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眉緊緊一攏,看出端倪──小姐如果不是吃壞肚子,就是吃錯了藥,才會身體不適,神經錯亂!
這應該只是暫時性的,只要查出情種的下落,小姐就會回復健康的鐵心石腸。
小如沈吟半晌,欲言又止地說:「令妹闖了禍,你大概還不知道……」
「她一天不闖禍,才叫奇跡。」方果習以為常,深知小姐的闖禍能力比痲瘋病更可怕。
「這次不同,事態嚴重。」小如歎息,鳳眼裡籠罩著一大片黑漆漆的烏雲。
「我妹妹受傷了?哪裡受傷?誰傷她的?」方果震怒,對著樹幹猛搥拳。
小如趕緊又說:「她很好,安然無恙。」愛護妹妹的哥哥,是好男人。
「嚇我一大跳。」方果十指交握,都怪他太衝動了,使得手背瘀紅脹痛。
「但是,少爺可就被她害慘了。」小如忍不住還是說了,不吐不快。
「哦?」他也常常幫小姐背黑鍋,不足為奇,幸好閻羅王不要他。
「少爺為了保護她,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小如噙淚,傷心欲絕。
「傻丫頭!哭又不能解決事情!」方果原本是想說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變。
小如倚偎在他懷中。「少爺愛上令妹,我好難過,無法喝到少爺的喜酒。」
「他……少爺……真的愛上我妹妹?」方果暗爽,不只美人計成功,猛男計也是。
轟地一聲,彷彿雷電交加打在身上,戚彤整個人僵化,眸裡盛滿莫大的悲痛!
他是公認的風,每個想捉住他的女人都落得遍體鱗傷的下場,是她親眼所見,所以她一直以為他對她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因為她是他生命中唯一拒絕他的女人,才會激發了他的挑戰欲……不過,拒絕他只是一開始,她早就愛上他了,但她不敢承認,不敢面對。
都怪她自作聰明,以為用掩耳盜鈴的方式就能瞞天過海,可是她失敗了!
眼淚就是證據,就是答案,明明白白的,清清楚楚的,每一顆眼淚都代表她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的愛意,她卻笨得沒有及時發現……
他代替她死,如果是出於義氣,她不會像現在這樣難過。
此刻,知道他死是因為愛她,她反而更加難過,她寧可自己永遠都不知道!
眼淚又冒出來了,滴滴答答的,漸漸融化臉上的積雪,卻融不掉她心中的痛。
「少爺真偉大,為了愛,連命都可以不要。」小如眼巴巴地看著面前,以手指從雪人頭上挖了一指白雪解渴的心上人;口渴正是慾火上升的表現,他一定是跟她一樣,被少爺的愛感染了。「我想,這是男人愛女人,至高無上的表現。」
方果含著手指,幻想是在含糖葫蘆;一整天沒吃東西,肚子餓,不得已拿雪水充飢,不過,他對小如的說法完全不認同,甚至大笑。
「他是笨!我妹妹根本不喜歡他,他白死了,還是笨死的。」
小如駭白了臉。「你怎麼可以落井下石?!」
「我說的是實話。」方果理直氣壯,毫無愧疚。
「你……我看錯人了!」小如揮拳如揮劍,怒斬情絲。
「別打了!」方果以身護著雪人,發現自己才真的看錯了她這隻母老虎。
小如一手拉斷頭上的花環,還朝他的臉吐口水。「呸!我討厭你!」
「難道──媒仙館的飯菜裡被下了瘋藥!」看著小姐和小如都出現不正常的舉動,方果決定為了保險起見,以後改吃樹皮果腹。
眼看小如的身影消逝在夜色中,雪人忽然復活,手腳迸出,搖頭晃身,抖落一地的雪花,杏眼圓睜,瞪著對她微笑的方果。
他說司馬乘風的壞話,罪無可赦,應該掌嘴以儆傚尤,但是又不能讓他知道她是為此生氣,因為他從頭到尾都反對使用美人計,若讓他知道自己假戲真做,那還得了!他一定會棒打鴛鴦。
司馬乘風現在身中劇毒,絕對不是他的對手,搞不好會被他亂棒打死,而她則是被五花大綁,扛豬似地扛回將軍府……
啪噠一聲,方果嘴巴又腫又紅。「我的好妹妹,妳幹麼打我?」
「你病好了,為什麼不來通知我,反而跑去談情說愛?」戚彤有恃無恐。
「我……對不起,我錯了。」方果有口難言,只要老天爺明白他忠心就足夠了。
「知錯要能改,還不快去調查情種!」先支開他,免得壞她好事。
「遵命。」方果走了幾步,忽地倒退回來。「去哪裡調查?」
「老爺房。」戚彤隨口搪塞一句,沒想到居然讓她歪打誤中!
「周嬤嬤都跟我說了。」司馬義面容憔悴。
「孩兒不孝,讓爹操心了。」司馬乘風表情看似鎮定。
「你走了,你娘怎麼辦?」司馬義牽腸掛肚,放不下心。
司馬乘風眼眶一紅。「狀元答應我了,他會代替我服侍娘。」
「沒人能夠代替你,你是她十月懷胎辛苦生下。」司馬義歎息道。
「來世,我希望再做你和娘的兒子,加倍孝順。」司馬乘風痛人心肺。
「為什麼要喝下毒藥?」司馬義眼中沒有責備,只有慈父的關切和哀傷。
該怎麼說呢?他愛上一個不該愛、對情種圖謀不軌的女人……不不不,爹不能再受刺激了,就說他愛上一個不愛他的女人好了,反正事實也是如此。
她色誘男人,無往不利,受害者可能從長江頭排隊排到長江尾,當然也包括他在內。
搞不好他還是最慘的那個!別的男人至少享受過她的軟玉溫香,對她愛不釋手,而他卻是連床角都還沒碰到,就得去棺材裡躺了。
不甘心,是有一點點這樣的感受,但奇妙的是,他並不後悔!
他的體內,似乎不是中毒,而是中邪,一看到她就會升起一股熾熱的渴望。
沒有人知道,他認真地考慮過自己的另一半非她莫屬,他很想跟她拜堂成親,他不在意她不是清白的女人,他想要光明正大的迎娶,名正言順的溫存,他要看著她頭枕著他的胸膛,髮絲披散在他的臂上,嬌羞的模樣……
算了,他想要她,她還不見得要他,更何況跟他結婚等同跟死人冥婚!
對她而言,以身相許的報恩方式,不只門都沒有,連窗戶都沒打開。
「多情總為無情苦。」司馬乘風臉上的失落,難以一手抹去。
「那個妹妹?」他願為她死,知子莫若父。
「是她沒錯。」司馬乘風坦誠以對,敢愛敢當。
慎重起見,司馬義求證地問:「你愛她?」
「她不愛我。」司馬乘風幽歎,一旁的蠟燭彷彿在為他滴淚。
「我有讓她對你一見傾心的特效藥。」司馬義暗藏玄機似地黑眸一亮。
「特效藥?是不是情種?」司馬乘風毫不意外,眼波如琉璃般清澈。
「你怎麼知道的?」司馬義驚愕,原來秘密早已不是秘密……
司馬乘風苦笑坦白。「偷聽。」偷聽爹娘枕邊細語,心中有愧。
第8章(2)
此時,蟄伏在屋頂上的方果掀開一片屋瓦,國字臉湊了下去,看見司馬義伸出手──原本豐腴富貴的手形飽受病魔折磨,恍若攀地樹根,筋暴骨突,非常猙獰;方果感到鼻子一酸,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這對父子擺明了合謀算計小姐,癩蝦蟆想吃天鵝肉,去他的!不值得同情!
繼續看下去,只見司馬義拉了拉床頭帳幔上的繫繩,接著一塊牆磚進開,司馬義從裡面取出一隻錦繡袋,塞入坐在床邊的司馬乘風懷中,袋裡裝的應該就是遍尋不著的情種。
太好了,終於找到了!放回屋瓦,縱身一跳,方果趕著回去交差。
「磨碎後放進茶裡,一顆就好,保證威力無窮。」
「爹……你作媒從未失敗過,是不是靠情種的幫忙?」
司馬義汗顏地說:「不瞞你說,媒人禮在百兩黃金以上才用得到。」
「不!靠情種迷惑她,這是下三濫的招數。」司馬乘風嚴詞拒絕。
「爹只是想幫你完成心願。」司馬義唯諾,窘得無地自容。
「原諒孩兒不孝,不能為司馬家留後。」司馬乘風堅持。
司馬義忽然靈機一動。「有了!爹想到救你的法子了!」
「救我?」司馬乘風懷疑父親病人膏肓,腦袋可能清醒嗎?
「只要讓薛寶貝吃下一顆情種……」薑是老的辣,司馬義當仁不讓。
同一個時間,方果興高釆烈,一邊飛奔一邊大嚷。「查到了!查到了!」
相處久了,方果最大的用處就是瞭解她什麼時候口渴。
戚彤看著推門而入的方果,兩手空空,分明是戲弄她!這傢伙膽子越來越大,剛剛才摑了他一巴掌,居然還不知道悔改?!那就再摑一次,不,一次兩下,讓他永生難忘。
辟啪連續兩聲,打蚊子都沒這麼勤快。「混蛋!你說茶到了,茶在哪裡?」
「我是說查到情種的秘密了……」如此如此、這般這般,方果忍痛詳述。
「原來他們當年私奔是因為情種。」戚彤沈吟,腦中有如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