傷和病,這當頭不適宜奔波,必須好生靜養才行,而且只要與他們扯上關係,祝家姊妹也會成為東廠番子的目標,這正是他們難為的主因。

  「大人,王爺,不如這樣吧,我先雇好馬車,等結束之後,立刻帶著她們走山道離開。」龐得能沉吟了會再道:「咱們的人分成兩批,一批同樣雇輛馬車走官道,引開東廠番子。」

  「這也是個法子,但會讓兄弟們身歷險境。」袁窮奇歎了聲道。「我不願意讓兄弟們無端……」

  「大人說那什麼話,咱們要是怕了,當初還會來嗎?事實上要是指揮使不派咱們來,咱們也會搶著來,你們說是不?」

  龐得能話一出,站在廳外的錦衣衛眾校尉異口同聲地答道:「當然。」

  「大人,祝家姊妹是救助你倆的大恩人,要是棄她們於不顧逕自回京,咱們可真是枉為錦衣衛了。」龐得能由衷道。

  袁窮奇不禁感謝地拍了拍他的肩。「得能,讓兩個兄弟輪守,其他的皆去休息,明日有活要忙得養點體力。」

  「知道了。」龐得能應了聲,朝兩人作揖後便到廳外分配工作。

  「王爺,你也去歇會,畢竟咱們趕回大風村已一日未歇。」袁窮奇催促著。

  「不了,祝涓病著得有人照顧。」齊昱嘉說完,不禁自我厭惡的又道:「早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寧可不走東諸城一趟……一個那麼愛笑的姑娘,哭得教我的心都快要碎了,真是不可饒恕的狗官,竟將她欺凌到這地步。」

  袁窮奇垂著臉不語,想起三年前與三年後,他無比慶幸自己提議快馬趕回大風村,否則要是再多耽擱一日,結果他真的不敢想像。

  「你歇著吧,我去廚房看祝涓的藥熬好了沒。」齊昱嘉起身輕拍著他的肩,但才走了兩步,祝涓竟從通廊走來,他趕忙向前扶著她。「你這是在做什麼?不是睡著了嗎,還爬起來做什麼?」

  「姊姊、姊姊呢?」祝涓抓著齊昱嘉問。

  「祝涓,你放心,我已經把長襖交給祝湘了,她沒事,你別擔心。」袁窮奇趕忙說著,寬她的心。

  「那……明日……」

  「放心,我會把她帶回來。」袁窮奇見齊昱嘉將她扶到面前坐下,他索性問著,「祝涓,這事是關秀才買通縣令要栽贓你倆的,對不?」

  「嗯,還有關秀才的母舅方丙均,竟假造桂花涼糕……衙役到我鋪子把齊大哥教我的蜜釀都給帶走,結果竟是方丙均仿造桂花涼糕……虧我愛弄糕餅就是因為從小吃了方記的糕餅,豈料竟會落得這個下場。」

  袁窮奇沉吟了聲,將線索和幾個人聯結在一塊,推敲出事情的真相。

  「袁窮奇,你在想什麼?難道這事和我教祝涓糕餅有關?」齊昱嘉問。他很難不作此想,總覺得有所關聯。

  袁窮奇沒正面回應,只是冷冷的說:「明日,我會用同樣的手法逼出真相,牽扯在內的每一個人都別想逃過。」

  不管是為圖私利或是為掩飾殺人,全都得接受制裁!

  第十二章  鎮撫使問訊(1)

  天亮時,袁窮奇吩咐齊昱嘉在祝家照顧祝涓,留下兩名校尉,其餘的被他發派到鎮上打探關於方記糕餅鋪和關家的消息,再要龐得能雇兩輛馬車,相約在鎮上一家茶肆碰頭,自個兒便隨即前往張家藥鋪。

  袁窮奇一開始便表明是為了祝湘冤案一事而來,掌櫃的原本一頭霧水,直到聽到他提起,「約半個月前,也就是二十四日那天,關家的丫鬟琉璃不是到鋪子裡抓了藥?」

  張掌櫃楞了下。「你怎會知道?」

  「你可還記得她抓了什麼藥?」袁窮奇問得迂迴,是為了確保張掌櫃的為人能信任,否則一旦到堂上作證只會招來反效果。

  「她……」張掌櫃臉色有異地看著他。「她抓了什麼藥,跟祝湘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琉璃的死因自然能夠成為救祝湘的關鍵。」

  「但她不可能是因為吃了我的藥而死的。」

  「當然不是,我只是為了確定她是否有孕。」

  張掌櫃搖搖頭,「我沒替她把脈,不知道她是否有孕,但那日她確實是抓了打胎藥。」

  「她自然沒跟你提起所為何用,對不?」

  「當然了,這種事怎會跟我提起?這關家只有一個主母,就是關秀才的母親方氏,可她已經守寡多年,這事要是傳出去那還得了。」

  「那你認為琉璃抓的打胎藥是要給誰用的?」

  「這就難說了,是不?」

  袁窮奇倒也不以為意,只說:「趕在午時三刻之前,能否請張掌櫃到衙門一趟,替祝湘作證?在堂上只消說,二十四日當天琉璃到鋪子裡抓了打胎藥即可。」

  張掌櫃有些猶豫。「縣令都已經判刑了,這當頭還要翻案,這恐怕——」

  「我會擊鼓告官,這事就拜託張掌櫃了,我可以跟張掌櫃保證絕對不會連累你絲毫。」

  猜想他猶豫是怕被牽連,袁窮奇隨即給予保證。

  張掌櫃聞言不禁笑了。「我豈是怕事的人?我這一輩子都在杏花鎮,祝湘那丫頭還在襁褓時我就抱過她,在她爹死後,她熱心助人,診金如她爹一般收得隨興,她如今有難,我幫不上忙,心裡替她難受,能幫得上忙,豈有不幫的道理?我只是怕縣令根本就不會理踩你。」

  「不會的,我一定會讓他重新開堂問訊。」

  「既然如此,晚一些我把鋪子交代給夥計,就到衙門一趟。」

  「多謝張掌櫃。」他由衷道謝之後離去。

  來到鎮上一家茶肆時,龐得能早已經雇好馬車,一輛已經派人先駕回祝家,一輛則是待會就能派上用場。

  「大人,真是不得了,想不到祝家姊妹在這鎮上的名聲極佳,一些鎮民聽咱們問起,就爭相說著方記和關家的不是。」龐得能將手下帶回的消息彙集成第一手的資料。「好比說,那方記糕餅鋪因為祝涓賣了新糕餅,而且還作了不少優惠,讓鎮民爭相走告,搶走了方記大半生意,因而心生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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