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這段時間你就待在東宮,別回皇太孫宮了,我會著人協助你處理事情,凡事別太勞累,明白嗎?」太子妃已然將她當成兒媳,十分關愛,自然也放不下懷有身孕的她,只得叮嚀道。
太子妃其實很訝異,父皇既然傳喚了瞻基,為何也喚她去?又心想大概是因為太子得坐鎮京城不能前往,才轉而召見她,怕是也有遺言要交代給太子。
「是,奴才知道該怎麼做的。」郭愛極為感謝太子妃的關懷。
「娘娘、殿下,可以出發了。」吳瑾已在宮門外備好馬車,前來催促他們起程了。
「你們快去吧,初日會看顧我的身子,你們無須擔心,只管這一路自己當心起了盡快將父皇平安護送回京。」朱高熾垂淚,催促中也合著叮嚀。
第18章(2)
他們不敢再耽擱,趁著夜色悄悄出到宮門,只見那裡早已停著馬車,朱棣心腹李安正在等候他們來到。
一見到他,朱瞻基腳步一頓,讓郭愛別再前進,如今天色昏暗,隔著這一段距離李安不至於看清她的面目,郭愛只得遠遠的看著他攜著太子妃出宮門。
太子妃在李安的攙扶下上車,動作間卻感覺到他從寬大的袖中塞來一個東西,手下意識接住,卻像是一紙信件。
莫非父皇是有何吩咐?她心裡猜疑,強裝無事坐進馬車中,這才三兩下拆開信件,卻是越看越心驚。
她臉色沉凝,顫著無血色的唇輕聲道:「聖上……的囑托,本宮一定照辦。」
待她話聲一落,車門外的人影才離去,走到朱瞻基的馬邊提醒道:「殿下,皇上那不容耽擱,咱們該起程了。」
朱瞻基依言跨上馬背,回頭再凝視郭愛一眼,心頭卻忽然生起一股不安,但見她迎風而立,朝著自己淡淡的笑,他又壓下那抹不寧,策馬而行。
一行人才出發,胡善祥就由暗處走出。
見到她,郭愛微微吃驚。「太孫妃?」她怎會在這裡?
「別緊張,殿下與娘娘連夜出宮之事,我不會說出去的,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我也是太孫的人,我只會幫他,不會害他,就連你,我也能容…」
看著她那鎮定認真的臉,郭愛不解她特意跟自己這麼說,究竟是什麼意思。
朱瞻基一行人連換了三回馬匹,兼程趕了十天的路,才風塵僕僕抵達烏珠穆沁。
等進到虎帳見到朱棣時,這個昔日威風凜凜、氣勢萬千的帝王,如今已是暮氣沉沉,氣若游絲了。
他能撐到此時已是奇跡,本來打發李安去送密旨時,他就奄奄一息,卻硬撐著一口氣,要見嫡孫最後一面。
朱瞻基母子見到朱棣的病容後,不禁相顧失色,朱瞻基更是立刻跪爬到朱棣的榻前,眼眶一片殷紅澀痛。
「皇爺爺——」他啞聲喚道。
失棣見到他來,立即朝他伸出手,他趕忙握住那只無力顫抖的手掌。
「你終於來了……」朱棣的聲音極為虛弱,絲毫不見霸氣。
「您會康復的,孫兒是來接您回京去。」見到他命在旦夕,朱瞻基不住哽咽。
朱棣搖頭,「朕不行了……咳咳……」他一用力就咳出血來。
朱瞻基!涼惶道:「皇爺爺——」還想去喚隨行的御醫來,卻被他拉住手。
「父皇——」太子妃見事態如此,也心急地衝到楊邊。
「你們不必驚慌……朕有話要說,你們靜靜聽看即可……」朱棣拖著不穩的氣息道。
朱瞻基知道他大限已到,不敢阻止他說話,只能含淚點頭。
「咳咳、咳咳……瞻基,朕有樣東西要親手交給你。」他又乾咳一陣,才又吃力地說。
「不知皇爺爺要交付什麼給孫兒?」他忍淚望著朱棣問。
楊前站著李安,朱棣以眼神示意,讓他將一隻方盒交給朱瞻基。
朱瞻基見盒身用純金打造,極為金貴,遲疑不解地望向祖父。「這是?」
「打開它。」
朱瞻基遵照吩咐,謹慎地將盒蓋打開,見是塊大圭,極為訝然。
「這屬於你的,朕……替你保管了二十多年,是時候交給你了。」朱棣艱難地喘息看說道。
朱瞻基捧著大圭,依然不解其意。「這是屬於我?」
「沒錯,這是你的皇曾祖,太祖皇帝留給你的。」
「皇曾祖留給我的?」朱瞻基露出吃驚的表情。
「你瞧瞧這上頭鐫著的是什麼字。」朱棣顫抖地指著大圭,提醒道。
朱瞻基細細查看,念出所見,「傳之子孫,永世其昌」
「你該明白大圭所代表的意思,凡得到這個大圭者,便是我大明聖君……當年太祖皇帝就已指定你為大明皇朝的繼承人,朕也不過是為你開闢江山的人,之後這一切就歸還給你了。」朱棣強撐著一口氣,說出這一大段話來。
朱瞻基捧著大圭不禁戰戰兢兢起來。「孫兒惶恐,不敢擔此大任。」
他從不知有這大圭的存在,更不知原來太祖早就指定讓他繼位,難怪從小皇爺爺就特別倚重、栽培他,早早就立他為太孫,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咳咳……你不必謙讓,朕細心調教你這許多年,你能不能擔這個大任,朕還會不清楚嗎,咳咳……」朱棣說到最後,更是劇咳不止。
「皇爺爺……」
朱棣擺手表示沒事,又繼續說:「你文武皆通,天資聰穎,朕相信太祖的選擇沒錯,你會是我大明聖君,能將大明帶至最繁盛昌明的巔峰……」
「可是……該接手的人是父王,他才是太子。」皇爺爺的意思竟是要他直接取代父王,繼位為帝?
朱棣早料到他會如此,遂看向一旁也聽得心驚的太子妃,「朕讓你同來,就是要你知道,你的丈夫雖然做不了皇帝,但你的兒子卻能……朕要你支持他,回去後……好好安慰高熾,讓他寬心做太上皇。」
「父皇……」她有些無法接受,沒想到朱棣要告訴她的遺囑竟是這個。
「你不肯嗎?」朱棣厲聲道,睜大了眼。
受那一瞪,她驚惶地連忙顫聲稱是,「不敢,兒媳知道您的意思了,會勸太子寬心頤養。」
朱棣這才滿意的點頭,身子卻彷彿斷了線般癱軟。「瞻……基……」
「皇爺爺?」他緊握住朱棣的手,二十多年的祖孫情,不捨他即將離去。
「答應朕……你會接手江山……」
「我……」
「答應朕……」
見他彌留之際依然牽掛此事,朱瞻基落下眼淚,趕緊應諾,「孫兒明白,不管如何,我都會為大明盡力,許百姓一個富庶的未來!」
朱棣聞言高興,卻連笑的力氣也沒有,用力地喘息不已,一口氣卻無論如何也提不上來……
紫禁城,東宮。
朱瞻基三行人走後,郭愛除了照料朱高熾外,每日必見的人裡又多了個胡善祥。
本來,郭愛想著太子妃走後,就不會再有人來逼自己吃那些補品,她可以稍稍喘一口氣,豈料胡善祥日前見太子妃給郭愛做雞湯,眼下為了討好這個人,竟自動自發代替太子妃天天做雞湯給情敵喝。
「太孫妃,怎敢勞你一再幫奴才折騰這些,你這可不是要折煞奴才嗎?」她現在見了雞湯就想吐,本來不嚴重的害喜變得更加嚴重了,可是人家胡善祥是太孫妃之尊,纖拿降貴給她弄這起了還親自送來,她怎敢不識好歹說不?
眼見前幾日自己不忍推拒,還客客氣氣地吃了,之後卻不見停,看樣子太孫妃是打算幫她補到太子妃回來接手了。她一歎,日子簡直苦不堪言。
「初日公公,你別跟我客氣,眼下父王的身子全仰仗你照顧,母妃說你最近身子不爽利,要幫你調養,才好繼續照料父王。現在她老人家不在,我自要代勞,況且這點小事我還做得,總歸只是動動口讓人做的,也不怎麼費心。」胡善祥和藹笑道,又催促,「公公快喝湯,涼了可就不好喝了。」
見她催促得慇勤,郭愛只得舀動調羹喝了幾口,御膳房的廚藝自是不錯,但再好吃的珍諾三連幾天吃下來,早是形同如嚼蠟。
郭愛好不容易喝了小半碗,卻覺得不大對勁,身子直冒冷汗,腹部更隱隱抽痛。她停下手,緩緩摸向小腹,沒想到這個動作竟使得疼痛加劇!
「痛,好痛——」她扔下調羹,雙手抱著肚子,弓著身跌落在地。
「初日公公,你……你怎麼了?」
一看見她痛苦地縮成一團,胡善祥也嚇得花容失色。
「娘娘……你這雞湯裡加了什麼……你讓我吃了什麼?」郭愛忍痛咬牙間,瞳大眼睛,看起來猙獰嚇人。
胡善祥聽出她的意思,急忙替自己澄清,「我沒下毒!這雞湯沒毒的……」
見主子驚慌得甚至站不穩,春杏趕緊扶住她,道:「公公可別亂猜,這雞湯還是娘娘親自到御膳房盯著廚子做的,你自己身子不適,可彆扭曲了我們娘娘的一番好心。」
胡善祥聽貼身宮女這麼說,心頭一穩,才趕緊上前扶起郭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