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到達京城,柳九九雙下巴沒了,尖了不少,馬車一進京城,病殃殃的柳九九頓時精神起來,她用纖長的手指挑開車簾,探出腦袋稀奇地打量繁華的京城街道。
街道上人來人往,兩旁的建築皆是兩、三層的閣樓,青磚碧瓦,氣派奢華。街道兩旁有叫賣的小販,有扛著冰糖葫蘆叫賣的老頭,還有挑著草鞋叫賣的年輕壯漢。
馬車經過一間布莊,柳九九睜著眼睛巴巴地打量著幾名穿戴華麗、髮髻上插滿金釵、步搖的女子,她櫻紅的小嘴微張,心裡想著京城的女子果然不一樣……
土豆倒是對京城熟門熟路的,趕著牛車往京城東街的一家客棧走。
不過這客棧只是暫時的落腳處,在奔波了整整三日後,柳九九被京城的物價房價嚇得不輕,在柳州城三千兩可以買下一座酒樓、兩座大宅,而在京城……三千兩只夠在人偏少的西大街租一間小商舖一年。
正當柳九九和糯米在房內盤算著要回柳州城時,土豆帶著地契房契從外歸來。
柳九九不可思議地望著土豆遞來的地契房契,竟是東街最繁華地段的鋪子,上下兩層,後臨護城河,前臨繁華街市,這個位置開酒樓是最合適不過。
柳九九握著地契房契,皺了皺眉頭,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他,「土豆,說實話,你是偷的還是搶的?」
土豆施施然坐下,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小姐,你忘記啦?我是京城人,我爹娘是商人,他們去世後我便跟了老爺做事,家裡的產業一直交由管家打理。這次回京城,自然是要拿回屬於我的東西。」
糯米和柳九九瞠目結舌,土豆這個深藏不露的富豪!
柳九九捏著地契房契望著他,「土豆,你缺丫鬟嗎?」
糯米也抿著嘴眼巴巴地望著他,「土豆大哥,你缺媳婦兒吧?」
土豆一口茶水噴在糯米臉上,擱下手中茶杯道:「小姐,我這命是老爺救的,我的就都是你的,你的還是你的。」
柳九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本小姐就知道你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
土豆拿來的鋪子以前就是開酒樓的,裡頭桌凳都有,只要稍作打理換了招牌便可重新開張了。
奇怪的是九歌館開張頭一天冷冷清清,沒有客人來光顧,柳九九以為問題出在自身,可她帶著糯米去京城所有的酒樓逛了一圈兒才知道,不僅僅是她的九歌館,京城內一些老酒樓都沒什麼客人。
她們打聽了一下,總算知道了其中緣由,京城酒樓的菜是出了名的難吃,但凡手藝好點的廚子皆被召進宮當了御廚。
狗皇帝害得京城美食蕭條,柳九九氣恨道:「狗皇帝果然是狗皇帝,半點不虛!」
開張第三日,柳九九在九歌館門口擺了幾張桌子,桌面上鋪上橙黃桌布,吩咐土豆、糯米擺上十幾個空瓷盤。她打算大展廚藝,免費招待京城百姓吃糖醋排骨,讓他們感受一下她柳九九的手藝。
白吃誰不吃?
京城百姓一聽有白吃白喝的好事,連忙趕來九歌館圍觀。
晌午時分,九歌館便被圍得水洩不通,就在大家飢腸轆轆之時,柳九九端著一大鍋糖醋排骨從九歌館內走了出來,鐵鍋木蓋一掀,糖醋排骨的甜香便隨著氤氳的熱氣溢了出來,香味兒勾得人垂涎欲滴。
柳九九一手端著鍋,一手拿著鍋鏟,每一個盤中只放入一塊排骨,再配以半勺醬汁。
糖醋排骨的香味已讓一干百姓為之癲狂,柳九九舉著鍋鏟才開口說:「請……」「用」字都還沒說出口,百姓們便如餓狼一般一擁而上,將排骨一搶而空。
擁擠的人群中,有人剛舔了口醬汁兒,手中排骨便被人給搶去,啃完肉有人連骨頭都不放過,搶了過來輪番舔味兒。
有人舔完盤子,大大方方扯下錢袋扔進柳九九端著的空鐵鍋裡,大搖大擺走進九歌館,「老闆娘,給我來五盤排骨!」
柳九九拿起錢袋掂了掂,喲,還不少!遂端著鐵鍋跨進九歌館,「客官稍等片刻,排骨馬上就來!」
起了這個頭,門外的百姓蜂擁而至,將樓上樓下的座位佔了個滿,一點菜,柳九九得做一百來盤糖醋排骨。
糯米幫襯著柳九九搭了四口鍋,在四個灶台內來回添柴燒火。柳九九也半點不閒著,她一個人兼顧著四口鍋,忙得不可開交。
碰巧周凌恆這個時候也在吃排骨,兩人聯繫上了。
時隔半個月,周凌恆再次聽見柳九九的聲音,興奮完全將他上一次對柳九九的憤怒和怨念沖刷得一乾二淨,他道:「鏟鏟姑娘,近來可好?生意可有起色?」
柳九九兩手拿著鍋鏟,忙得上氣不接下氣,「排骨大哥,咱們等會兒再聊啊!」
糯米正好到一旁拿柴來添,沒聽見主子的自言自語。
周凌恆被國事折騰了大半個月,可不想放過這個消遣的機會,他語氣霸道地說:「不成,陪我聊天。」
柳九九擦了一把汗,舉著鍋鏟指揮糯米,「可以慢慢滅火了,排骨可以出鍋了。」說著,她抿著嘴抓了兩大把芝麻,分別撒入四口鍋裡,藉著灶內的余火將芝麻爆熟爆香。
接下來她開始將排骨裝盤,每一個空盤裡都只放一鏟子排骨,經過她精巧擺盤,普通的糖醋排骨頓時增添了高貴氣質。
「呼……」擺完盤,柳九九大汗淋漓,吩咐糯米將這些排骨都給客人送去。
等糯米端著五盤糖醋排骨走到廚房門口,忽聽背後傳來柳九九低低的聲音——
「排骨大哥,我在京城開了家九歌館,你什麼時候來光顧我的生意?」
糯米背脊一顫,小姐……又犯病了。
一聽這話,周凌恆激動的從椅子上滑了下來,一旁伺候他用膳的小安子忙搭手去扶他,小安子剛將他扶起來,便見陛下盯著碗道——
「鏟鏟姑娘,你年齡幾何?相貌如何?」
啊?柳九九愣住,難道排骨大哥吃排骨還看做排骨的人?
周凌恆坐起來,等待柳九九答覆。
萬一這位鏟鏟姑娘是個聲音少女、年逾四十的大嬸……那他還是別去九歌館了。他轉念又想,若鏟鏟姑娘是個溫柔的小姑娘,他這副容貌將人家小姑娘迷得神魂顛倒可怎麼辦啊?
哎喲喂,見個姑娘而已,他怎麼就這麼頭疼?
聽見周凌恆「哎喲」一聲,柳九九關切問他,「排骨大哥,你沒事兒吧?」
周凌恆衝著小安子使了個眼色,小安子意會,頷首退出了乾極殿。周凌恆揉了揉自己金尊玉貴的臀,「嘶」
了一聲,「沒事兒,方才不小心從椅子上滑了下來。鏟鏟姑娘,你還沒告訴我,你年齡幾何?相貌如何?」
問年齡柳九九尚能理解,可問相貌……她總覺得有些怪異,躊躇片刻才說道:「我今年一十七歲,街坊鄰居常說我長得像剛出蒸籠的饅頭。」
「剛出蒸籠的饅頭……」周凌恆捏著下巴思量片刻,「欸,朕……我討厭吃饅頭。」
「排骨大哥你挑食啊?饅頭可好吃了,饅頭可以做成金酥香脆饅頭片、茄夾饅頭片,還有……胡蘿蔔炒饅頭粒!」柳九九掰了掰手指,饅頭能做的美食太多,她十根指頭也掰不過來。她拿著鍋鏟在灶台前踱來踱去,又道:「排骨大哥,你在京城什麼地兒啊?不如……你來我九歌館,我親自為你做一桌美食?」
周凌恆握起手乾咳一聲,他倒是頭一次聽說饅頭還能炒。「鏟鏟姑娘,你挺年輕的啊。」他感歎道,他比柳九九大四歲。
「排骨大哥你很老嗎?」柳九九忽然想起這個問題。她從未見過排骨大哥的樣貌,只聽過他的聲音,而從聲音聽來,排骨大哥應該很年輕才對。
「我可是溫潤如玉的翩翩公子。」周凌恆捋了捋自己額前垂發,盯著正前方的柱子隔空對柳九九拋了個媚眼,彷彿鏟鏟姑娘就在他面前似的。
他在皇宮平日看見女人是繞著走,可對柳九九……他不知怎麼了,總想在她面前表現表現,甚至想對他展示自己英偉的身姿,俊秀的容顏……
咳……大抵是頭一次要見熟悉的陌生姑娘了,有些緊張。
柳九九還得忙著再做排骨,她跟周凌恆約在五日後晌午時分九歌館見面。
糯米往返幾趟,總算將所有糖醋排骨給客人端了出去,每次過來都瞧見小姐對著灶台說話,不禁咳聲歎氣的,小姐又犯病了……
排骨快涼了。
周凌恆同柳九九告別,頗有幾分戀戀不捨,柳九九也有些不捨,她想,難得她跟排骨大哥這般有緣分,她一定得讓排骨大哥好好嚐嚐她的手藝。
柳九九雙手撐著下巴,胳膊肘杵在灶台上,開始幻想排骨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先後幾次的溝通,柳九九大概知道排骨大哥很愛吃排骨,而且很挑食,很浪費……
她開始擔心,萬一排骨大哥不愛吃她做的菜,失望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