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愛汗如雨下,腹部是撕心裂肺的痛楚,但見胡善祥的態度真誠,並不是假裝關心自己,便問道:「那這雞湯究竟出了什麼問題……」
「這雞湯基本上和之前母妃用的食材是相同的……」胡善祥也不明白為何對方前幾回喝都無事,今日卻會這樣,旋即忽然想起一事,因而頓住口。
郭愛死咬著唇,疼痛難當地嘶啞問道:「若只是如此,我為何喝完會劇痛?」
胡善祥咬了咬牙,解釋道:「我聽說公公這幾日腸胃不適,便向那廚子提了此事,他說公公可能氣虛,若在湯中加了磨碎的人參可補氣,只是這雞湯公公都喝了十多天,怎麼此刻會出問題……」
郭愛聞言卻是臉色發青。人參?!
她是見這雞湯裡加的都只是一些促進食慾的藥材,對孕婦並無不妥,這才放心的喝,豈知竟還放了人參。
孕婦不能服用人參,否則容易引起子宮收縮,導致y道出血、流產。然而她卻不知不覺吃了十幾天……
這可怎麼辦?孩子,她的孩子!
「快去幫公公召太醫過來!」胡善祥慌亂地打發春杏去太醫院,又對郭愛道:「公公不會有事的,撐著點……」
但聽到她要請太醫,郭愛驚慌的抓住她的手道:「李太醫、找李太醫……」
「李太醫?可是今天早上我才聽孫嬪抱怨李太醫告假三日,害她派去的人撲了個空,別的太醫不行嗎?再痛下去公公可能會……血?!」胡善祥驚見一股血水竟由對方身下流出,不禁掩面失色。
郭愛聞言已經眼前一黑,再低頭望去,心頓時涼了半截,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沒了……」
「孩子?!」胡善祥震驚不已,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狀況是怎麼一回事。
「沒錯,我的身份不能找其他的太醫過來,娘娘若真的想幫我,請……到尚衣監去找……找來王祿公公……」郭愛痛得幾乎昏厥,完全是憑著意志力硬撐著說完這些。
王祿是目前宮裡唯一知道她秘密的人,這時候只有他能幫得了她。
胡善祥還怔楞當場,不能反應過來。
「娘娘!」見她沒有動作,郭愛用盡氣力喊了一聲,旋即陷入黑暗之中。
「你……你是女人?」胡善祥瞠目打量郭愛,見她下身已血紅一片,又是大驚,這才如夢初醒的回神,趕緊跌跌撞撞地站起來,命春杏去找王祿。
秘密護送朱棣靈框回京的朱瞻基,途中心臟驀地一痛,差點因而摔下馬背,那之後,他一直心神不寧,怕是京城出了什麼事,於是命人加快行進速度,趕在兩天後抵達皇城。
一進城始發佈天子駕崩的消息,並宣讀遺詔,由太子朱高熾繼位,立朱瞻基為太子,並命諸子鎮守封地,不必赴京奔喪。
消息一傳出,遠在樂安以及彰德的朱高煦與朱高權才知朱棣已死,而且為防他們變亂,連奔喪都不必。
如今朱高熾父子固守京城,大權在握,大局已定,兩人痛失奪位的機會,皆恨得咬牙切齒。
「先皇遺詔並非如此,殿下您怎能辜負皇命?」
李安在朱瞻基當眾宣告完所有事宜後,將正要前往東宮見郭愛的他攔住。
先皇是讓他越過自己的父親登基為帝的,但他竟然還是將皇位交給他父親,這豈不枉費先皇死前的交付?
朱瞻基雙眸沉定,肅然開口,「自古以來帝王傳位,講究的是父傳子以及長幼有序,我若越過父親自己稱帝,何以服眾,又何以面對生下自己的父親?儘管皇爺爺將大圭交給我,而我也答應會為大明盡力,但我並非一定要在帝王的位置上才能做到承諾皇爺爺的事,我有自信能輔佐父親成為一位好帝王,不會教皇爺爺失望的。」
李安知面前之人一向誠敬孝謹、見識遠大,對他的決定已再無話可說,慎重的朝他行了大禮後,立刻躬身離去。
朱瞻基見李安心服離開,這才繼續快步往東宮去。他在大殿上接見群臣宣讀遺詔抽不開身,那女人明知他已經歸來,卻未趕來見他,這令他不禁更加焦慮,先前那股椎心痛感好像又竄了上來。
他勿勿來到東宮,卻沒找到人,甚至連在皇太孫宮也不見她的影子,內心益發焦急,正想讓吳瑾喚人四處去找時,就見胡善祥白著臉,悄悄走到他面前來。
他立刻皺緊眉頭,「我正忙,沒空與你說話,你若有事,晚點再來見我。」他急著要去尋郭愛,沒時間理會她,轉身要走。
「殿下,你可是在找人?」她追在他身後急道。
他聞言頓住腳步,回過身來面對她,「你知道初日在哪?」
她僵硬地額首,身子跟著微微顫抖起來。
朱瞻基見了疑心,板著的面容又冷了幾分,厲聲問道:「她在哪?」
「我……帶你去找她吧。」胡善祥說著該然欲泣,她的心此刻已幾近絕望。
這男人待她一向無情,如今她無心犯下的過錯,恐怕會令她陷人更艱困的境地……
第19章(1)
朱瞻基終於在尚衣監的一間簡陋的小屋裡見到郭愛了。
他震驚至極,不敢相信眼睛所見,那個他離開時還好好的人,此刻竟如病入膏肓的人一般,面容慘白到毫無血色,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
「這是……怎麼回事?」他驚恐的趕至床邊,抱著像是無了生息的人兒,心慌的問。
王祿就在一旁看顧郭愛,這時也忍不住垂下淚來。「小姐她……小產了。」
「什麼?」他大撼。
「奴才已偷偷帶一名民間大夫進宮為她診治過,確定孩子沒了,而且她失血過多導致昏厥,大夫說……情況極為危險。」王祿難過地一抹老淚。
朱瞻基驚懼,盯著懷裡了無生氣的女人,幾乎要喪膽。「小愛……醒醒……醒醒……我……我回來了」他的聲音破碎,慘著一絲硬咽。
郭愛依然昏迷不醒。
「小愛——」他大聲的喚她。
她仍然沒有反應。
「我回來了,你睜眼看我,我回來了。」
她眼皮緊閉,毫無感應。
領著他來的胡善祥驚懼的躲到角落去,她從未見過這麼狂怒又悲痛的朱瞻基。
「你給我醒來!」他用力的搖晃著郭愛的身子,就怕她貪睡再也不肯醒來。
見他那模樣,胡善祥驚駭莫名,眼淚害怕得急落而下。
「小愛,你答應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你竟敢食言??」他抱著郭愛,雙目赤紅,怒不可遏。「小愛——」
「我……我在這呢……」突然一道微弱的聲音響起。
朱瞻基心頭一震,低頭就見她的眼睫顫巍巍的動了動。「小愛!」他激動的將她按向自己的胸膛,那裡正為她激烈地跳動著。
王祿重重的吐出一口氣。大夫說只要小姐醒了,就沒事了。
郭愛吃力地睜開眼眸,見到他抱著自己,扉弱地微微一笑,「你回來了……」
旋即她記起自己出血的事,神情一變,慌急了起來。「孩子……咱們的孩子呢?有救回來嗎?」她虛弱又急切的問。
他身子一僵,沒有回答。
她轉頭往王祿望去,就見他別過臉去。
「孩子……沒了是嗎?」她傷痛的閉上眼,凝聚的淚水滾滾而落。
「只要你平安就好,其他的事以後再說。」他馬上道。雖然他也極其渴望得到孩子,但她更要緊,只要她安康,其餘的都不重要了。
她自責的抽泣起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沒能照顧好咱們的孩子……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他胸口痛縮了下,「不,是我的錯,是我不在你身邊,若非如此,孩子也許不會出事。」他後悔自己不該留下她,不然至少也該留下吳瑾照應。「我要知道,孩子是怎麼失去的,你發生什麼事了?」
他一問,胡善祥立刻癱軟身滑坐在地,朱瞻基驀地朝她看去,眼神逐漸轉為嚴厲。這女人從一開始就不對勁,而且她又是如何得知小愛的事的?「你怎麼了?」
他語氣森然地問。
胡善祥驚怕極了,身子不住的顫抖。
他疑心更重,起身想走過去問個明白,郭愛卻馬上拖住他,不讓他走向前。
「瞻基,她不是故意的,你別怪她——」
他俊眸瞇起,勃然大怒,「她果然有問題?!」
「對不起,我只是好心,我不知道她是女人,更不知道她有孕在身才會鑄下大錯……」胡善祥哭了,抖著身子拚命的解釋。
她不過是存著一點私心想討好初日,好讓自己有機會接近太孫。
她能夠容一個太監與自己共事一夫,因為太監總比女人好,至少一個太監永遠不可能取代自己,哪知初日其實是個女人,甚至還懷有身孕,人參補氣,卻忌孕婦服用,她陰錯陽差竟將初日肚子裡的孩子給害死了。
自從知道自己闖禍之後,她就擔心受怕,就怕面對這個男人回來後的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