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米囊花是近些年流進我大魏的一種毒花,這種花本身無毒,但是幾經提煉成粉末,食之會使人上癮。」周凌恆看了眼四周,頓了頓又說:「想必這裡的菜都放了這玩意,導致食客們有了藥癮,對這裡的菜『情有獨鍾』,這大概是近日無人再去九歌館的原因。」
柳九九聽得瞠目結舌,將手中筷子往桌上一拍,「娘娘的,居然用這種手段跟老娘搶生意!那,排骨大哥,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走吧。」
「那……要的菜,不吃了?」
「不能吃。」
柳九九點頭「嗯」了一聲,趁著這會兒人多,跟著周凌恆走出玉鱔樓。柳九九本以為兩人這就回去了,卻不想周凌恆帶著她繞過大街,去了後巷。
周凌恆抬頭看了眼不高的圍牆,說道:「這牆不高,我們去後院瞧瞧。」
「這要是被抓住,會被他們拿藥給毒死吧?」柳九九喃喃道。
周凌恆一把攬住她的腰身,踩著旁邊一塊大石跳進院牆內,穩穩落地之後,周凌恆忙抱著她躲進豬圈後。
玉鱔樓後院很大,有豬圈、雞圈,夥計們端著飯菜進進出出,沒有注意到他們。周凌恆打量四周,發現廚房後面還有一間緊閉的大房間。
柳九九也注意到了那個房間,奇怪道:「那間房外頭打掃得乾乾淨淨,不像是柴房。」
「過去看看。」周凌恆拽緊柳九九的小手,拉著她過去後躍上房頂。
上了房頂,周凌恆仍舊沒有鬆開柳九九的手,柳九九望著他清俊的側顏,一陣臉紅心跳,她試著想將自己的手抽出來,他卻不給她任何機會。柳九九看了眼底下,有些高啊,於是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若有似無地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
周凌恆小心翼翼移開一片青瓦,屋內陳設便一一映入他們眼簾,裡面擺設空蕩,最裡處正坐了四個青衫人,似乎在討論什麼。
其中一個青衫大漢說:「明晚有批武器和蔬菜一起進京,一定要小心。三日後,太后和皇帝從感業寺回宮,就是我們的機會。」
原來是一群臥底在京城的細作。柳九九拍著胸脯,她這是聽到了天大的消息啊!
誰料她的胳膊不小心碰到一片青瓦,發出一聲脆響。
屋裡的人全一驚起身,喝問道:「誰?」
柳九九心口一跳,周凌恆忙抱緊她的腰,「喵」一聲倉皇逃走。
等出了後院,走到大街上,柳九九這才鬆了口氣,拍著胸脯道:「剛才嚇死我了……原來那是群潛伏在京城的刺客。」
「嗯,是細作據點。」周凌恆眉頭緊蹙。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排骨大哥,這閒事兒咱們就別管了,那狗皇帝福大命大,又有那麼多侍衛護著他,應該沒事。」柳九九拉著他的手,跟個小孩似的一甩一甩的,又說:「這件事咱們就當不知道,知道了嗎?」
周凌恆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是說怎麼有點不對勁兒,原來兩人十指正緊緊扣著,手牽著手。他心情愉悅,燦然一笑道:「鏟鏟,這要是舉報給官府知曉,你就是救了皇帝太后一命,可是大功一件啊。」
「這功不要也罷,那群人看起來也不是好惹的主兒,咱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免得惹麻煩。」
周凌恆打量著她,心中已有主意。用柳九九的身份去官府舉報,端了這個據點,她便算立了大功一件,屆時打著她救駕有功的理由,將立後的聖旨一宣,朝中大臣哪個敢反對?
手被柳九九牽著,周凌恆心神蕩漾,說話時嘴角揚著淺淺笑意,「九九姑娘,你若是領了功,跟皇上一開口,下輩子吃喝可就不用愁了啊,當真要放過這個機會?」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柳九九斜睨他一眼,自問自答道:「當然是命重要。」
回到九歌館,柳九九盤算著開發新菜,打算學玉鱔樓將茶水更換羹湯,各個菜品的價格也往下調,以此吸引食客上門。這年頭生意難做,光拚手藝可不行,還得拚價格,以前九歌館菜價高,那是因為在京城沒有競爭對手,今時不同往日,突然殺出個玉鱔樓,她不得不做出應對方法。
至於玉鱔樓黑不黑,跟她沒關係,她做為一個廚子,應當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做自己的菜,讓刺客們翻天去吧!
沒想到第二日,柳九九同周凌恆正在院中晾曬衣服,便聽到在洗菜的糯米說——
「對了小姐,方纔我去胭脂鋪經過玉鱔樓,看見官兵將玉鱔樓給查封了。」
柳九九擰乾衣服,遞給周凌恆,同他齜齜牙,以眼神交流——死排骨,你幹的?
周凌恆撇過臉,避開她的眼神,抖了抖手中衣服晾曬好,抬頭望天,「今兒個天氣不錯,鏟鏟,不如我們去遊湖?」
柳九九一個搓衣板拍在他屁股上,「游你個大頭鬼!」
糯米一雙手從洗菜盆裡伸出來,在圍裙上擦乾淨,戳了戳正在削蘿蔔的土豆,「你瞧,小姐是不是對排骨大哥有意思?兩個小夫妻似的。」
土豆挑了挑眉毛,用蘿蔔掩著嘴壞笑,「昨天你沒瞧見?小姐牽著排骨的手回來的。」
糯米一臉震驚,驚呼出聲,「小姐這是能嫁出去了?」
「咱們小姐是誰啊?」土豆給了她一個白眼,驕傲道:「咱們小姐天生麗質,手藝又好,就是狗皇帝見了也得拜倒在她圍裙下。」
柳九九憤憤然瞪著周凌恆,用搓衣板打了他還不過癮,伸手一把捏在他腰部,將他拉至一邊,壓著聲音道:「你去官府告發了玉鱔樓?」
周凌恆揉一把自己的腰,嘟囔著她下手沒個輕重。他不以為然地道:「告了。」
柳九九心想這死排骨可真不是個東西,沒事找事嘛。
她抬手拍著他肩膀道:「排骨大哥,雖然我有點垂涎你的美色,但為了我們九歌館一家三口的命,只能委屈你離開了,那些人背後必然還有一群凶神惡煞、心狠手辣的人,惹了那些人,說不定今兒個就有人來報仇……
所以,排骨大哥,你收拾包袱走吧,去外頭避避風頭。」她歎了聲氣,握著他的手,扁著嘴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道:「排骨大哥,保重。」
她承認,她確實是垂涎排骨大哥美色,但絕非是喜歡!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她才不會喜歡這種男人,她只是把排骨大哥當成……當成,哥哥?閨中密友?
她抓了抓腦袋,實在想不出拿他當成什麼人,索性不再去想。
周凌恆擰著眉頭,沉思片刻,才說:「那我就先去躲幾日,再回來?」明日便是他跟太后回宮的日子,屆時回宮得召集大臣商議國事,有些事兒耽擱不得。
「別著急,出去躲個十年八載的再回來。」柳九九揮揮手道。
「你捨得我?」周凌恆心裡有些不是滋味,他沒想到在鏟鏟心中自己這麼可有可無。
「你想我的時候吃排骨,咱們可以說說話。」柳九九特別囑咐他,「每月中旬前後,最好天天吃,頓頓吃。」
周凌恆想起前幾日的痛苦,登時將「每月中旬」這四個字眼給牢牢記住,以後每月中旬就算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再碰糖醋排骨,他可不想再幫鏟鏟月經痛。
當天下午,周凌恆便收拾東西回去感業寺。
陛下歸來,小安子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踏實了。見陛下坐在書案前畫畫,他上前添茶水時多打量了幾眼,見陛下雖然紅光滿面,整個人卻瘦了一圈。
小安子滿肚子疑惑,「陛下,九歌館的飯菜是不合您的胃口嗎?」
感業寺裡的齋飯雖好,但比起鏟鏟的手藝還是有些差距的。周凌恆眼皮兒也沒抬,嘴角噙著絲絲笑意,「朕吃過最好吃的菜,就在九歌館。」他一個不小心,手上沾染了紅色顏料,眉頭一蹙,有些不太高興。
「瞧您都瘦了一圈兒,奴才以為是那裡的菜不好吃。」小安子鬆了口氣,替他添好茶水,朝著畫上瞥了一眼,畫上是個鴨蛋臉兒,杏眼桃腮,神采飛揚的青衫姑娘,姑娘髮髻上插著一支菜刀樣式的簪子,腰上繫了圍裙,有幾分姿色。他不禁問:「陛下,這不是九歌館的老闆娘嗎?」
「是她。」周凌恆落下最後一筆,給畫上的柳九九添了兩個小酒窩,將畫紙拎起來,拿在手中端詳,「小安子,比起後宮四妃,你覺得她如何?」
被陛下這麼一問,小安子嚇得心肝兒一顫,「陛下,您不會是想……納妃吧?」
「不。」周凌恆回得乾脆,小安子一口氣還沒松完,他接著又說:「朕年紀不小了,是時候娶個皇后,生個小排骨了……」
「皇后?小排骨?」小安子一臉疑惑,心忖道——這排骨不是來吃的,是用來生的?
「來,把這畫給太后送去。」說著,周凌恆又將之前擬好的聖旨塞給他,「你帶人去九歌館,把這聖旨給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