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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佚名

  「我累了,想再歇會兒,等我睡下了你再走。」

  「不走,我會一直陪你,等你醒了,我還會在,你就安心睡吧!」他將她抱在懷裡,輕吻她的眉心。

  「好。」她像個孩子似地恬稚地笑了,在他的胸膛上找了一個最好枕靠的位置,閉上眼眸,靜靜地沉睡過去。

  在神魂悠蕩著要進入黑喑之際,她想起了那日在「大佛寺」裡與藥師的對話,他見到她的到來,只是勾著一抹淺淡的笑,雖然過了十餘年了!但她總覺得這男人看起來還是不出三十的模樣,臉上的笑卻像已經亙立千年的遠山一樣縹緲,教人難以捉摸。

  最後一次見他,他還是老樣子沒變,不過,她隱約可以看見一個白色的龐然大物趴憩在臥佛的後方,隱約可以聽到猛獸沉勻的氣息。

  但她不若從前,凡事都會好奇,沒有心思去細較在臥佛之後,是否真的趴了隻猛獸,只是一心想知道自個兒究竟還能活多久!

  藥師,請你老實告訴我,我還有多少日子呢?

  看樣子當年的藥效已經大概都退了,我怕是日子所剩不多了!

  究竟有多少?告訴我,還足夠我與所愛的人們說再見嗎?

  再見只是兩個字,但有人能說一輩子。

  藥師!

  等那天到來,我會去見你。

  見我?你是陰差嗎?要來接我下黃泉?

  我不是陰差,不過,我與那地府十殿之王都有點交情,說不準能替你說上幾句好話也不一定。

  我不要你替我說好話,若能,替我求他們,讓我多幾日好活吧!

  勇敢如你,也怕死嗎?

  我不怕死,我怕有人要捨不下我,而我也一樣捨不下他們。

  她捨不得。

  夏侯容容收攏手心,不讓喬允揚發現,悄悄地緊揪住他衣袍的一角,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像是害怕有人在下一刻會從她的手裡奪取似的。

  不!其實,她害怕的並不是有人會來奪走,而是她的手無論再握得多緊,遲早都必須被迫放開,再捨不得,都要放開……

  春去秋來,四季更迭,從他們以芍葯訂下誓約的那一天算起,十個年頭卻宛如一瞬,輕易地從人緊捉不放的指縫間流走,然後,翩然遠去。

  「裴意哥哥,爹呢?」

  今年還不到六歲的喬東曉,個兒不算太高,那眼兒嘴鼻,美得一如夏侯容容兒時的模樣。

  她自小就喜歡跟娘親一樣,做胡人的妝扮,從未穿過繡鞋,反倒喜歡穿長靴,蹦蹦跳跳的像個男娃兒,一把拉住她裴意哥哥的衣袍下擺。

  早已過弱冠之年的喬裴意,身長已經追上他阿爹,回頭斂眸覷著身後的小女娃,略頓了一下,才揚唇笑道:「他跟小娘在一起。」

  「喔!」喬東曉點點頭,似是懂,卻又彷彿不懂,但是她卻很明白裴意哥哥所指的意思。

  她爹和她娘在一起,指的是她爹又去了「那個地方」。

  「那裴意哥哥知道娘什麼時候回來嗎?」她不死心地又問,這個問題她問過每個人,也都問了好幾次,但沒有人給過她答覆。

  「哥哥不知道,東曉,你想要知道的答案,我們每個人也都想知道,但或許只有沉默不語的老天爺,才能回答這個問題,才知道小娘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我們身邊。」

  「只有老天爺能回答,那你又說老天爺不說話,袍不說話,怎麼回答我們呢?」喬東曉有點生氣,一雙酷似娘親的美眸圓瞪,氣呼呼地看著她裴意哥哥,氣他亂說話。

  「或許有一天他會開口,只要東曉一直在心裡想,在心裡求袍,說不定,哪天他會大發慈悲,把小娘還給我們。」

  「真的會嗎?」

  「嗯。」他點頭。

  「那我現在就求他。」說完,她抬起稚嫩的小臉,仰望著天,「老天爺啊!求你可憐可憐我們,讓娘回到我們身邊吧!我很喜歡娘,裴意哥哥也喜歡,風靜哥哥也喜歡,我爹更喜歡,娘走的時候,他很傷心很難過,你知道嗎?我們都好想我娘,請你讓她快點回到我們身邊,從今天起,東曉會做一個很乖很乖的孩子,會很聽話很聽話,所以,你不要一直不說話,快告訴我們,我娘到底去了哪裡?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她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如果你看見她,一定要把東曉的話告拆她,要她快點回來啊!」

  喬裴意聽著她軟嫩的童言童語,臉上帶著笑:心裡卻極難受,想他小娘要是聽見女兒這些話,不知該有多傷心?

  他伸手拍拍東曉的小腦袋,「你說得那麼誠心,我想老天爺應該已經聽見了,現在,我們就只能等了!」

  這是個無風的日子,澄藍的天空,平靜的「零海」湖水,映照著天,映照著地,映照著盤腿獨坐在湖畔的喬允揚身影。

  他低著頭,看著捏在掌心裡的紅皮手札,一頁一頁地翻開,看見了他心愛的女子刻畫在紙面上的一筆筆思念。

  每一個字,都訴說著當年對他的想念,訴說著她想到不能再想,想到了不敢再想,終於停止了想念的那一日。

  這本手札,是她在消失一年之後,婉菊交到他手上的,說主子交代,如果她哪天不見了蹤影,再找不到她,滿一年之後,就將這本手札交給他。

  一年了!

  那天,他在湖畔紮營的氈帳中醒來,再沒見到她的身影,這一年來,他瘋狂地尋找她,用盡了辦法,大江南北,幾乎讓人翻遞了每一寸土地,而她卻像是隨風而逝般,沒留下一點線索與痕跡。

  有人猜測,她或許久病厭世,走進了「零海」冰冷的湖水裡,讓鳳凰女神給帶入了湖底的最深處。

  對於這說法,他不信也不予置評,倒是老譚與她的爹親嚴正駁斥,說「零海」的鹹水吞不了人,如果她真的跳進了零海裡尋短,不可能不見屍體浮上來。

  喬允揚又翻過一頁,在腦海裡,想過了一遍又一遍的從前,想過與她度過的每一個日夜,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做過的每一件事情。

  他知道,她不可能尋短。

  因為她是夏侯容容,再沒人比他更清楚她的頑固與強悍。

  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是她給他留下的字句。大喬兄台,別來無恙啊!看著她一貫頑皮的口吻,一抹淺淺的微笑躍上他的唇畔,讓他的眼裡明明有苦哀傷,卻仍舊帶著笑。

  在你看到這本手札的時候,我已經從你身邊離開一年了!這一年來,你想我嗎?還是怨我惱我,把該讓你知道的事情,瞞了那麼多年呢?

  對不起,容容欺騙了你,當年,那箭傷表面上是好了,但毒已經入了膏肓,早就沒有解救的餘地,放血不過是為瞭解緩毒發的時間,少則不過五六年,至多不過八九年,我便會因毒入心髓而不能留於人世。

  對不起,我明明知道被人扔下的滋味有多苦,卻仍舊還是狠心扔下了你,原想說這是一報還一報吧!

  當年,你加予在我身上的痛苦,如今,我還送你。

  但一思及你要想念我,我的心便要為你疼,為你不捨,說來,我愛你喬允揚這男人究竟有多深多癡呢?這答案怕是連我自己都無法回答。

  你說呢?在你的心裡,希望我愛你多深呢?

  而你呢?又愛我有多深呢?這一年來,是想我念我,或是怨我呢?若你的心裡是怨,寧願你是忘了我,若是想我念我,就當做我還活在這世上,只是貪玩去了,說不準哪天咱們還能再見,這天底下,凡事都沒個准的,想當初,我是鐵了心不嫁你的,結果不還是嫁了你為妻嗎?

  代我告訴裴意,說他欠我這小娘的情分,還給我兩個親生孩子吧!告訴風靜,我不願他像他親爹。告訴東曉,她有一個貪玩的親娘,要她乖乖的,或許我良心發現了,會回來看她。

  至於你,我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但我知道沒能說出口的話,你心裡都知道,但我要說,這一生,夏侯容容沒悔過當你喬允揚的妻,一朵芍葯,十年恩愛,用一生來換,萬分值得!

  妻容容

  她所寫的每一個字句,都刺痛著他的眼、他的心,這一刻,悔恨如潮水般,洶湧淹沒了他,他將她的手札按在胸口,發出悲鳴的叫喊。

  那心痛的呼喊,響徹於山間、水間、天地之間,久久,不絕……

  尾聲

  「容容,他們都來了,你知道嗎?」

  金絲木臥椅上,披掛的白狐毯子依然嶄新如雪,看起來一如既往的溫暖而舒服,只是,如今人去椅空,憑添幾分寂寥。

  喬允揚站在臥椅旁,彷彿愛妻仍坐在她最喜愛的位置上,臉上的一抹笑容淡淡的,低沉的嗓音對她訴說,今天她的眾多好友兄弟都趕了過來,要為她慶祝三十五歲的生辰。

  「爺。」老譚進來,到主子的身後,「來的客人又更多了。」

  聞言,喬允揚笑歎了聲,「容容,真有你的!老譚,讓人去開酒窖,把好酒都拿出來,讓咱們好好為她慶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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