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走!我只要曲柔!她本來就該跟著到陰間服侍我的!」
「我不許!你做壞事活該該死,不能拖她下水!」
這個石伯樂一步步逼近,口氣和手勁也逐步加重,那個石伯樂也不甘示弱,即使佛號震得他氣勢稍減,但還是陰風慘慘,不斷地掀桌倒椅。
「哼!賊狐畜也不過這點本事,還敢逆轉生死,冒充為人……」
「你該輪迴就去輪迴!你回到這裡也是逆轉天道!」
轟!十數片葉子激射而出,立即化為十數道星火,將那個石伯樂圍燒起來,他見狀猛然跳開,鬼吼鬼叫了起來。
「眾兄弟!別看戲了!快出來幫我,不要怕這隻小狐妖!」
「來了!」四方傳來陰寒的鬼笑聲。
「哪來這麼多鬼……」這個石伯樂驚訝不已,立刻打出護身手勢。
曲柔膽顫地看著兩個石伯樂鬥法,已經無法思考這是怎樣的一個情況,她全身不斷地顫抖,佛號早就念不出來了,因恐懼而劇烈抖動的手指頭也抓不住薄薄的一片樹葉,就讓它那麼掉落下來。
葉片離了身,一隻冷得像冰塊的雞爪立刻緊緊地鉗住了她。
「嘿嘿,小美人兒果然香嫩,難怪老大想盡辦法也要回來。」
「啊!」她驚叫出聲,轉頭就看到一個削去半邊頭蓋骨的男人蹲在床邊,賊眼賊笑地摸她,那腦袋裡的血塊還像滾湯似地冒泡,她再也無法忍受一波一波襲來的強烈恐懼,崩潰地大聲哭喊道;「相公!相公!」
「去!」這個石伯樂一個轉身,揮掌拍開那只流血小鬼,人也跟著飛奔到她身邊,雙手張開,抱住她顫動的身子,迭聲安慰道;「柔兒!不要怕,我在這裡保護你。」
「相公……嗚嗚,我怕……」曲柔一聞到那熟悉的憨奶味,立即將整個人蜷縮進他溫熱的懷裡,再也克制不住地放聲大哭。
太恐怖了,鬧鬼了,她八字明明有六兩重的,怎會看到鬼啊?
「曲柔,他不是你的相公!」那個陰惻惻又帶著怨恨的聲音怒道。
「是!他是!」曲柔不住地哭叫,不願抬頭亂看。
「惡鬼!你再不走,休怪我無情!」這個石伯樂生氣地道。
她躲在他的懷裡,完完全全感覺到他狂跳的心臟和起伏的呼吸,更能感受那有力臂膀的緊密護衛,即使此刻她恐懼得幾乎失去意識,她仍然知道,他正在努力保護她。
那是惡鬼啊!她掉下驚懼的淚水,無能為力地抓緊他的衣服。
「兄弟們,上!這只賊小狐法力有限,將他撕了!」
「嘿嘿,小姑娘給老大,我們分了這隻小狐狸吧。」
曲柔聽到眾鬼的笑聲,不禁啞聲哭道;「相公……」
「柔兒,別怕,我在這裡。」那溫柔堅定的聲音命令她道;「閉上眼睛,你放心,你會忘了這一切……喂!你們怎能偷襲我啊……」
昏天黑地,砰砰碰碰,喀啦叮咚,曲柔聽到了很多奇怪的聲音,也知道他正在不住地挪動身體,但無論他怎麼動,或跳或滾,他仍是緊緊地擁住她,絲毫不讓她受到傷害。
「嗟!地府丟失了這麼多隻鬼,也不快來清理清理……」
突然又傳來一個女子的清脆聲音,明顯地流露出不悅情緒。
「哇嘿!這個風騷漂亮!夠勁兒!」眾鬼齊聲尖叫。
「再看……還想再死一次?再看,老娘就挖出你們的鬼眼睛!」
這是誰?曲柔意識模糊了,恐懼也慢慢消失了,她想看看是誰來了,但她沒有力氣,她的身子好沉、好沉,聞著那香香的憨奶味,終於沉入了最深的安眠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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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珠小暑小姬小娥四大丫鬟緊盯著在前頭燒香的曲柔。雖然少爺不要她們跟來,但她們是跟走了,因為看住狐狸精就是她們的使命。
「嚇!你別看她小小年紀,也不知哪裡學來的床上功夫,竟然可以把床架震到斷成一截一截的,還把少爺捏得滿身是傷。」
「是咱少爺太重了,他最近老像個小孩子蹦蹦跳跳,說不定是少爺將床給玩壞的,不然他怎麼一再叫我們別說出去?」
「我看一定是吵架了,整個房間扯簾子、摔枕頭、撕被子、踢桌椅,連馬桶都給踢翻到門邊。呼,幸好裡面沒東西!這姓曲的女人未免太驕縱了,吵個架都可以將房間翻了過來,累得我們還得一一收拾。」
「唉,一邊收拾,一邊還得瞞著老爺夫人。要是夫人知道了,恐怕又哭得石家大宅淹大水。唉,我們當丫鬟的實在好為難。」
曲柔拿香虔誠祈求,無心理會四大丫鬟的閒言閒語,因為今天早上她跟她們一樣震驚。她一覺醒來,不明白房間為什麼會亂成了這樣,如果是半夜地震颳大風老鼠搗亂,她又怎會沒有醒來呢?
她問蹲在地上收拾的石伯樂,卻被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額頭包紮著布條的他給嚇了老大一跳。
他笑嘻嘻地說是昨晚喝醉酒,在房間摔得東倒西歪弄傷的。
是嗎?曲柔望著玉姑仙子的塑像,心頭糾結成一團,既感疑惑,又很沉重,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他受傷有關係,非常重要,重要到令她感到極度不安,非得要石伯樂帶她趕來玉姑祠上香不可。
到底是什麼事?她苦苦思索,卻是怎樣也想不起來。
她懷疑了。胡靈靈以玉姑祠管事婆婆的模樣站在神壇邊,斜覷曲柔身邊的石伯樂。
她記不起來的。石伯樂揉揉背上的痛處,朝她咧個大笑臉。
你行嗎?她真的忘了?胡靈靈瞪他一眼。我到昨夜才知道,原來你的法力退步到這種慘不忍睹的程度。如果不是我趕去,你早就被惡鬼吃了。
謝謝大姐。他扮個鬼臉,再偷偷瞧了旁邊閉眼虔誠默禱的曲柔。
笨小弟,身上的傷也不會治?你三百年來混得太凶了!
喔,我忘了療傷心法了。他摸摸圓臉,感覺傷口癒合了,被鬼踩得快斷掉的骨頭也不疼了,忙拿香拜了幾拜。大姐,多謝啦。
別跟我嘻皮笑臉,等回去姑兒山,我一定得逼你閉關一百年,好好重修狐仙的本事!
不要啦,十年就好,一百年怪悶的。
不要跟我討價還價,你惹了禍,我還得幫你擦屁股,浪費我修行的時間,也浪費你的時間。
我樂捐你大筆銀子,可以了吧。
在你「死掉」之前,最好再從石家拿出一些銀子貼補玉姑祠,也不枉大姐我疼你了。
沒問題!那大姐……地府那兒……
知道了啦,昨晚他們只逮回三隻小鬼,還有一堆在外邊流竄,我這就去向黑白無常打聽,你晚上謹慎些。
謝謝!
管事婆婆轉個身,掀開神壇旁邊的厚重簾子,腳步不穩,搖搖擺擺,看來好像是要進去休息了。
曲柔本想請老婆婆為石伯樂祈福,做些簡單的驅邪儀式,見她離開,不禁失望地輕歎一口氣。
「柔兒,歎什麼氣?」石伯樂問道。
被他聽到了?曲柔低下頭,沒有回答,只是問道;「相公,你有認真祈求玉姑仙子保你平安無事嗎?」
「有啊,我也求她保柔兒平安快樂。」
「相公……」一股熱流猛往眼眶裡衝了上去,曲柔忙眨了眨眼,抬頭笑道;「我只是來求個心安……咦!你臉上的傷?」她忍住撫摸證實的衝動,就左右瞧著那張嬰兒臉,驚奇地道;「不見了?怎會不見了?小珠小姬小暑小娥,你們快過來看,相公的傷好了!」
四大丫鬟趕忙上前,圍著少爺瞧著,也是驚歎連連。
「好了?都好了!黑青不見了,一樣的細皮嫩肉!少爺……別拆下布條啊!」
石伯樂笑嘻嘻地拿下纏頭的白布條,拿手掌用力搓了搓天庭飽滿的額頭,「剛才就不痛了,原來是好了。」
「怎麼可能?」小珠不可置信地道;「明明早上狐……呃,少奶奶幫少爺塗藥時,我還看到破了一個洞的傷口,怎地一下子就不見了?」
「玉姑仙子顯靈了。」石伯樂笑逐顏開地指著玉姑仙子塑像。「柔兒,你說是也不是?我可是知道你跟她求什麼喔。」
「你又哪知道我跟仙子求什麼!」曲柔臉蛋一紅,忙道;「我還沒拜完,我再去外頭買些素果供奉仙子。」
玉姑仙子果然靈驗!她才求仙子保佑石伯樂,願他傷勢快快好起來,轉眼竟然就好了,教她怎能不滿心歡喜、誠心誠意感謝玉姑仙子。
轉過身子,正要出去,一個高大魁梧的男人踏進了祠內。
他一身簡單的灰布衣衫,滿臉的落腮鬍子,幾乎看不見他的臉形,唯獨一雙黑眼沉穩有神,彷彿能將這世間一切看得透徹;他身後背著一把長劍和一個包袱,道出他浪跡江湖的俠客身份。
「胡大哥……」曲柔吃驚地定住腳步,他怎會在這裡出現?
胡不離……石伯樂亦是同樣吃驚,因為這個胡不離不是大姐變的,而是一個如假包換的真人。可是,胡不離不就是他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