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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頁     樓雨晴

  這些,他不懂嗎?

  陸武眸光一熱,雙掌捧住她細緻臉容,心湖蕩漾激越浪潮。「你確定?」

  他一直以為,她心頭對少爺仍拋不開眷戀……

  「當然。」她不會笨到弄不清自己愛的人。

  他雙臂一收,將她納入懷裡,俯身攫取柔唇,吞噬屬於她的柔軟芬芳,深摯糾纏。

  「盼……」他忘情低喚。

  她是他心底的盼。戀她許久,從不曾說出口、從不以為能得到,她是小姐,他是護院,未曾奢想過其他,能看著她,一世足矣。

  可她卻主動走向他,依戀甚深,是她親口說,她要嫁他。

  直至今日,他還是不懂,何來造化得她青睞。

  「不悔?」手勁漸緩,他細細啄吮,描繪她柔美唇型。「真嫁了我,就反悔不得了。」

  她真考慮清楚了?

  她仰首,柔馴承應濃情,纖臂主動攀上,嬌羞地偷偷回吻一記,低噥:「你要不嫌棄我被養成嬌貴千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就好。」

  嫌棄?怎會!

  他啞聲承諾:「我不會教你吃苦的。」

  「嗯。」她甜甜微笑,安心偎靠在他懷裡。

  她真的相信,這男人會用他的一生,守護她到生命的盡頭。

  一名她愛、也愛著她的男人,廝守終老,這便是她要的、小小的幸福了。

  第二章

  陸盼君端著膳食往書齋裡去,門口便聽聞陸祈君沈著不紊的音律,發落大小事宜。

  「……喜帳、錦被、鴛鴦枕,樣樣都要備齊,缺一不可。」

  她淺淺一笑。一直以來,只要哥哥在身邊,聽著這道沈穩的嗓音,就會很安心,相信一切有他。

  「不讓小姐自個兒繡嗎?」依禮俗,新嫁娘得自個兒備妥繡品,好在夫家彰顯其賢淑良德,才貌兼備。

  「盼兒繡工不成。」莫說戲水鴛鴦,她連朵花都繡不出來。

  他思忖了會兒。「就無箴樓吧!務必請當家的撥冗接咱們這單生意。」

  宮裡頭的御用繡品,天下第一繡,有錢都未必買得著,少爺好大的手筆。

  「嫁衣的話,還是請四季坊來裁,盼兒喜歡那家的料子,記得向盼兒確認日子,請他們上門來為她量身。」

  陸祈君一邊交代,一面核對禮單上有無遺漏,確認後才交予管家。「婚禮前上上下下多巡視,別疏忽了細節。」

  管家接下主子交代的事宜,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少爺,王媒婆前兩日又來了,曹侍郎的獨生女、劉員外的千金、宋國舅的小女兒,都屆適婚之齡,性情溫婉,知書達禮,不知少爺是否有屬意哪家閨秀?」

  這王媒婆還真不死心。

  陸祈君抬手阻止。「這事再說,我不急。」

  「可,少爺,您也老大不小了,淨顧著打點小姐的婚事,您自個兒的終身也得斟酌、斟酌呀,主爺還盼抱孫呢!」

  陸祈君挑眉。「爹說了他急抱孫嗎?」

  「呃……」常理猜測。

  「沒說就不急於一時。」他捏捏酸澀的眉心。「沒事的話先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管家收拾好帳冊禮單,恭敬地退出書齋,這才發現站在門外的陸盼君。

  「二小姐。」躬身喚了聲,裡頭的陸祈君聽見了。

  「盼兒嗎?進來。」

  陸盼君見他神情掩不住倦累,本不欲再打擾,他這一喚,倒也沒得猶豫,端了膳食進入。

  「別關門。」一如既往,他出聲叮嚀,並且起身推開花窗。

  縱是兄妹,深夜獨處,總記得不閉門戶,以免招來閒言,損她聲名。

  這是打幾時開始的呢?陸盼君思索,應是她十二、三歲那時吧,哥哥變得很拘謹守禮,兩人相處也不再如兒時那般自在、親密了。

  「你晚膳沒回來,我備了些點心,要不要吃一點?」哥哥最近好忙。

  「你做的?」盼兒雖不擅女紅,做那些個點心美食倒是頗在行。

  他移身桌前端坐,捧場地執起銀箸,挾來一顆珍珠丸子入口,她在一旁慇勤替他舀了半碗白玉翡翠湯,讓他潤潤喉。

  「快成親了,要是缺些什麼,寫張單據吩咐管家辦妥。」

  「沒。」哥哥想得那麼周全,她哪還會缺啥。

  「我在城西置了座宅院,你有空去看看,該怎麼修建、佈置,全看你的意思,將來成親你就和陸武住那兒。」

  「哥哥,這太貴重——」

  早料準她要說什麼,他直接阻斷。「那是爹要給你的嫁妝。陸武總是個男人,若成親之後還住家裡,倒像是招贅了,雖然他不在意,可總得顧及男人的體面,夫妻相互體諒,多關注丈夫的心情,夫妻感情才能長長久久,懂嗎?」

  留她,擔心陸武心裡頭不舒坦,放她去,又怕她受苦,只能留心替她打點好,確保她衣食無虞。

  「哥哥,你待我真好。」儘管他拿爹來擋,但她知道,那是他的心意。

  為了她,他太費心神。

  「應該的。」

  生了歲兒後,娘的身子骨差了許多,爹幾乎將大半心思都放在陪伴娘親上頭,設法調理娘親身體,她欲出嫁,總得多擔待些,不教爹娘操心。

  何況,長兄如父,他不替她盤算,豈不教夫家瞧輕了她。

  他明白陸武將她看得比命還重,只是這樁婚事,全城裡都在看,她委屈了這麼多年,得替她討回一口氣,風風光光出嫁,不能教她失了顏面。

  「那哥哥呢?何時替陸家討房媳婦,傳承香火。」陸家三代以來,一脈單傳,就靠他延續子息,可瞧他態度不慍不火,看似一點都不急。

  她踱向桌前,從擱放的畫軸裡隨意挑了幾幅細看打量。

  「她們不好嗎?」她瞧都覺得挺不錯的呀,眉兒彎彎,臉容細緻,一派大家閨秀。

  陸祈君神情有些許不自在。「暫時還不想,過兩年再說。」

  她偏頭思索。「那哥哥喜歡什麼樣的女孩兒?盼兒替你留意。」

  他神情愈見僵窘,完全失了食慾。「我們不能別談這個嗎?」

  為什麼?哥哥不想成親嗎?有個心愛的人,體貼照拂、知心相伴是很好的一件事,像爹娘那樣,她一直都好生羨慕的,也好慶幸自己有武哥,難道哥哥不想要嗎?

  「你還是多想想自己吧,我的事不用你煩惱。」

  「我?沒啥事啊。」她要想什麼?

  「陸武……待你可好?」他有眼睛、看得見,可總要向她親口確認,才能安心,或者……死心。

  「很好,他待我極好。」提起心上人,芙蓉頰上泛起淡淡紅暈,有了十八歲待嫁女兒的嬌羞。

  他凝視著,強迫自己問出口。「你很愛他?」

  「愛。」她毫不猶豫地說。「哥哥懂那感受嗎?心裡頭放著一個人,活著就有方向,暖暖的、很踏實,想起他的時候,知道他也在想著我,會很快樂、很滿足。」

  陸祈君靜默了。

  他懂那種感受嗎?

  不,他不懂。

  他心裡也放著一個人,可每當想起她時,也比誰都清楚她想著的人不會是他,針扎的刺痛,年復一年,他不曾嘗過愛情裡的快樂,從沒有。

  苦澀無邊無際地蔓延心房,卻不能說,沒有抱怨的餘地,只能一次又一次,往腹裡吞。

  「你快樂就好。」他垂眸,食不知味,無覺地將食物送入口中。

  嫁了陸武是她所盼,她會快樂、會幸福,這也就夠了。

  其他,無需再多言。

  「哥哥,謝謝你,這些年,凡事替我設想,我都不知該如何回報。」許是出閣在即,以往不曾說出口的溫情話語,突然衝動地想一吐為快。

  「謝什麼,誰要你是我妹妹,不為你為誰?」

  「不是的!」她知道不是,他待她好,沒那麼理所當然。「我明明……明明就不是,可是你一直將我當成親手足關愛,還有爹、娘……我……」

  執箸的手頓住,他錯愕地瞪住她。

  「誰又對你嚼了舌根?我不是說過,那些人唯恐天下不亂……」

  「是不是真話,我能判斷。幼時不懂,大了總明白,爹與娘分離九年,你是爹走時,娘肚子裡正好懷上的,那我呢?五歲的我哪兒來的?娘愛戀爹爹甚深,自是不會有其他人,我又怎麼可能會是娘生的?你們不說,是怕我覺得自己是外人,感到不自在,我很感激,但歲兒才是陸家唯一的千金,這是事實。」她故作無知,是不想辜負他們的心意,假裝自己仍是天真幸福的天之驕女。

  陸祈君啞然。

  千瞞萬瞞,她終究還是知道了……

  「你……」他一頓,艱困地發聲。「幾時知曉?」又如何知曉?依她那性子,哥哥指著天上的月亮說是方的,她也會點頭稱是,怎會突然多心起來?

  「約莫是歲兒剛出生那年,我去娘房裡想抱妹妹,聽見她和福爺爺說的。」

  瓷碗不慎摔落,他震驚又錯愕地起身,無法置信地瞪她。

  那不就是七、八年前的事?!

  這麼久了,她竟不動聲色,在他面前絕口不提!

  「你幾時……學會對哥哥作戲了?」他澀澀地低語。

  原以為,她對他是無話不談的,至今他都還記得幼時的她,用童稚的娃娃音喊哥哥,成日跟前跟後,任何事一定頭一個來向他報告,喜怒哀樂與他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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