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考不好也沒關係,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有努力的空間,所以她想試試看。
每天,上完白天的輔導課後就留在學校裡自習,到下午她就回家煮晚飯,不再加班的父親最近大概顧慮到她是考生,所以常留言說會帶外食回來,雖然彼此對話還是相當少,但已經改善到兩人一起吃飯了。
即使無法恢復到和以前完全一樣,但是,事情慢慢地往好的方向走著。
復學後從未想過以後該怎麼辦的她,現在卻有餘力開始考慮關於未來的事,之前那段每天都覺得心力交瘁的日子,好像一下子變得模糊了。
輔導課結束後,梁知夏推開椅子,從座位上起身,想要去找班導師討論升學的事。以前發的調查問卷,她都沒有繳回,前兩天在書包裡發現,她認真思考過後已填好了。
才步至門口,上次搶走她羽毛的男同學突然用肩膀撞她,把她擠開,然後看也不看她地走出去。她站穩腳步後,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沒有任何反應,也跟著離開教室。
本來老是對她惡作劇的兩位男同學,其中一個自從她當場在他面前踩桌子之後,和班上大部分人一樣,比較沒理她了;另外一個則相反,因為被老師抓住,讓他丟臉,所以好像更生氣了。
至於她,依舊無所謂,因為那並不是她在意的人。
才下一層樓,就看見白恩露和一個女學生站在女兒牆邊交談。因為距離有點遠,她聽不到他們在講些什麼,女學生的表情滿難過的,於是白恩露有一點愣住,隨即掏出口袋裡的面紙給女學生,然後低聲說了幾句話。
梁知夏佇立在走廊上,見白恩露從手中的文件夾裡取出一些資料,拿到女學生面前,低頭和對方專注討論著;之後那女學生點了點頭,然後似乎道了謝,跟著就走離。
女學生和剛才其他上完輔導課的同學一樣,越過梁知夏,走向她身後的樓梯。梁知夏只是注視著白恩露,直到他抬起眼來發現她。
四目相對,她看到他一愣,一副她站在那裡幹嘛的表情。
「老師。」梁知夏喚道,朝他走近。
他「嗯」了一聲,道:
「你今天也要留在學校看書?」
聽到他的問話,她有些愣住。
「老師知道我會留在學校?」
「嗄?嗯。」他微頓後點頭,說:「有時候晚一點走,會看到你正好離開學校。」
梁知夏望著他。
「老師不是中午就回去了?」大部分老師都是沒課就走了。
「嗯……有時候有點事會留到下午。學生有問題的話,也比較好找到我。」當三年級導師責任很重……他摸著後頸說。
她忽然發現,他好像常做這個動作。
「剛剛跟你講話的……那個同學,也是有問題嗎?」她垂下眼眸問。
「一些升學方面的事。學測剛考完,你覺得自己考得怎麼樣?」他睇著她。
聽起來就是順口問的。她啟唇回道:
「我沒考學測。」因為之前都沒讀書。
「是嗎?」他好像有點意外,但又不是太意外。「那你是要拚七月的指考了?不管如何,好好考慮一下想念哪所學校,到時候成績出來,重要的是志願要怎麼填,如果有什麼疑問,找你們導師好好商量。」
「我現在就要去找了。」她瞅著他。
「欸,啊。」他似乎感覺她的態度有點奇怪,露出疑惑的神情。
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浮氣躁的。她想到剛才那個女同學,是白恩露班上的吧?會和班導師那樣談話,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可是為什麼,她從來沒有去注意過,好像今天才第一次看到,還以為他只對自己一個溫柔,所以才在見過那幅景象時感到有一些不舒服。
她……是真的覺得討厭。像是要確認這種情緒,梁知夏一手不覺放在胸口上,連自己都覺得好奇怪。
他是導師,班上學生找他,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而她,根本不是他那班的,卻還一直在找他麻煩。心裡那份小氣又有點幼稚的情緒,讓她嚇了一跳。
她不能確定這種心情會出現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同學可以被他教,還是他對那個同學好。只是,她莫名地滿臉通紅起來。
「我……我要走了。」梁知夏轉過身,想要立刻離開。
「喂。」白恩露卻喚住了她。「你……沒事了?」他問。
梁知夏回首望住他。
「……嗯。」她用力點頭。
聽到她的回答,他一笑。
「那就好。」
看見他笑,她心臟漏跳一拍,臉又變得更紅了。
她快步走下樓梯,睇見剛才的那個女同學正在前方,和身旁的朋友說話——
「沒想到白老師不錯呢,我跟他說我覺得自己沒有考到水準,他完全沒有責怪我考壞了,只跟我說還有機會,還拿了升學參考資料給我,叫我隨時都可以再去找他談。剛剛不小心在他面前哭了,好丟臉喔。」
「那個資料不是之前給過了嗎?」
「對啊,好像他看到我哭了,有點手忙腳亂。」
「之前沒跟他混熟,快畢業了,好可惜……」
兩個同學歎息現在才發現導師人不錯,但是和他相處的時光已經沒剩多少了。梁知夏跟在她們身後,只聽到這裡,然後兩人就往校門走去,她也就朝辦公室的方向繼續前進。
把志願調查表交給自己的導師,導師一副沒想到的表情,還說了幾句欣慰的話。辦公室裡還有其他三年級的導師,也正在跟班上學生講話:這種場面不稀奇,她也不像剛才那樣,出現相同的情緒。
所以,她並不是在嫉妒別人的導師比較好。
不曉得為何,臉頰發燙起來。她跟導師致謝之後,走出辦公室,趕忙想著其它事好轉移注意力。
很久沒加班的父親今天出差,所以不會在家;大概是擔心她誤會,父親在說這件事的時候表現出不想去的樣子,還請了那位女性友人的兒子來家裡。
父親的女性友人之前偶爾會帶著兒子來吃晚餐,後來可能是覺得已經不需要她來維持氣氛,就沒再來拜訪了。
因為那女人今天晚上剛好要值班,所以小男孩放學會直接到她家,父親嘴巴上說是請她幫忙照顧小男孩,實際上是要他們兩人一起作伴,才不會有事發生。
小男孩在電話裡說下午去過外婆家之後就會來,所以,她今天要早點回去,決定晚餐煮不辣的咖哩飯;她回教室整理東西,拿起書包後就離開學校。
她離去沒多久,一個小男孩出現在校門口。
門口警衛發現他,問道:
「你有什麼事?沒大人帶你嗎?」
小男孩一副小大人的成熟表情,說:
「警衛叔叔好。我想找三年級的梁知夏姊姊。」
「嗄?」警衛抓抓頭。「是你姊姊嗎?三年級……」
正遲疑著要不要打電話幫忙廣播,有個背著書包的男學生經過校門聽到了,遂停下腳步。
「三年級的梁知夏?啊啊,我認識,我跟她同班,我帶他去找吧。」男學生跟警衛說。
警衛看看他,的確是本校三年級學生,便道:
「那謝謝你了。」也省去他一樁事。
「不客氣。」男學生一笑,對小男孩努著下巴,道:「走吧。」
小男孩因為警衛叔叔點頭了,所以沒有懷疑的就跟男學生進入校內。
男學生帶他到某棟建築物,然後開始爬樓梯,在前方一直走著,都沒有回頭;小男孩雖然跟他跟得氣喘吁吁的,但是沒有喊累,只是認真地往上爬。
男學生在四樓停住,指著某間教室道:
「就在那裡。」
「謝謝大哥哥。」小男孩笑著道謝,隨即小跑步到那間教室門口。
裡面好像沒人。他困惑地探頭進去察看,真的沒有半個人。
他回頭,想問剛才那個大哥哥,對方卻已經不見人影。空蕩蕩的走廊上,只有他一個小孩子。
他正準備要下樓找人,還沒走到樓梯口,就聽見另外一間教室傳來聲音,於是他想著自己剛才一定是看錯大哥哥指的地方,於是往走廊底那間發出聲音的教室走去。
沒看見人,一樣空空的教室裡卻一直有著「扣、扣」的聲響,小男孩走進去,在窗邊木櫃發現已掉落的夾層,因為被風吹,所以打在牆壁上才製造出了聲音。
他眨眨大眼睛,轉身正欲離開,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忽然從未關的窗戶吹進,「碰」地一大聲,把這間教室唯一的門給關上了。
小男孩上前開門,卻轉不動門鎖,沒有辦法打開。他又試了幾次,小手握拳在門板上敲著。
「大哥哥!」他對著外面喊道。「我被關起來了……警衛叔叔……」
稚嫩的童音迴盪在偏僻且無人經過的建築物角落,沒有人可以聽見。
☆☆☆☆☆☆☆☆☆☆ ☆☆☆☆☆☆☆☆☆☆
因為一直等不到門鈴聲響起,梁知夏翻了電話簿,先打電話給小男孩的媽媽,但是在醫院工作的女人並未接電話;之後她查來電記錄,和小男孩的外婆家聯絡,外公外婆卻說小男孩早就已經離開了,臨走前還說想去大姊姊的學校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