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覺得,這主僕三人身上有什麼秘密,如果他現在告訴柳九九,自己便是她的排骨大哥,她日後絕不會再跟他發牢騷。思及此,周凌恆打算瞞住此事,等下次跟鏟鏟姑娘心靈相通時再探探她,說不定能探出什麼秘密……
柳九九哪裡知道他的心思,瞧著他長得不錯,又看了不該看的,本想將就一下娶了他,可一聽他有仇家,登時將這想法給用開,娶男人歸娶男人,寧願娶一個老實巴交的,也不要一個樣貌妖孽還帶仇家背景的。
這會兒土豆總算緩過神,他們在外顛沛流離這些年,本就是為了躲避仇家,讓小姐安全,所以九歌館萬萬不能留一個隨時會招來禍事的人,長得再美也不成!
「凌公子,你來我九歌館兩日,打碎的那些碗碗盤盤我們便不計較了,等一會兒我把工錢給你結算一下,你趕緊收拾東西離開。」土豆難得的沉著一張臉,「天下之大,總有你容身之處。」
雖然糯米捨不得這般英俊的男子離開,但是為了小姐的安全,她也咬牙道:「凌公子,你快走吧,我跟小姐瘦胳膊瘦腿的,你的仇人尋過來傷及無辜怎麼辦?」說著,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真的是「瘦胳膊」,只是她隨手一捏就捏出一把肉,有點尷尬,連忙不動聲色地把胳膊收回來。
周凌恆看著柳九九,依舊笑如春風,「九九姑娘,你是當家的,你來說說。」他看了眼自己的下半身,繼續說:「我這身子可沒給別的姑娘看過,你可不能不負責啊……」
柳九九攥緊小拳頭,坐起身一臉堅定看了眼土豆和糯米,語氣中微帶教訓,「咱們做生意做的是四方生意,講究一個義字,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幾刀?」
土豆擰著眉頭望著她,神色為難,「可是小姐……」
她伸出小肉手,大氣瀟灑地道:「土豆,你別說了,我主意已定!」她側過臉看著周凌恆,拉起他一雙修長白淨的手,一臉深情款款地道:「凌公子,咱們做生意的都知道這個義氣的義字如何寫,您闖蕩江湖這麼些年,應該將這個字識透了吧?」
她又一副任重而道遠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人在江湖漂,哪能不挨幾刀?我看你渾身上下光溜溜的,是時候留幾道疤,增添點男子氣概了……所以,您還是走吧!」
周凌恆:「……」
小姐話鋒轉得太快,土豆和糯米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等她說完話,他們才長舒一口氣。小姐大智慧,能屈能伸……
不過他們很好奇,小姐到底看了凌公子多少?是看了全身,還是同他們一樣只看了一點?
見她一臉深情款款,周凌恆一度以為鏟鏟姑娘是為自己容貌傾倒,想為看了自己的身體負責,沒想到結果她還是要趕自己走,他一顆心頓時如瓷器一般碎裂,笑容僵固在臉上。
柳九九見他沒有反應,慢吞吞地下了床,讓糯米扶著自己站起來,打算回自己房間,臨走前,她捂著臉含糊道:「凌周大哥,你先休息,待今兒個一早起床後,我給你做些好吃的,給你送行。」丟下這句話,柳九九領著土豆和糯米兩人退了出去。
剛走出去沒幾步,土豆湊過來問她,「小姐,你看了他多少?」
她捂著自己的臉,說話時口齒不清,「沒多少,就只看見鎖骨。」土豆可不知她這話是瞎謅的,長舒一口氣,暗自慶幸,還好還好……
回到臥房,柳九九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一闔眼,便是周凌恆那雙盈盈含笑的狹長丹鳳眼,以及他那頭烏黑的髮絲,似乎還帶著清新淡雅的香味。
還有他的聲音,正如一盅珍珠翡翠白玉湯,清潤的聲音灌入耳內,體內每一根血管都像被熨燙過似的舒適服貼……等等,聲音?
她抱著枕頭翻了個身,怎麼就覺得凌周的聲音這麼耳熟呢?就像是……隔著千里同她說話的排骨大哥。
思及至此,她抱著枕頭坐起來,仔細回想著排骨大哥的聲音是怎麼樣的呢?
可大概是隔了許久沒有聽見,她記不起排骨大哥的聲音了。
夜色已深,困意席捲了她的思緒,她抱著枕頭再度躺下,喘口氣的功夫便睡死過去。
柳九九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土豆和糯米已經打開九歌館的大門準備招待客人,周凌恆也換了身白衣衫,披散著一頭黑髮在後院舒展筋骨,半分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起床後,柳九九蹲在大黑的狗窩前洗漱,一面洗漱,一面打量著披頭散髮、手握書籍的周凌恆,心中憤然。
洗漱完畢後,她一盆水潑到周凌恆腳下,還好他反應快,一側身跳上石磨,完美躲開。她望著石磨上白衣翩翩,手握書籍的「妖孽」,真想用掃帚將他給打下來。
柳九九仰著頭問他,「凌兄弟,你今兒個打算什麼時候離開啊?」
「我可沒說要走。」周凌恆秉承著「朕不走誰敢趕朕走」的皇帝性格,站在石磨上安然看書。
「昨天晚上咱們不是說好了嗎?這人要講究一個『義』字,你不能這樣。」柳九九一面況一面伸手解開拴大黑的狗繩,原本趴在地上無精打采的大黑意識到主人要解開它的束縛,忙搖著尾巴站起來,抖了抖渾身毛髮,齜牙望著周凌恆這個陌生人。
「九九姑娘,我是你的夥計,咱們白紙黑字寫了契約的,我又沒做什麼對不起九歌館的事,你趕我走可不就是虐待夥計嗎?」周凌恆收了書,雙手負於身後,從石磨上跳下來。
柳九九找不到什麼話來反駁,丟了手上的狗繩,一巴掌拍在大黑的狗屁股上,大黑「汪汪」一聲朝著周凌恆撲去。
大黑來勢迅猛,周凌恆反應不及地被大黑咬住衣服,他望著自己一身白衣,又看了眼滿嘴口水的大黑,哀嚎之餘只能忍痛將衣服扯破,身子一躍跳至雞棚上。
他蹲在雞棚上,居高臨下望著柳九九和大黑,這麼高的距離,總該上不來了吧?「九九姑娘,你不必多費唇舌,我的身子可沒給其他姑娘看過。」他故意低頭看了眼自己下半身,「這裡都被你看了,你還想不負責?」
柳九九在原地急得直跳腳,「啊啊啊啊」一陣亂叫,想用自己的聲音擾亂視聽,等周凌恆閉了嘴,她才安靜下來,一張臉漲得通紅,「你小聲點,你別損害我名聲啊!我什麼時候看見了?我可什麼都沒看見!」她抱著掃帚,眄了他一眼。
「九九姑娘,你這過河拆橋的本事爐火純青啊!」周凌恆蹲在雞棚上,依然一副高貴不可攀的氣勢。
「誰……誰過河拆橋啦?姓凌的,你別玷污我清白啊!你拿什麼證明我看了你那裡?」
柳九九攥緊小拳頭在空中揮了揮,巴掌大的小圓臉揚起來,厚著臉皮用掃帚指了指他的下半身,道:「你有本事侮辱本姑娘的名譽,有本事讓你的那個『它』站出來指著我說『就是柳九九看了我』啊!」
被她拿著掃帚一指,周凌恆下意識夾緊腿。他蹙眉看著她,一臉的不可思議,嘖嘖感歎,「九九姑娘,你真是特別。」
她以為周凌恆是在誇她,不禁捂著自己的臉,聲音變得嬌滴滴起來,「是嗎?發火的樣子特別漂亮嗎……」
反正,土豆經常這麼說。
周凌恆搖頭,說道:「不不不,九九姑娘你是特別的厚顏無恥。」他伸出巴掌,展開五根修長如白蔥的手指,阻止她繼續說話,「九九姑娘,你不必多說,你就算打死朕……真的打死我,我也不會走,而且前提是九九姑娘真的能將我趕走。」
他從雞棚上跳下來,夾住一顆干玉米,隨手一擲,打中虎視眈眈的大黑,大黑「嗷嗚」一聲,瘸著腿夾著尾巴回到了窩裡。他提醒柳九九道:「我的功夫跟鄧琰不相上下,有時殺人也不眨眼。」
柳九九看了眼被擊退的大黑,衝著他做了一個鄙視的動作,「是啊,你殺人不眨眼,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殺過人吧?」
趕不走周凌恆,柳九九心裡堵塞鬱悶。晌午時分,客人增多,來九歌館用餐的名門貴女都指名要糖醋排骨,周凌恆死皮賴臉不走,非得幫著柳九九送排骨。
她瞪了眼周凌恆,警告他,「不准偷吃!」
本來他也沒想偷吃,被她這麼一說,來了偷吃的興致,他端著餐盤走到院中,瞧著四下無人偷吃了一塊。
糖醋排骨一入口,他耳中便傳來柳九九的碎碎念聲,他們再一次心靈相通了。
他靜靜聽著她的念叨,默不作聲給顧客上了菜,繼而尋了處無人的角落,舒坦坐下。
柳九九咳聲歎氣,對著大鐵鍋自言自語,「要是他沒仇家,我倒也能將就著娶了他,不怪我勢利眼,我柳家一脈單傳就剩了我,我還沒成親傳承柳家家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