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聽清楚婆婆在她耳畔嚷著什麼,楚寒洢只知道腦袋瓜子沉甸甸,身子卻輕飄飄的。讓她無法集中注意力。
明知道婆婆說出口的萬不是罵她的話語,但想起成親之後的種種,她眼角的淚水卻像開了閘似的關也關不住。
「嗚……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剛哥哥……」
頓時壓抑已久的情緒潰了堤,她卯足勁,將所有的委屈一併發洩出來。
頭一回瞧見媳婦哭得像個淚人兒,湛母安撫著。「哦!不哭、不哭,傻媳婦,娘沒怪你,是心疼你啊!」
語落,湛母喚著身旁的丫頭道:「還不快扶少夫人回房,再差人請大夫來。」
頓時廳裡因為主母的話,陷入一陣混亂。
溫溫的淚水自楚寒洢的眼角不斷滑落,臉上急速變涼的淚教她不斷打冷顫。
此刻在她昏沉沉的腦子裡只掠過一個念頭,原來過度傷心的淚水,會帶著蝕人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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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
「了不得啊!大哥此幅畫作的用筆技法雖然平實,卻有種撼動人心的強烈感覺。」閻昭凌一看到義兄完成的畫,不由得為義兄的才情逸出讚歎。
相較於他的人物釋道畫,湛剛的畫結合了莊嚴、典雅與優美的形象,讓整幅圖洋溢著一種謙和樸實卻高貴的風貌。畫裡不但描繪出皇太后的姿態、神情,還將她的內在性格完美呈現出來,讓畫中的皇太后有著不容褻瀆的莊嚴。
「大哥到底是怎麼辦到的?」閻昭凌好奇地問。
「就一句話,返璞歸真。」
一想起楚寒汐說出這句話的那瞬間,湛剛總不自覺地感到心頭暖暖的。
如果不是她,他不會這麼快就完成任務,搞不好還處在茫然不知所謂的狀態。
「為弟甘拜下風!」閻昭凌抱拳作揖,打從心裡佩服。
湛剛謙遜地笑了笑,表面雖沒說什麼,眸底卻有掩不住的神采。
「別說甘拜下風,我們都還站在一條學無止境的道路上……」
當代有太多有名的畫師,想要超越他們、名留青史,實在不易。
閻昭凌的想法卻不似義兄滿腹抱負,他不甚文雅地打了個大呵欠,喃著:「哈啊!我只要能填飽肚子、有酒喝,有地方可窩就滿足了。」
湛剛晃了晃頭笑了下,真是典型的閻氏作風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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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湛剛一呈上畫,立即得到皇太后的讚賞及數不盡的賞賜。
御用畫師神乎其技的畫功,再一次達到眾人望之生歎的巔峰!
「要同我回家嗎?」坐在回湛府的馬車上,湛剛瞅著義弟,心情大好地問。
閻昭凌狐疑地瞥了義兄一眼,揶揄地開口。「真難得,自從你成親後,幾時聽你說要回家還這麼開心?」
瞧了眼朱雀大街繁榮熱鬧的街景,湛剛唇角微勾,沒給他答案。
「我就不過去湊熱鬧了,幫我把皇上賜的上等蘇錦全送給乾娘,接下來就等皇太后壽宴時再聚了。」
一思及湛母可能會在他耳旁碎碎念,他心裡便直打寒顫。
湛剛笑了笑,並沒有勉強他。
義弟向來瀟灑率性,可想而知,最怕的便是長輩的叨念。
風塵僕僕地回到湛府,畫袋尚未放下,娘親憂心忡忡的模樣讓湛剛一顆心懸在半空中。「家裡發生什麼事了嗎?」
「你總算肯回來了?媳婦已經病了好幾日,你還不快進屋瞧瞧去。」
湛母早得知湛剛完成任務,今日會回府的消息,除了忙著吩咐下人備膳外,還差人在後頭煮著湯藥,片刻也閒不得。
「她病了?很嚴重嗎?」湛剛神色一沉,語氣有幾分愕然。
「呸、呸、呸!什麼嚴不嚴重。許是你不在家,她心裡寂寞得慌,才讓病情緩不下來,你回房前順道繞到後頭,把熬好的藥汁端過去。」
湛母吶吶地低啐了兒子一聲,便往廚房走去。
「她……同娘抱怨什麼嗎?」這句話並沒有質問和責備的意思,他只是單純想知道,自己在楚寒洢心中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湛母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我的好媳婦會抱怨什麼?除了發燒那天喊著你的名字、哭得慘兮兮外,她同府裡上上下下每個人都處得好極了,天天開心得很。」
湛剛擰著眉,掩不住心裡的震驚與沉重。
在印象裡,楚寒洢臉上總是掛著甜美的笑容,她竟會在娘親面前失控地流淚?
她因何流淚?
兒子的反應讓湛母甚是滿意,她抿著嘴笑道:「媳婦的心事怎麼會是我這做婆婆的能懂,你是她的剛哥哥,該自己問她去。」
聞言,湛剛的峻臉頓時浮上一抹不自在,他抿唇不語地面對娘親的挪揄。
湛母晃了晃頭,實在拿兒子一臉木訥的表情沒轍。
這時熬藥的丫頭適巧由廊前經過,湛剛回過神喚道:「把藥給我就成了。」
他接過滿是藥味的黑呼呼藥汁,轉身便往寢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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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剛的腳步才踏進他們的寢房,還未推開門,房內便傳來一陣輕咳交雜淺歎的聲音,讓他蹙起了眉。
推門而人,他的目光卻下由自主落在檀木圓桌上的籐籃裡。
籐籃裡有把剪刀、針線和一隻完成一半的男式新鞋,新鞋另一旁則有一隻她拿來比對尺寸的舊鞋。
他看得出來,那是他的舊鞋。
莫名的,那雙未完成的鞋,為他的心口注入一股暖意。
霍地,楚寒洢在洞房花燭夜所說的話,再次清楚地在耳畔迴盪著——
洢兒不知道剛哥哥為了娶我有多少情非得已,但既然嫁給剛哥哥,我就決心要做個好妻子。
她是他的妻子啊……
湛剛將藥擱在桌上,手指輕輕撫過鞋面,眸光因為她為他縫製新鞋的舉動微微閃動著。
深吸了口氣,他移開目光,這才發現原來下只一雙新鞋,在檀木矮櫃上還有一件新衣。
湛剛愣了愣,不明白他明明待她這麼不好,為什麼……她還如此費心幫他縫衣制鞋?
「是芽兒嗎?」楚寒沙啞然輕問,可能因為空氣太過干冷,又抑不住乾咳了幾聲。
湛剛聞聲連忙回過神,趨前探看她的情況。
「剛……剛哥哥?」當眼底映入湛剛高大的身影時,楚寒洢愣了愣,語氣裡有幾分不真切。
數目不見,她的剛哥哥依舊俊朗,教她莫名地心頭一陣悸動,眼前的他,是因為太過思念他而產生的幻覺嗎?
室內陷入一片沉寂,湛剛打量她蒼白得像要在他面前蒸發消失似的臉龐,心擰了擰。
「娘說你病了。」他冷肅著臉,因為她病奄奄的容顏抿緊著薄唇。
怎麼才幾日不見,她原本瑩白柔潤的鵝蛋臉不但明顯瘦了一圈,氣色也不好,水眸下更有著淡淡的黯影。
一股不該有的情緒,在湛剛的胸臆間徘徊。
「我好了,沒事的。」因為他目不轉睛的凝睇,楚寒洢一陣緊張,不爭氣地讓口水嗆著,不斷猛咳。
「咳、咳!」
「還說沒事?快躺下休息。」他有力的大掌輕拍著她的背,語氣因為她的逞強而透露出一絲關切。
感覺他的掌輕落在背上,楚寒洢心頭泛過一股暖意。
她不由得天真的想,是不是這麼病著,她的剛哥哥便會永遠待她這麼好?
「我把藥端過來,你趁熱喝了。」長腿一跨,他迅速將擱在桌上的藥端到她面前。
楚寒洢傻愣愣地瞅著他深邃似井的黑眸,卻怎麼也探不出他沉潛的瞳眸中,有沒有還藏著什麼她想要的感覺。
湛剛困惑地看著她,下意識用手掌探了探她的額,看她是不是發了燒才會如此恍神。
「發什麼愣,趁熱把藥喝了。」他的掌溫柔貼在她的額上,微揚的語氣有濃濃的關心。
「洢兒沒事的……」
一股教她說不出的感動在胸口蔓延,她傻傻地想,慶幸自己的病尚未痊癒。
「那就把藥喝了,丫頭還幫你備了些甘草,應該可以去除嘴裡的藥味。」他思忖了一會,起身又要去尋甘草。
「不用了,藥不苦。」楚寒洢接過藥碗,眸光氤氳著感動的霧氣,一個不留神,淚珠兒竟成串地沿腮落入藥碗裡。
一定是因為她病著,所以湛剛才會待她這麼好。一定是這樣!
他瞧著她流淚的模樣,疑惑地皺起眉又問:「很不舒服嗎?」
楚寒洢不假思索地微微頷首,她非但沒點破自己已經好多了的事實,反而誇張地以著肝膽俱裂似的咳法,掩飾自己心頭不安的情緒。
「匡啷」一聲,才喝了半碗的藥就在她的閃神之下,悲慘地摔到地上。
「對……對不起。」楚寒洢揚起淚睫,起身就要收拾殘局。
「不用管那碎片了,萬一割了手豈不更糟!」他擺著臉孔制止她的動作,大手才落在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上,立即被她冰冷的溫度給撼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