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李莫然也想通了這一點,雖然他一時還不明白屠家的勢力是如何滲透到御史之中,但他氣憤得咬牙切齒。他堂堂一個太子,居然動不了一個小小的逍遙侯?
「那就由翰林院……」
「啟稟皇上,翰林院只是一群讀書人,怕難擔此重任。」
「刑部呢?李尚書你……」
「皇上,微臣與屠老將軍私交甚篤,舉世皆知,須有利益之迴避啊!」
「哼!你們一個個食君之祿,卻不能擔君之憂,要你們何用!」皇帝發現朝廷裡的官員居然有大半都不願意與屠大慶作對,甚至有一些直言他們是站在屠大慶那方的,使得他勃然大怒。
什麼時候屠家的勢力已經大到這個地步了?難道當年的打壓還不夠?
至於李莫然更是白了臉色,不知是氣白的還是嚇白的,他直直的望著父皇,眼神隱有求助之色。畢竟屠大慶是他檢舉的,有這麼多人站在屠大慶那一邊,萬一屠大慶事後知道是他搞的鬼,找他報復怎麼辦?
皇帝自然知道太子在怕什麼,但礙於場面,無法當場教訓一下這個不成器的太子,只能暗恨在心裡。看來這個屠家真的必須收拾,否則太子如今已嚇到失了膽色,若不給他一顆定心丸,只怕以後為人君畏畏縮縮的,李家的皇朝也別想長久了。
最後,皇帝沉住了氣,把目光放到慕成書身上。「慕丞相,只怕此事又要勞煩你了。」
慕成書原就與武官不和,他確實也見不慣一群大臣如此推托逃避責任,便向前一步恭敬道:「臣領旨!」
終於有一個比較聽話的,皇帝心中好過一點了。這一次,無論調查的結果如何,絕不能再讓屠家有翻身的機會,盛隆王朝的皇室姓李,也只能姓李,所有威脅到皇權的力量,都不允許存在!
既然如此……他突然靈光一閃,沉凝的眼神微微亮了起來,似乎這是個好時機,同時可以把屠家的氣焰掐熄,更可以一舉提拔起太子的名聲。
「太子,此事交給慕丞相處理,你便從旁協助,順便好好學習一下吧!」
第6章(1)
皇帝私下召見了幾名臣子,又試探了六部的反應之後,終於明白大夥兒都站在屠家一方是什麼原因了。
原來這些大臣本身,或者他們的子孫,都去過逍遙賭場,或者是怡紅院、悅來酒樓等京城中吃喝嫖賭的享樂之地,他們在這些地方花了不少銀兩,有的欠下了大筆債務,有的行事荒誕被人捉住了小辮子,抑或與妓院裡的紅牌產生了情感,甚至多有娶回家做小妾的,如此一來,等於這群官員都有了把柄在別人手上。
他們怕自己的醜事被揭上檯面,更怕對方來催帳弄得丟官家毀,所以對於對方的要求,無不小心翼翼的奉行,比接了聖旨還乖巧。
皇帝再派密探深入追查,赫然發現榮華城中這些吃喝嫖賭的行業背後,居然都有著屠家的影子,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插了一手的,難怪在早朝上,這些官員寧願冒著頂撞聖顏的風險,也要支持屠家,就不知道這一切是屠家的誰所主持,其心思之縝密、計劃之長遠,簡直令人驚歎。
他相信耿直的屠大慶沒有這種心機,那麼就只有那個人了。可是依照他不學無術的樣子,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嗎?還是是屠家其他什麼親戚分支的人?若不是對屠家忌憚甚深,他都要忍不住去屠家把這人挖出來,問他願不願意為皇家效力。
只不過屠家這步棋顯然已經踩到了皇帝的痛腳,而且他們敢在早朝顯露勢力,代表他們認為自己大勢已成,已不需要介意皇家的威脅,這對皇帝可是極大的挑釁。
因此,一日之內,皇帝發出了多道密旨,領旨的人,沒有人知道是誰,甚至連皇后都不知道原來皇家居然還掌握著一股地下勢力,也只有李莫然稍微明白一點,畢竟這是他以後要繼承的一切,只不過也是似懂非懂。
這股勢力得到的指示是,要在最短時間內摧毀屠家的生意。
於是京城裡一股暗流洶湧澎湃了起來,諸多賭場、妓院,甚至是歌樓酒館,其東家或掌櫃的被擊傷或暗殺,同時更多出了許多競爭對手,被同業聯合起來排擠,要不就是不時的有人來砸場鬧事,騷擾客人,一下子這些被打壓的行業都清淡了許多。
而這些事情背後,都有很鮮明的長生教的影子,頓時客人壓根不敢上門。
同時政治上,慕成書因為調查童渺渺賣身契一案,發現許多官員都欠了逍遙賭場的錢,被屠家鉗制著。於是他各方面的施壓排擠那些親近屠家的官員勢力,一時之間官場像掀起了一股「滅屠」風潮,每個與屠家稍有交情的,連家門都不敢打開,深怕下一個被查抄的就是自己。
京城裡唯獨一家置身事外的,那就是童家了。童渺渺是這次的受害人,童家五兄弟更有可能是被陰謀陷害的,更別說童濤山跟屠大慶一直都是死對頭,兩人若在早朝時槓上,沒有一次不是打架收場,所以這次的風波,倒是沒有延燒到童家。
短短一個月內,屠家明面上的勢力幾乎都被拔除了,但屠家卻一直靜靜地沒有反抗,因為屠深等的就是這一連串來自皇室的反擊,他想知道最終下令的到底是誰,動用的又是哪一股勢力。
答案是屠深最不希望的那一個,偏偏又在意料之中,這次下令大規模打壓屠家之人,便是當今聖上李天威,而檯面下用來暗殺或排擠屠家勢力的,果然就是長生教。
經過這麼長久的試探,一切都明白了,長生教根本就是皇家的勢力,或許應該說是皇帝一個人的勢力,屠家的忠勇愛國人盡皆知,為盛隆王朝立下了許多汗馬功勞,皇帝卻視而不見,他在意的只有皇權,於是兔死狗烹,屠家的功績成了家破人亡的原罪,皇帝利用長生教,害死了他父母。
原本的揣測終於能夠確定了,屠深卻是心寒不己,他算計童家五兄弟賭輸妹妹一事,果然成功地釣出大魚,得到了他要的結果,但是,也失去了他的最愛。
所以早該反擊的他一直沒有動靜,事情都到了最後一步,他該做出最後一擊了,但心中的那個難關,讓他始終保持沉默。
那一個難關,便是情關。
又是入秋的日子,不知是京城的肅殺氣息,或是氣候的蕭索所致,屠府內外一片寥落,有些較投機的下人,早就找了個理由不幹了,留下來的都是忠誠又老資格的人,所以即使院子裡落葉處處,也沒有足夠的人力來掃。
屠大慶走向孫子的書房,應該是條石子小路,腳卻不時踩在落葉上,發出煩人的窗窣聲響,有幾片落葉甚至從樹上落到了他的肩頭,但他卻不以為意,因為他心如明鏡,這樣的景象,或許才是屠深想讓外人看到的景象。
來到書房外,他敲了敲門,不待裡頭的人有所回應便逕自推門進去,一抬頭,便看到孫子呆坐在椅子上,眉頭深鎖,不像是在苦思,更像是在煩憂。
屠大慶在他對面坐了下來,自己倒了杯茶,潤了潤喉後,開口道:「到了這一步了,你仍裹足不前,是為了對面那個女娃兒吧?」
屠深這才猛然回過神來,有些難以置信地望著自家袓父。
屠大慶抿了抿唇,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你以為你在做什麼,袓父都不知道嗎?當年致遠與阿敏的死,我也知道是個陰謀,我同樣懷疑過皇家,但是我卻不願相信,他們也隱瞞得很深,我只要動手去查,就會有更多的屠家人死去,為了保護你們,我只好罷手,做個閒散將軍。你這些年的紈褲子弟倒是裝得好,居然讓那些人對你沒了防備,才能暗中做那麼多佈置。
「不過你的才能倒是出乎袓父意料,居然能深入京城到這種程度,袓父相信,你已經知道背後主使者是誰了吧?」
他也是經由孫子玩了這麼一手,才知道當年殺死他屠家多名中堅的主使者,竟然是皇上。
皇上當年年輕氣盛,意氣風發,卻對他諸多禮遇,遇之稱侄而不稱君,想不到背後竟是那麼可怕的算計,皇上成功的讓他以為皇室只是看準了長生教之亂的時機,趁機讓屠致遠與蘇敏去送死,而背後操縱的大手可能是皇家一些老不死的老狐狸,想不到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一手主導,長生教根本就是皇上的人馬。
屠大慶歎息道:「我花了數十年為盛隆王朝征戰北方,保護王朝的領土,嚇阻了敵人不敢再犯,最後得到的卻是皇家的反噬,既然他們都這麼對待我了,忍無可忍就無須再忍。孩子,想做什麼就去做吧,有事袓父頂著!」
「袓父……」屠深意外地看著袓父,他一直以為自己做得隱密,只不過這陣子為了釣出幕後黑手,動作大了點,想不到袓父從頭到尾都是個明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