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畢竟是變好了,不再做壞事了。」曲復還是滿腔疑問。
「不,他一定有目的。狐狸精都是先媚惑人心,讓人不知不覺陷了下去,以為他是好人,可接下來他會做什麼壞事,我不敢想像啊!」
「柔兒,是不是要成親了,你壓力很大?」曲復憂心地問道。
「我不知道!」
「我聽說了,石老爺和石夫人一直對你有成見。」曲復生起氣來了。「只叫個媒婆過來,也不親自出面提親,是看不起我們曲家嗎?有這樣的公婆,將來還不知道要給你怎樣的臉色,難怪你會胡思亂想了。」
「大哥!」曲柔只是不斷地哭。「是真的!石伯樂真的是妖怪!他老要我跟他睡覺,也不瞧他一身的臭奶味,又肥又胖像只大笨豬,看到我只會伸舌頭流口水,好恐怖!好噁心!好討厭!嗚嗚……」
「柔兒,這幾個月來苦了你,你為曲家犧牲太多了。」曲復聽得都揪心了,憐惜地輕撫她的頭髮。「你不應該再忍耐,大哥絕不會再讓你待在石家吃苦。我這就進屋子,告訴石伯樂,我們柔兒不嫁了。」
「大哥,不能進去,他這只妖怪不知還會使什麼手段,我看過他引來一群妖魔鬼怪,打架鬧事,將整間房間都砸爛了。」
「妹妹呀!」曲復只道她已經病得不輕了。
「若他真是狐狸精,我倒想會他一會。」裴遷雙眸緊緊凝視後門。
「裴大哥,不能去!」曲柔驚道;「他會害你的!」
「我不怕,我只是想知道,為什麼會有一個姓胡的跟我長得一模一樣。」
「不行!我們快走!」曲柔拉住裴遷不放,轉頭急道;「大哥,你快找道士來收妖,我怕我已經被石伯樂吸盡精髓,就快要死掉了啊!」
「好,柔兒,我們快回去,我請個大夫幫你瞧瞧,再叫娘和你大嫂、二嫂陪著你,你不要怕,安心休養,一切事情大哥來處理。」
「我進去了。」裴遷急欲證明真相。
「裴大哥!我不要你去送死!」曲柔哭得更加傷心了,乾脆撲到他的胸前。「我怕因為我喜歡你,石伯樂會害死你呀!」
「曲姑娘,你在說什麼?」裴遷僵立著,完全不敢碰她。
「裴大哥,我喜歡你,打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喜歡你了。」
「曲姑娘,你喜歡的是另一位胡大哥吧?」
「我不管是胡大哥還是裴大哥,我就是喜歡你。」曲柔仰起頭,急欲尋求裴遷避開的目光,嗚咽哭道;「你有男子氣概,又有俠義心腸,石伯樂成日傻呼呼的,只愛玩鬧,就像一個不懂事的小孩子。我受夠了,我討厭他,我再也沒有心力陪一個孩子氣的妖怪玩耍了。」
曲復皺緊眉頭,微微搖了一下頭,示意裴遷稍安勿躁。
「柔兒,大哥帶你回家。」
「嗚嗚,我要跟裴大哥走!」曲柔抓緊裴遷的衣襟。「石伯樂一定會追我,我要逃得遠遠的,嗚嗚,我要走呀!」
「曲姑娘,你先跟你大哥回去。」裴遷也出聲勸道。
「你帶我走呀!我不要跟那只妖怪成親!」曲柔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站立不穩。「我才不要石伯樂當我的相公,不要!不要!我好怕,他不是我的相公,不是,不是……我的相公……相公啊!」
曲柔泣不成聲,全身劇烈顫抖,最後的嘶喊漸趨微弱,驀地雙手鬆開,兩眼一閉,人就暈了過去。
裴遷立刻抱住她的身子,驚道;「曲姑娘!曲姑娘!」
「柔兒!」一見到那蒼白如雪的帶淚臉龐,曲復更是驚慌。「柔兒暈倒了,快!裴兄,你快送她回曲家!我去找大夫!」
裴遷二話不說,打橫抱起曲柔,將她緊摟在懷裡,快步離開。
夕陽西沉,紅霞隱去,天際染上厚厚的一層灰黑顏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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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終究是討厭他的。
下弦月慘淡淡地掛在東邊天上,帶著黯淡灰敗的青白色,像極了那張失去血色的美麗嬌顏。
小白狐狸站在屋頂上,卷在背部的尾巴動也不動,任夜風無情地吹呀吹,吹亂了他一身美麗的雪白細毛。
兩隻深黝的黑眸依然直直盯住她曾站立的地方,就在她暈過去時,他幾欲發狂,就想躍下去救她,但是那個抱住她的魁梧身影竟令他心頭大慟,擰扯得他無法呼吸,更是無法動彈。
她喜歡這種有男子氣概、俠義心腸的穩重男子?
「不可能……」他喃喃地道。
「怎麼不可能?你還道狐仙和凡人可以結合嗎?」
「大姐,你來多久了?」
「我一感應到你過度激烈的心緒,就來了。」大紅狐來到他的身邊,與他排排坐在屋脊,歎了一口氣。「小弟,別傻了。」
「不可能的。」他還是無法回復平靜,癡癡地道;「柔兒一直很勇敢,她甚至不怕小惡魔,又怎會怕一隻小狐狸?」
「小惡魔再怎麼壞,他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你呢,你也聽她說了,你是妖怪,一下子狐狸,一下子石伯樂,她當然怕了。」
「妖怪」兩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自從變身為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他總是會感到心頭一陣陣抽痛呢?
「大姐,我不是妖怪。」
「你當然不是妖怪了,你是狐仙。」大紅狐望著他呆滯的眸子。「曲柔畢竟是凡胎,她碰到的事情已經超過她所能理解的範圍了。」
「我去找她,跟她說明白,是她誤會了。」
「你們相處了那麼久,她能知道的都知道了,你還能解釋出什麼道理來?她還要找道士收妖呢,你省省吧,別自討沒趣。」
是啊,他是一隻流口水的大笨豬,也是一個討人厭的傻呼呼胖妖怪,而她因為恐懼不知所措,這才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掌控之下,強裝笑臉與他周旋,忍氣吞聲,終於承受不住爆發出來……
是嗎?是嗎?柔兒的笑容是那麼明朗可愛,甚至在瞭解真相後,她還願意親他,為什麼?只是因為那個有男人氣概的裴遷嗎?
他黯然地問道;「我年紀太小,只有臭奶味,沒有男人味吧?」
「當然了,你這只娃娃狐狸怎及得上浪蕩人間三十年的俠客?」
「大姐,你是不是認識裴遷,要不當初怎會將我變成他的模樣?」
「他長得那麼英俊,以前路上見了,就記得他的長相了。」大紅狐瞧著那彎弦月,愣了半晌,隨即用力眨眨長長的睫毛,語氣淡然地道;「我們總要多記得一些人的模樣,這才好變身辦事。」
小白狐沒注意到她那片刻的靜默,只是一問再問;「柔兒不喜歡我嗎?她答應嫁給我的。」
「小弟,你還執迷不悟嗎?她都說得那麼清楚了,她喜歡那位裴大哥,還要跟他走,她根本就不喜歡你。」
「是了,她只是應付我……」方纔她哭訴的一幕一再出現他眼前,圓圓黑眸也漸漸溢滿水光,接著,大顆淚珠掉了下來,一滴,兩滴,像下雨般滴個不停了。「大姐,嗚,我的心好痛,好痛啊。」
「小弟呀,」大紅狐的眼眶也濕了。「這是你長大的代價,大姐也不想你傷心難過,可你要成仙,就必須認真修行,不能再玩了。」
「我喜歡柔兒啊,我沒有害她,我希望她快樂、平安……」
「唉,你為她做了那麼多事,她一句妖怪就全打翻了,你還執著什麼?世間情愛就是這樣,沒有一定的道理。你喜歡她,她不見得會喜歡你,總要你情我願,這才有好結果。」
「好苦。」心絞,淚流,苦痛不堪。
「你既然嘗過了,就知道為人苦,情愛苦,世間皆苦。我們這麼努力修行,也是為了拋卻塵俗雜念,離苦得樂。」大紅狐很難得地正正經經、苦口婆心勸說;「人歸人,仙歸仙,道不相同,不相為謀。你這回人界走一回,當作是一次苦修,大徹大悟之後,你就能清心了。」
「大姐,你清心了嗎?」
「我本來就清心自持,又不像你一頭栽了進去,差點救不回來。」
「你沒喜歡過任何人嗎?」
「沒有。」大紅狐斬釘截鐵地道。
「我拿走你的繡鞋,你不也執意要拿回去?」
「這不同。繡鞋不見了,再縫一雙就有。人家怕你,不喜歡你,你再追回來也沒用;她的心不在你這兒,你強留她只是讓她痛苦。」
「我不要柔兒難過……」可自個兒的淚珠怎麼滴個沒完沒了呀。
「這就是了。你要她好,就讓她去吧。小弟,該放手了。」
「嗚……我好難受……」小白狐仰頭望天,那兒卻只有一片黑暗。
「你該回姑兒山了。大姐也是為你好,你心性單純,只要心無旁騖,認真清修,一定有希望修得正果。」
「嗚,城裡還有爹娘……還有石家的事業……」
「你叫石伯樂不要執著,不要留戀世間一切,你自己還不是固執得像一塊石頭。」大紅狐又是一歎,仍耐心地道;「那個貪得無饜的楊西坡不是讓你拔除實權了嗎?龍虎獅豹也學會擔起重任了,石家二老注定喪子,你玩夠了,也是時候讓他們接受應有的命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