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九九心情倍兒好,到了廚房將糯米趕走,撩起袖子準備做幾道菜,她俐落的燒火刷鍋,哼著小曲兒用厚重的刀背拍了幾根深秋的小黃瓜,添以蒜瓣二兩、生薑二兩,再將姜蒜搗拌均勻,其他配菜焯水,最後加醋一起拌了拌,一盤簡單美味的蒜黃瓜大功告成。
隨後她又在廚房翻出幾根海參,思慮著這玩意可以給排骨大哥補補身子。海參這東西無味,沙多氣腥,很難下手,也不好用清湯煨,柳九九敲了敲腦袋,總算有了想法。
她將海參洗淨後,用肉湯滾泡了三次,再用雞、肉兩汁兒大火煨爛,隨後加入與其顏色相似的香蕈、木耳,為了使味道更佳,她還特意切了筍丁,這個季節的干筍子吃起來有嚼勁兒,韌口。
周凌恆躺在榻上疼暈過去,醒來時發覺已經入夜,就在他飢腸轆轆之時,柳九九端著一盅海參、一小碟蒜黃瓜以及一碗白米飯走了進來,她將飯菜放在床頭邊几上,扶著他坐起來,柔聲問他,「排骨大哥,你好點了嗎?」
周凌恆有氣無力道:「你覺得呢?」
柳九九舀了一湯匙海參湯,吹涼後遞到他嘴邊,「來,喝點兒湯。」
他張嘴剛喝了一口,小腹又開始疼,他裹著被子在榻上翻來覆去的滾,疼得他死去活來,想到這種疼痛柳九九每個月必有一次,他忽然茅塞頓開,鏟鏟姑娘大抵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女子,不然如何能承受得住這般非人的折磨?
鏟鏟姑娘的強大,定然是他這個男人所不能企及的。這麼一想,他居然開始崇拜起鏟鏟姑娘了……
見他在榻上滾來滾去。柳九九很能理解他現在的感覺,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明兒個就好了,明兒個就不會這麼疼了,你再忍忍。」
周凌恆病殃殃抱著被子,眼巴巴地望著她端來的食物,咬牙道:「鏟鏟,我想吃。」
柳九九將碗遞過去,他又撇過頭說:「算了,不吃了,肚子疼。」
「欸。」柳九九實在很同情他,為了不浪費這一盅海參湯,她自個兒喝了一口,繼而對著他說:「你想吃什麼,說,我可以嚼給你聽。」
周凌恆看了她一會兒,最終絕望地裹著被子,側過身不再理她。
周凌恆這一疼,便是五日,頭日生不如死,第二日痛不欲生,直到第四日才勉強能吃喝得下食物。
鄧琰以為他是中了毒,這日趁著夜色,抱著媳婦兒從二樓的窗戶跳進來,嚇得正給周凌恆喂粥的柳九九一個手抖,將粥糊了周凌恆一臉。
被糊了一臉稀粥的周凌恆十分淡定,月經疼他都幫鏟鏟受了,還有什麼是受不得的?大概這天底下能將他欺負得如此之慘的人,只有鏟鏟姑娘了。
他真是上輩子欠了她,所以這輩子才可勁兒的還。他掏出手帕為自己擦臉,似乎已經習慣了柳九九如此粗心大意。
鄧琰將妻子放下,冷薇上前去給周凌恆搭脈,可他的脈搏很正常,並沒有中毒跡象。
柳九九擱下手中的碗,擺擺手告訴他們,「五天,排骨大哥這病五天一准好。」她伸出五個指頭,自信滿滿,說得比冷薇這個毒醫還要有把握。
周凌恆實在不知該如何解釋發生在他和柳九九身上的事,因此他只得打落了牙齒和血吞,說是吃壞了肚子。
鄧琰對周凌恆的話素來深信不疑,但冷薇身為一個毒醫,自是不信的,她捏著下巴一臉狐疑望著周凌恆,卻又什麼都沒問。
看得出來鄧琰有事稟報,柳九九知趣的端著空碗走出房間。
等柳九九下了樓,鄧琰才抱拳對周凌恆道:「陛下,感業寺那邊太后催您回去,另外秦丞相被活生生氣死,已經入棺。」
周凌恆抱著枕頭大手一揮,「這麼禁不得氣?厚葬吧。」
「朝中不可一日無相,陛下,您看……」部竣望著他。
周凌恆抱著枕頭坐起來,大刺刺盤著腿,不假思索地道:「夏太尉清廉一生,為先皇為朕都做了不少事,丞相之位便由他擔任。朕馬上擬旨,你差小安子送去太尉府。朕,三日後回朝。」
鄧琰道:「是。」
冷薇聽著這話,眨眨眼睛覺得不可思議,「陛下,這秦丞相就這麼死了?」
「我也沒想到他這麼禁不得氣。」周凌恆笑咪咪地看著她,「還多虧了毒女你的酒,泡得不錯。」
「陛下,我覺得冷大夫這個稱呼更好聽。」冷薇陰沉沉地看著他,「您可別叫順口了,嚇著了咱們未來的皇后娘娘。」
「對,冷大夫說得是,咱們家的小鏟鏟可禁不得嚇。」周凌恆捏著下巴說。
待鄧琰夫妻倆走後,周凌恆躺在榻上,琢磨著應該以什麼借口納柳九九入宮。柳九九雖是柳將軍遺孤,到底在民間生活了這麼些年,無功無過,更無啥賢良淑德的好名聲,朝臣必然會有所阻攔。
當然,最讓他擔心的不是這個,而是後宮佳麗該如何處置。後宮佳麗想要一朝遣散,幾乎是不太可能,這次齋戒之後,他能以「祈福蒼生」為由,先遺散一半,但想趕四妃走,一時還找不到借口……
他掐著太陽穴昏昏沉沉睡去,翌日醒來已經是日上三竿。
柳九九的月事結束,今兒個她起了個大早,休息了好一陣子的九歌館重新開門營業。
奇怪的是,開門兩個時辰居然一個顧客都沒有,冷冷清清,就連門口路過的人也少了許多。糯米無聊地拿抹桌帕拍蒼蠅,柳九九則是坐立不安,時不時走到門口往外探頭看看。
周凌恆從樓上下來,掃了一眼兩個女人,疑惑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一個客人都沒有?」
「誰知道啊,我已經讓土豆去打聽了。」柳九九歎了一聲,軟綿綿趴在桌上,無精打采的。
周凌恆在她右手邊坐下,倒了杯茶水,正要說話時,土豆慌忙地從外頭跑進來。
「小姐,街頭開了一家玉鱔樓,那裡的酒比咱們好喝,菜品也豐盛,且不限男女都可入內吃飯,現在眾人都衝著他們的招牌菜『青龍肘』去了。」
「酒樓?」柳九九霍地站起來,「他們家的糖醋排骨有我們九歌館好吃嗎?」
「好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價錢便宜,他們還出了一道菜,叫『九歌』,是上好的蹄花湯,只要三文錢。」
柳九九一掌拍在八仙桌上,「這不是明擺著跟我們九歌館搶生意嗎?」她叉腰想了想,旋即將周凌恆拽起來,「排骨大哥,你跟我去一趟。」
「大病初癒」的周凌恆自然不想去,可礙於柳九九堅持,他只好還是跟著她走了一遭。
第八章 狗皇帝的賜婚聖旨(1)
玉鱔樓開在街頭,這個位置正好將食客壟斷。柳九九拽著周凌恆大搖大擺走進去,找了個角落桌子坐下。
他們一坐下,小二過來為他們添茶水,熱情招呼,「兩位客官想吃點什麼?」
「有什麼好吃的統統端上來。」柳九九挺直身板,豪氣的點菜。
小二臉上頗有些為難,「姑娘,咱們玉鱔樓多以黃鱔為菜,好吃的菜數十種,我怕都上來您吃不完啊。」
「嘿,我說,你是怕本姑娘不給錢還是怎麼著?」柳九九兩道好看的柳眉一挑。
「好好好,兩位客官稍作歇息,這就來!」說罷,小二將手中的抹布朝肩上一搭,飛快跑開。
周凌恆盯著那小二的步子,眉頭微蹙,心中若有所思。
柳九九覷了眼杯中茶水,「咦」了一聲,「這茶水怎麼是乳白色?」
聞言,周凌恆也端起茶杯看了眼,放到鼻間嗅了嗅,說:「聞不出是什麼茶。」
柳九九抿了一口,咂了咂嘴,豁然開朗,「是鱔魚羹,不過有股味兒吃不出是什麼。」
「鱔魚羹?」周凌恆修長的手指在八仙桌上敲了敲,自己也小小抿了一口。他嘗遍美食無數,味蕾敏銳至極,這一抿眉頭又擰緊了幾分,伸手奪過柳九九手中的茶杯,沉聲道:「好了,這不是好東西,不許再喝。」
「怎麼了?味道挺不錯啊。」柳九九除了是個廚子,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食愛好者,她頗為欣賞地讚歎道:「這鱔魚羹做得很不錯,去骨切絲,加酒去腥用秋油(自立秋之日起,夜露天降,此時深秋第一抽之醬油可稱為秋油)煨得很爛,還用了一點點芡粉,這羹湯裡應該還有金針菜、冬瓜、長蔥。這湯乳白如奶,應該熬了不少時辰,怎麼就不是好東西了?」
「你能嘗出有金針菜、冬瓜、長蔥,難道就沒有嘗出還有一味東西?」周凌恆嚴肅道。
「對,還有一個味道我從未吃過,不知是什麼,若是去掉這味道,這鱔魚羹可就完美了。」柳九九感歎道。
「是西域米囊花。」周凌恆幾乎貼著她的耳朵說,嘴裡的熱氣拂在她耳廓上,讓她一陣臉紅心跳。
「西域米囊花?那是什麼?」柳九九見他說得這麼神秘,也湊到他耳邊,低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