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郁喬進營銷部後,幾支電視廣告的成功,讓他們突顯了自己品牌的專業形象,與其他房仲業做出區別,近來又推展網絡營銷,替他們的分店爭取到更多主動上門的客戶。那時在會議上,她說:「建立品牌形象是第一步。我們的目標是,不管要不要買房,當民眾提到房仲業時,只會想起我們「愛家房仲」。」
見他沉默,郁喬接話。「我覺得青青、阿岳和小樂再磨個幾年,會是不錯的人才。」
「因為他們是你的朋友?」
她鄭重搖頭。「營銷必須推陳出新,不能蕭規曹隨、墨守成規,之前營銷部被當成員工的養老中心,大家進了那裡,就覺得活得越久、領得越多,一心一意等待退休。
「但其實我認為營銷部員工,比起工作經驗更重要的是創意、想法以及勇氣,年輕人比較敢創新,常提出出人意料的提案,這是我在營銷部的經驗談。小樂、阿岳、青青就這方面而言還不錯,至於其他老員工,雖然還算努力,但……」
「交上來的方案,會讓人抓狂。」他接口她的話。
郁喬先是一愣,然後噗哧一聲,笑彎眉毛。沒錯,她常常被他們的基本提案,弄到有抓狂的衝動。
蘇凊文終於明白,為什麼最近叔叔交給他的案子,他看了後都想吐血。
原來為求穩妥,叔叔根本看都不看年輕人的東西,交給他的,永遠是老員工的「心血結晶」。
她的笑讓他忍不住揚起嘴角,暢懷微笑。
瞬間,郁喬看呆了。只是一個笑容,卻令他看起來很陌生……
認識他六年、暗戀他六年,她沒見過他開心的模樣,他在阿嬤面前的溫柔,已經夠教人驚訝,沒想到……
他笑時會彎起眉毛,臉上的嚴肅消失,拉起的嘴角帶給人親切的感覺。
親切,是很難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詞,他比較適合卓然有成、鶴立雞群、傑出菁英這類的話,但親切……她想了想,忍不住搖頭失笑。
「為什麼搖頭?」他把車子停下來,轉頭問她。
「董事長,你應該多笑的,那一定會桃花朵朵開,走到哪裡都是女人眼中的焦點。」
說實話,蘇凊文是她身邊這三個男人中,長得最不突出的。
齊翔不必說,他是偶像歌手,外表自然有其水平,任何女人在他面前,都會化戾氣為祥和,尤其是他那頭微亂的卷髮,會讓滿懷母性的女人想要擁他在懷裡,為他梳理。
大橋是燦爛陽光男,一笑就讓女人春心蕩漾、小鹿亂撞,尤其他又風趣幽默、洞悉人心,他應該很適合和自己一起去當業務員,可惜他天生是坐辦公室的老闆命,讓他浪費了天生資源。
至於蘇凊文,他冷漠刻板、嚴肅凌厲,在他面前會令人下意識正襟危坐、小心翼翼,尤其他將近一九ま的身高,更給人一種俯瞰眾生、睥睨天下的威嚴感。
依他的身份地位、他的能力,應該是許多女人獵艷的目標,但太多失敗的例子擺在眼前,沒人敢貿然出擊。當然,剛進公司的菜鳥女不算,她們必須親自體驗頭破血流之後,才會恍然大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嫁給皇帝。
「我不一直是你眼中的焦點?」他可是被暗戀多年的人物。
一句話堵住她,她霎時臉紅不已。他這個人真的很不會說話。
她試著分析他的表情,試著尋找他眼中有沒有看見臭蟲的厭惡感,但他坦然的眼神,讓她的分析撞到牆壁,難道……在她告白之後,他真的突然覺得她還不錯?
如果是的話……她過去幾年在客氣什麼?早該一舉將他擒下。
扭扭指頭,她響應,「以前是,現在不是。」
「為什麼?因為我不再是發薪水給你的人,你說暗戀我,事實上是暗戀我的錢?」
他的話讓郁喬連打死他的慾望都有了。哪有人這樣說話?她終於明白,從前那些跟他告白過的女人的傷、那些女人的眼淚,是從哪裡來的了。
她偏過頭斜眼望他,企圖找出幾句話來回頂,可是找了老半天,找不到可用的句型。唉!因為他這個不很帥的男人,光是勾勾嘴角,對她就有莫大的殺傷力了。
他已經給她三十秒的機會拒絕他散步的提議,她錯過了,所以……他幫她解掉身上的安全帶,說:「先下車。」
她跟著他走到人行道上,一步步緩慢地往前走。
在走了將近十步後,她終於想起,自己應該解釋些什麼。
「我說過,自己崇拜英雄,這是個很要不得的毛病,只要有人比我強,我就忍不住想要跟在他身後,想要超越他、或與他比肩。
「所以我會時刻想起他、會時刻注意他,會不斷把心思用到他身上。有人告訴我,心裡面老是想著同一個人,就是暗戀,於是我認定自己暗戀你。
「但是,離開公司後,你不再是我要超越的對象,我不再想你、念你或者企圖偷看你,你也不再是我的注目焦點,然後……暗戀結束。」她攤攤手,認為這是一篇無懈可擊的解釋。
他看著她,似笑非笑。
「所以你喜歡鍾裕橋,也是出於英雄崇拜的原理?」
「誰告訴你我喜歡他?」
「鍾裕橋說你是他女朋友。我懷疑,他怎麼能忍受自己的女朋友暗戀別的男人。」
鍾裕橋說這些話時,臉上有驕傲也有挑釁,蘇凊文猜,鍾裕橋大概是被阿嬤一句句的喊他孫女婿給氣炸了。
「他這樣告訴你的?」那傢伙,要她重複幾百遍他才能夠明白,他們是過去式不是現在進行式。
不必任何解釋,光看她的表情就曉得,那不是事實。
他不是那種在私底下使手段的人,他比較喜歡把事情「搬上檯面」。
「所以那只是他的一相情願?」
「這麼說也不大對,他曾經是我的初戀……」郁喬用最快、最簡潔的方式,交代兩人之間的過去,以及重逢後的關係。
她不知道自己在急什麼,就是不想讓他誤解。
蘇凊文聽完後問:「聽他母親那些話,你不難過?」
要是換成他這種睚眥必報的人,別說收留,再重逢只會出現一種結果——讓他難堪,而且是徹底難堪,難堪到他不想再和自己建立任何關係。
「當然會,那時我母親才去世不久,我和阿嬤都尚未從傷心中走出來,他媽又來這麼一大篇話,她以為他們家兒子多了不起,我非要巴著他才能生活?
「事後我很生氣,氣自己沒有凶狠一點,拿掃把將她趕出家門,氣自己幹嘛要牢記她是長輩,對她客客氣氣的,更生氣沒有像電視劇裡面那樣,用狐狸精口氣問她,「要我離開?行啊,你要拿多少錢買回兒子的心?」」
聽到這裡,蘇凊文又笑了。可以用錢賣出的愛情,哪叫做愛情,頂多是……年少輕狂。
「你媽也會這樣嗎?」郁喬問。一個鍾媽媽,讓她把所有「貴婦」都貼上惡毒標籤。
「為什麼這樣認為?」
「因為……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
「對,天下媽媽疼愛孩子的心都是一樣,不過手法不同、想法不同、觀念也不同。」
「所以呢?如果是你媽,她會直接把空白支票放到灰姑娘面前?」
「這樣和鍾裕橋的母親有什麼不同?」
「當然不同,至少大方得多。」
他笑開,回答,「你知道蘇經理娶過三個太太嗎?」
「什麼?」她不明白話題怎麼會轉到這裡來,但她知道,這肯定是段很有趣的過去。
「我祖父母替叔叔找到一位家世、學識都很符合條件的女人,但是兩人個性不合,結婚半年,大吵小吵不間斷,後來,花幾百萬解決掉這個婚姻。
「接下來幾年,叔叔不斷相親,有個感覺還不錯的富家女,兩人經常約出去,祖父母以為這次沒問題了,沒想到結婚沒多久,兩人又鬧了起來,誰對誰錯不是重點,重點是兩人感情不睦。
「後來新嬸嬸知道叔叔和他的高中女友約會氣到小產後,她躺在病床上,口口聲聲說要和叔叔離婚,她以為吵鬧可以讓叔叔回心轉意,沒想到叔叔竟然把離婚證書攤到她面前。她氣急敗壞,說絕對不要成全兩人,但從那之後,叔叔就很少回家了,直到他的高中女友懷孕、生下孩子,他公然搬出家門,和女友同居。事情拖了七、八年,嬸嬸才肯簽字離婚,現在的第三任嬸嬸是叔叔的高中女友。」
「沒想到,蘇經理還有這一段。」
「所以他的孩子年紀很小,叔叔都快六十了,小孩還在念高中。如果當年祖父母不要把門當戶對掛在嘴邊,而我叔叔不要那麼軟弱,也許不會走上這一大段冤枉路,大家都說他分到的財產是玩股票玩掉了,可知情的人卻明白,他有一大部分的錢是花在離婚上面。
「而我大伯也是因為家裡的關係,娶了個世伯的女兒,感情普普,結婚後各走各的路、各過各的生活,大伯常常傳出一些風流韻事,剛開始大伯母還會生氣,帶著人到處抓奸,鬧過不少次事件,但後來年紀漸大,也就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