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安子先把畫收好,接過聖旨時總算反應過來,敢情陛下的意思是要立柳九九為後?這大魏自開朝以來,可沒有立平民女子為後的先例。他嚇得一個手抖,撲通一下跪下,「陛下,三思啊!九九姑娘乃一介平民,若由她來母儀天下,這後宮豈不是變成一鍋排骨嗎?」
周凌恆目光一凌,刮了他一眼,抬腳踹在他肩膀上,「狗奴才,這朝中大臣還沒出聲兒你倒先出聲了?別吃裡扒外,小心朕剁了你的狗頭!」
小安子嚇得渾身發顫,連忙磕頭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小安子多嘴了,小安子再也不敢了。」
「把畫給太后送去,什麼也別說。」周凌恆吩咐道。
「是。」小安子拿著畫和聖旨離開禪房,一路上一顆心怦怦直跳,等到了太后那裡,他該如何解釋畫像女子?老實跟太后交代這女子是九歌館的老闆娘,還是真要一問三不知?
小安子又想到方才皇帝說的那句「小排骨」,心下頓時有了主意。皇帝登基以來,從未有過臨幸后妃的紀錄,太后為此是操碎了心,太后若是知道陛下打算臨幸柳九九,必定會喜大於怒。
小安子剛走沒一會兒,鄧琰便從窗戶外飄了進來,抱著拳頭對周凌恆道:「陛下,昨夜我帶冷薇去驗了丞相屍體,他並非氣死,而是中毒。」
「中毒?」周凌恆用黃色手巾將手上的顏料擦乾淨,擰著眉頭淡淡道:「我就知道,這老東西哪裡這麼容易被氣死?」
「丞相被割舌在先,緊接著玉鱔樓被查封在後,想必潛伏在暗處的老虎也快忍不住了。」鄧琰冷聲分析,緊接著又問:「柳姑娘的身份,您是如何打算的?」
「九九的身份先不急著公諸於眾,就讓她以平民身份入宮,暗處那個處心積慮的老虎,一定想不到朕會立平民女子為後,他會很快露出馬腳。」周凌恆總算將手指上的顏料擦拭乾淨,目光轉為陰鷙狠辣,「抓到的人別折騰死了,交給冷薇。」
鄧琰捲起手,放在嘴邊乾咳一聲,「那個……陛下,我們府中都被泡著刺客的藥罐給佔滿了,是不是該考慮給我和冷薇賜座大點兒的宅子?」
周凌恆瞥他一眼,「柳州城的九歌館被你買了去,等九九入宮,京城的九歌館你也拿去吧。」
「謝陛下!」鄧琰眼神一亮,總算討到一處地段好的大宅子!他趕緊回去告訴娘子。
周凌恆還想再說什麼,某人已經跳窗離開,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周凌恆走後,柳九九照常開門做生意,炒菜時,她滿腦子都是排骨,排骨,死排骨;打水做飯時,她總是在水面上看見周凌恆的身影。她用力拍了拍腦袋,偏偏周凌恆的音容笑貌在她腦子裡怎麼也甩不開,真是個磨人的妖孽……
周凌恆離開不到十二個時辰,她就渾身煩躁。她歎了口氣,撐著下巴,握著鍋鏟蹲在灶前暗自傷神,鍋中排骨糊了也渾然不覺。
土豆見廚房遲遲不出菜,便差糯米進來催促,糯米一進來,就看見自家小姐蹲在灶頭前發呆,姿勢就像老母雞下蛋似的。
她走過去戳了戳柳九九的胳膊,輕聲道:「小姐,排骨糊了。」
柳九九兩眼無神,歎了口氣說:「排骨都走了。」
糯米實在不懂小姐此刻的心情,讓排骨走的人是她,現在念叨排骨的也是她。「小姐,人都被你趕走了,你還念著做什麼?」
「我……我哪裡有趕他走,我那是讓他去避難,避難!是為他著想。」柳九九挺起胸脯、理直氣壯地道。
好吧,她承認,她是後悔了,如果再給她一個機會,她一定不會趕排骨走……要走,也是一起走!
柳九九頭一次知道,原來想男人是這種味兒,她炒排骨時,眼前會跳出周凌恆的臉,煮豆腐時,眼前跳出周凌恆的手,他那雙白晰修長的手,好摸得就像豆腐般白白嫩嫩……
下午九歌館準備打烊,土豆將門關到一半,幾名官兵一把將門給推開,土豆踉臆朝後退了幾步,緊接著一隊官兵踏著整齊的步子走進九歌館,分別站在兩側,繼而一名太監手持聖旨走了進來,昂頭挺胸,清了清嗓子道:「聖旨到——柳九九,還不跪下接旨?」
柳九九一時頓住,回過神後連忙跪下,趴在地上接旨,就在她懷疑這是道走錯門的聖旨時,頭頂飄來小安子宣讀聖旨的清脆聲音。
聖旨宣讀完,裡頭文謅審的語句柳九九沒聽懂,她用胳膊肘杵了一下呆若木雞的土豆,低聲問:「他說什麼啊?」
土豆震驚得皮肉發僵,嘴裡半晌吐不出一個字,還是小安子闔上聖旨,上前解釋——
「柳姑娘,聖上旨意是說,您救駕有功,要冊封你為後。皇上命你擇日入宮,學宮中禮儀,正月舉行冊封大典。」
「啊?」柳九九楞住,掏了掏耳朵覺得不可思議,「你說什麼?狗皇帝要立我為後?」
聞言,小安子立刻捏著嗓門咳了幾聲,這樣辱罵聖上,可是要殺頭的啊!這姑娘也真是敢說。他一跺腳,翹著蘭花指一指,「姑娘不可亂說話,這普天之下有哪個女子不想這皇后之位,難道姑娘你不想嗎?」見她一臉震驚,猜想她八成還不知陛下身份,他緊接著又說:「這聖旨已下,抗旨可是要殺頭的。」
柳九九一聽要殺頭,脖子下意識縮了縮,伸手接了聖旨。
土豆看見小安子的蘭花指,再看他的樣貌,總覺得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小安子見土豆拿奇怪的眼神打量他,齜牙瞪了他一眼,「色狼,看什麼看?」
土豆忙低下頭,反應過來對方罵他「色狼」,差點沒咬掉自己半根舌頭,居然被一個太監罵色狼?做為一個男人,土豆斷不能忍受這種屈辱,他抬頭瞪了眼小安子,對方也正瞪著他,想起對方的身份,土豆忙低下頭。
算了,只當被狗咬了。
柳九九還握著聖旨發著楞,她抬手給了自己一個脆響的巴掌,抬頭望著小安子,「公公,我這不是在作夢吧?」
「柳姑娘,是真的。」小安子笑道:「是您有福氣,今兒個晚上您先歇息,明日一早我便領您進宮。」
所以她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狗皇帝怎麼讓她當皇后,難道……狗皇帝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成?那也不對,柳家散了這麼多年,無權無勢的,皇后之位怎麼也輪不到她來坐吧?
柳九九心裡一團疑惑解不開,只得大著膽子起身,將小安子拉至一旁,掏出些碎銀子塞給他,「公公,皇上當真是因為我舉報細作有功,才賞賜我當皇后?」
小安子不敢多說,只道:「柳姑娘莫要多想,這種賞賜別人可是求都求不來的。」
「是這樣的。」柳九九說得更小聲了,「這聖旨你能不能先拿回去?我就當你從沒有來宣旨過。這舉報細作的不是我,而是我九歌館另一個夥計,他怕人報復,已經避難去了。按理來說,這個賞賜不應該是給我的。」
「陛下旨意已下,怎可再收回?」小安子正色道:「陛下年輕英俊,姑娘能嫁給陛下,是您的福分。」
「這對我不公平啊……」柳九九嘟囔道。
「柳姑娘,你可別不知好歹啊,對你不公平,對陛下就公平嗎?陛下乃九五之尊,娶你可是紆尊降貴,你還矯情什麼啊?」小安子蘭花指一翹,戳在柳九九肩頭。
柳九九揉了揉被小安子戳過的肩頭,冷不防打了個寒顫,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小安子擔心出什麼意外,便差人將她送回房,嚴加看管。
她被關進房間,戳開紙糊的窗格覷著外頭,一肚子悶火。哼,狗皇帝果然是狗皇帝,強搶民女昏庸無道,硬是毀了她這良家女子下半生的幸福。
她越想越覺得不公平,憑什麼狗皇帝要娶她就得嫁?她對狗皇帝的印象還停留在兒時,小時候的狗皇帝長得黑黑的,就跟大黑狗似的,就算男大十八變也必然變不成正常人。
這樣的男人,她柳九九不嫁!
她起身去推開窗戶,下面剛好是雞棚。她左右思量,終於打定主意收拾東西跑路,去追隨排骨大哥!為了不連累糯米跟土豆,她打算製造出被匪徒綁架的假象,特意用左手寫下一封字跡歪歪扭扭的信——
要想救人,拿千金來贖!
為了顯得逼真,她特意撕下裙子一角,用刀割破手指,滴了幾滴血在桌子上。
佈置好後,她背著包袱,從窗戶跳下雞棚再落地,由木梯爬上院牆。
她半截身子探出院牆外,正趴在牆上正喘口氣兒,兩名黑衣人便跳上牆,同她打了個照面,雙方大眼瞪小眼。
第八章 狗皇帝的賜婚聖旨(2)
柳九九楞了片刻,衝著對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莫不是同行?」她很淡定地對兩名黑衣人說:「樓上第二間是老闆娘的房間,裡邊有箱金子我搬不走,兩位大哥身強體壯,可以扛著走。我初入這行,偷點小銀小財就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