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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頁     佚名

  「容容?」他低聲喚她,半晌,才見她轉眸對他微笑。

  「你說這『零海』究竟有多大呢?哪天,我們一起繞走這『零海』一圈吧!就在這兒……」說著,她伸出腳,以靴尖點著一塊沙礫之地,「就在這兒插上一根紅旗,當做是起點,然後也是終點,等我們繞完整整一圈,看見紅旗,就知道我們回來了。」

  「你真的確定嗎?這『零海』比你想像中廣大很多,說不定,繞上一圈,需要一年半載,甚至於更久也不一定。」

  「若能走完,當然是好的,可是,走不完也沒關係,因為我想要的,不是走完整個『零海』,而是跟你一起走。」說完,她笑著牽住他的大掌。

  「好,那讓我們回去安排打點一下,尋個好日子出發,就從這裡……」他伸出另一手,指著她以腳比畫的那塊沙地,「可好?」

  「嗯,就依你。」她點點頭,偎靠在他的胸膛上,眸色迷濛地望著那無垠的水面,靜靜的,緩緩的,閉上了美眸。

  她要將這一刻,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她總覺得最近的自己,變得比以前虛弱,腦子總是昏沉沉的,不若從前善記了!

  雖然她早就聽藥師說過,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到,但真到臨頭,她心裡不免還是會害怕!

  秋天,是個怡人的季節,尤其是豐收時,總是格外熱鬧。

  夏侯容容,前兩日,才剛滿三十一歲。

  那一天,「懷風莊」舉辦了盛大的生辰宴席,各方人馬前來為她祝賀,有人形容這盛大的場面,幾乎快要把整個莊都給掀翻了!

  席問,見到許多與她共過患難的老朋友,她開心得很,卻也知道,坐在她身邊的男人笑不出來,因為這一年來,她的健康狀況每下愈況,前年,他們約好了要走「零海」,卻一直因為她的身子沒有起色,所以未能成行。

  喬允揚為她找遍了天底下最好的大夫,甚至於是宮廷的御醫,但是,沒人能夠斷出她的病症。

  他心急如焚,宛如鍋上煎的蟻,他去「大佛寺」找過先前為她放血的藥師,想要請他再來為妻子治病,但卻不見他的蹤影。

  據溫陽與婉菊的說法,多年來,除了無明與無滅兩個和尚,以及容容之外,沒人親眼見過那位藥師一面,就連先前治毒傷時,他們也都是被請在殿門外,不得其門而入。

  事後,他問過妻子,她只是神秘微笑,說能見到藥師是緣分,藥師倘若肯見他,就會出現在他面前。

  秋日的涼風染黃了樹葉,此刻,夏侯容容舒服地坐在院子裡,聽見了聲響,睜開美眸,看見她的夫君端著承托進來。

  不久之前,喬允揚為了愛妻,以金絲木訂做了一張臥椅,好方便搬進搬出,讓她無論在何時何地都可以歇得舒服,這兩日天涼了,他讓人取來一張白狐裘毯,柔軟舒服的觸感,讓她很喜歡。

  喬允揚為她端進了藥湯,擱在一旁的几上,吹涼了餵她,見她明明嫌惡湯藥的味道,還是忍耐著把藥給喝完。

  他微笑,取過絹巾為她拭唇,再餵她喝了點蜜水去苦,「大夫說,你需要一個養病的好地方,容容,你想去哪裡?只要你說個地方,我們就搬去那地方住,還是你想回京城?」

  「不,我不要,太爺爺已經不在了,胤哥哥和嫂嫂日子過得挺好,不需要我擔心,所以我不回去。」

  「其實,是你不想讓他們見了你現在虛弱的樣子,而感到擔心吧?」

  「你這個男人真多疑,做人啊!心眼單純一點比較好,知道嗎?」

  「你這妮子心眼忒多,倒反過來訓我了?」

  「我只是心眼兒多,可沒你這男人狡猾,咱們啊!是一山還有一山高。」說完,她哼哼了兩聲,閉上美眸,深吸了口帶著秋天涼意的空氣。

  聞言,明明知道她是在諷刺他,但是,他只能苦笑搖頭,撩起長袍,坐到她的身畔,與她並肩依偎。

  夏侯容容微側嬌顏,將頭靠在他的屑上,猶是閉著美眸,嗓音柔得像無心的呢喃,「我想待在『龍揚鎮』,這裡是我的家,有什麼地方能夠比自己的家待起來更舒服自在的呢?」

  「好,你想待就待吧!」他伸出長臂將她摟進懷裡,「我不再勸說你就是了!好好養病,孩子們都很擔心你。」

  「有裴意在,我很放心。」說完,她燦爛地笑了,睜開眼睛,抬頭對上他的目光,以從前慣有的頑皮口吻道:「這幾年來,我這小娘沒一天虧待過他,現在,是輪到他報恩的時候了!」

  喬允揚看著她絕美至極的笑顏,也跟著她笑了,但是,也因為她這充滿孩子氣的笑臉,令他的心感到更多的痛楚。

  他想到了當年在「銀來客棧」,她明明吃了頓霸王餐,卻能騙得店夥計把她當成救命的「仙姑」。

  他記得,那時,她臉上的笑,就是如此燦爛。

  第10章(2)

  冬季翮然到來,下了幾個時辰的雪,將「懷風莊」妝點成一片銀白。

  夏侯容容,三十三歲,正是女子風華最盛之年。

  如今的她,那張容顏確實仍舊美得教人驚歎,但是,久病的虛弱讓她看起來過分蒼白了些,就連下床走動的次數都少了。

  喬允揚站在床前,注視著愛妻沉睡的嬌顏,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一動也不動地站了多久,她的樣子,就算要他看千年萬載,也不會覺得厭倦。

  他的心如刀割,想到大夫們給他的回答,都說她是積勞成疾,但卻又病得不像,那脈象的奇特,是他們行醫多年,未曾遇過的。

  但是,他們唯一能夠肯定的是,她的日子不多了!

  昏睡之中的夏侯容容,半夢半醒間,感覺有人在注視著她,她緩慢地從沉睡中醒轉,才睜開眼睛,就看見她的夫君。

  「你來了。」她笑著從被褥裡伸出纖手,讓他給一把握住。

  「容容,當年你究竟瞞了我什麼沒說?」他握住了她的手,卻只敢輕捏在掌心裡,就怕一個用力,捏碎了細瘦的她。

  「我有嗎?」

  「你有!你肯定有!」

  「好吧!我承認,我有。」

  「是什麼?」他急問道。

  「那就是,當年,我進『銀來客棧』,一開始就是想吃霸王餐,不打算付錢的,因為,我根本就付不出錢,我的錢袋被偷了!」說完,她不等他發難,抗議她隨便帶過他的問題,就又問道:「那現在換你向我坦誠,為什麼當年你可以一口咬定,我是要進去吃霸王餐的?」

  喬允揚原本想要追問清楚,最終,還是順了她的意思,回答她想要知道的問題,「因為,當年我親眼見到那個小偷扒了你的錢袋,但沒有阻止他,也沒有出聲警告你,倘若我想,我可以制伏住他,把你的錢袋取回來,我可以,但我沒有那麼做!」

  「明明你能幫我,卻見死不救,原來,你一開始就打算對我那麼狠心。」說著,她泛起一抹淡然的苦笑,不自覺地輕歎了口氣,神情卻不見一點憂傷,反而對於那段過往,感到不由自主的想念。

  聞言,他的臉龐閃過一抹歉然,如今再回頭訴說往事,真教他自覺心狠得可怕,「我想知道,身無分文的你,會想做什麼,卻沒想到你好本事,吃了霸王餐還可以賺到為數不少的銀兩。」

  「那當然,我可是夏侯家的表小姐,你以為我是簡單的人物嗎?」她朝他努了努嘴,那表情令她蒼白的容顏憑添三分嬌俏。

  「不,你不是。」他忍不住彎下身,俯首輕吻了下她的唇。

  「那我的表現有令你失望嗎?」

  「沒有,你從未令我失望,甚至於,遠遠超過我原本的期待。」在說出這些話時,他感覺自己的胸口痛得幾乎快要粉碎,他溫柔地扶起她,坐靠在床邊,讓她的頭枕在他的胸膛上,大掌徐徐地撫著她柔軟的青絲,「容容,現在的你還想去繞走『零海』一圈嗎?」

  「想。」她笑著點頭,一隻纖臂橫越過他的腰間,就連想抱緊他,都提不起力氣,「但我怕自己沒有力氣走。」

  「不必走,等開春天暖之後,我駕馬車載你,我會讓人準備一根最鮮艷的大紅旗,就插在我們出發的起點,等我們繞完一整圈回來,遠遠的,我們就能看到那根紅旗,你說好不好?」

  「好,要挑平坦些的路,別顛壞了我。」

  「知道,顛疼了你,我會捨不得。」說完,他深吸了口氣,再按捺不住胸口的焦躁,扳扶起她纖細的膀子,讓她正對自己,沉聲道:「容容,求你告訴我實話,我到底還該知道些什麼?」

  「遲早有一天我會告訴你,但是現在你還不需要知道。」在好久以前,他曾經對她說過這句話,如今,她原封不動還他。

  喬允揚知道自己從她嘴裡是問不到了!他執住她微涼的纖手,讓她傾首靠到他的肩上:心滿意足地閉上美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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