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你的手段卻害了一個無辜的人。」屠大慶深深地看著他。「你現在按兵不動,就是怕這傷害更深吧?但你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渺渺被她哥哥輸給你的事,已經弄得人盡皆知,你現在就給我到對面去找渺渺說清楚,她會不會原諒你不知道,但袓父告訴你,這天下誰都會害我們屠家,就只有童家不會,你可以不愛她,但不能對不起她。」
對於袓父的一番話,屠深簡直是目瞪口呆,他一直以為自己掌握了所有事,但其實他知道的都只是片面,最厲害的還是袓父,表面上不動聲色,卻對一切瞭然於胸。
「屠深,渺渺這丫頭喜歡你很多年了,對你可說是一往情深,都不知道她看上你哪一點。」屠大慶搖了搖頭,連他都覺得童渺渺喜歡自家孫子簡直是冤孽,如果角色對調,今天換作他是童濤山,一定老早就上門來捏死屠深這個害他孫女傷心難過的傢伙。「你若不喜歡她,就不要給她希望,這丫頭很死心眼的,早早讓她死了心,去尋找她的緣分,嫁一個好人家,我也好對童濤山那個老傢伙有個交代……」
「袓父!」屠深突然開口打斷了袓父的話,「我……我覺得很矛盾,渺渺對我的感情我早就知道了,但我卻不能給她承諾。」
屠大慶揚高了眉頭,倒是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我也愛她,而且程度絕對不亞於她愛我。」屠深堅決地道:「可是你也知道我接下來要做的事有多危險,現在的我自身都難保了,只要踏錯一步就永無翻身之日,再繼續把她拖下水,那我就真的太對不起她了。」
上回在賭場她失望而去時,屠深便沉寂了下來,因為她難得顯露出的脆弱,讓他裹足不前。這期間他不是不想找她,只是一找她就得做出決斷,而這個決斷卻有可能再傷害她一次……
他不想再看到她的眼淚,也不想再利用她了!
「這麼說起來的確是樁難事。」屠大慶又重重歎了口氣。
他也是看著童渺渺長大的,自然不希望她被人欺負,但孫子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確實進退兩難,不管是遺憾了自己孫子,還是害了童家的女娃,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屠深苦笑道:「或許是我太晚才看清楚這一點,但我始終都知道那小不點在我心中的位置是不凡的,否則我何須為了顧忌她,到了報家仇的關鍵時刻仍躊躇不前?」
屠大慶皺眉思忖了一陣,末了額間一鬆,感慨地微笑道:「你去找她吧,感情上的事總是要給人家一個交代。沉澱了這些時日,她應該也有些想法了。聽聽她怎麼想,或許我們都小看了這個女娃兒了也說不定。」
童家的大門果然打得大開,屠深進去時,也沒有遇到什麼阻擋,直到他要進到童渺渺的內院前,童家五兄弟像五棵大樹般立在那兒,一臉的咬牙切齒,什麼刀劍棍戟叉全拿在手上等著他,一副要將他吞吃入腹的模樣。
「混帳!害得我們家渺渺傷心難過,居然還敢踏入我們童家,真當我們童家沒人了。」許久沒在屠深面前囂張了,童必知這句話喊起來特別爽快。
五兄弟交換一個眼神後,持著武器就朝著屠深衝去,五馬分屍是不可能,但痛打一頓絕對免不了。
然而就在那些兵器險險要碰到屠深的前一瞬間,他淡淡開口道:「三百五十萬兩黃金……」
此話一出,童必知正打算往他頭頂招呼的那支長棍,硬生生轉向打在了地上,而童必尺的刀背也從他身側劃過,劈在樹幹上;童必近的劍是帶鞘刺過來的,居然與童必乎的叉纏在一起;最後童必勇的長戟才衝過來,卻是往地面狠狠一插,發出一聲巨響,接著他老兄便站在原地不動,一副穩若泰山的模樣,標準的雷聲大雨點小。
屠深搖搖頭,再繼續前進,但童必近及童必乎又擋在了他前頭,打不了,總不至於擋不了吧。
「渺渺的賣身契還在我這兒。」
這句冷冷的話,又讓童家五兄弟縮起了尾巴,什麼招式全收了回來,只能無奈地看著屠深走過去。他早就掌握了這五兄弟的把柄,讓他們來擋人,無疑是羊入虎口。
然而當屠深走到童渺渺的房門前時,最後一關卻是一臉不善的童濤山,他右手拿了把關刀在背後,刀鋒指地,左手抓著鬍子,氣勢驚人地瞪著屠深,一時之間讓屠深都差點以為自己看到關公再世了。
只是這一關他避不了,無論如何是他欺負了人家的寶貝孫女,於是他凜著臉上前一揖,一副任君宰割的樣子。
「哼!屠深小子,敢欺負我心愛的孫女,你就拿命來抵吧!」說完,童濤山把鬍子往襟裡一塞,背後的關刀往地上一插,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支籐條,毫不留情的往屠深身上抽去。
真要拿關刀砍這小子,他還嫌重,萬一少了胳膊少了手,怕對面屠大慶不衝過來和他拚命!
咻咻咻!籐條抽到肉的聲音響亮明確,屠深咬著牙不吭一聲。這是他該受的苦,比起童渺渺承受的心碎,他這還算是輕微的。
只是他不叫,就顯不出責罰的嚴重,童濤山心忖這小子叫幾聲也就罷了,但他居然硬生生的挺住,身上都被打出血來了,讓童濤山更加氣憤,忍不住加大了手勁,最後居然啪的一聲,把籐條都給打斷了。
「你這小子,叫幾聲示弱不會嗎?非得惹得我老人家生氣不可。」童濤山用斷了一半的籐條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屠深全身是熱辣辣的痛,想擠出苦笑都沒辦法,調整呼息好一會兒,才有辦法開口,「這是我該承受的,我欠渺渺、欠童家的,豈只這些……」
童濤山無語了,原來這小子這麼硬氣,看來他當真錯看他很多年,只不過他也有他的用意,只得放低了音量,皺著老臉咬牙道:「你這小子慘叫幾聲,渺渺聽著可憐不就出來了嗎?你不知道她在房裡躲了好幾天了,我們都擔心死了……」
他的話還沒說完,童渺渺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來,瘦了一圈的她立於門前,因為帶著愁容,讓她本就我見猶憐的氣質更加突出,看上去是那麼水靈靈、怯生生,彷彿手一碰就會如水般化了,呼吸大力點就會將她吹散了,所以每個人都是不由自主屏息地看著她。
但見她幽幽一歎,眸光複雜地看了眼滿身傷痕的屠深後,眉頭幾不可見地微攏一下。
「袓父,讓他進來吧。」說完,她轉身走入房間。
屠深還陷在看見她時的撼動,並沒有移動腳步,她的愁思,比童濤山的籐條還大力地抽在他的身上,讓他疼的不只是身體,還有心。
他記得以前只要看見她,她就是一副無憂無慮的模樣,臉上只有笑容,尤其使壞的時候,笑得更是燦爛,燦爛到都可以勾走他的心。
但是他,親手剝奪了她的笑。
童濤山見屠深遲遲沒有動作,心中一急,一腳將他踹進房裡,還順手替小倆口將門一關,隨即他長歎了一口氣,無語地望向天上,希望上天保佑,屠深來這一回之後,他的小孫女能回復以前活潑可愛的模樣。
童渺渺面無表情地坐在床沿,屠深進來了,她是正眼看向了他,但表情卻沒有任何改變,就像在看一個陌生人似的。
屠深來到她身旁坐下,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那是她的床,終於讓她的表情有了一絲波動。只要她有反應,就值得他慶幸了,至少她不像表現出來的那樣對他無動於衷,她只是封閉了自己的心。
屋子裡是一片沉默,漸漸地都起了一絲涼意,讓氣氛顯得更為沉重。
屠深整理了一下心情,幽幽的道:「十幾年前,我父母在剿滅長生教時身亡,那日消息傳回京城,舉國悲痛,但我袓父卻是面無表情,淡淡的說了句『將士就是要死在沙場之上」。直到喪事結束,牌位入宗祠那個夜晚,我看到袓父偷偷的拭淚,我才知道他不是不難過,而是因為他是屠大慶,盛隆王朝的支柱,所以他的脆弱,不能讓別人看到。
「從那一刻起,我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查出害死我父母的兇手,我要親手報仇!」
他的聲音並不大,卻十分具有穿透力,終於讓童渺渺有了些情緒,卻是帶了些難以置信。
因為那一年屠深好像才十歲,這麼小就背負了這麼大的仇恨,要有多驚人的意志才能支撐到現在?
屠深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一般,音調起伏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所說的都是一般人難以想像的經歷,「在京城,別人看我是一個紈褲,卻不知道我因為這個身份,暗自收購了許多京城的吃喝玩樂事業,讓這些事業成為我的眼睛,觀察著京城,也取得了不少官員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