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今日召我進宮就是為了這件事,日月會的人突然消失在京城裡,我到過日雲觀幾次,也沒見到他們的蹤影,或許只是換了地方藏身,要不然就是撤回了蘇州,那兒可是他們的大本營,不過可以確定不會這麼簡單就放棄了,我會繼續留意。」
哈勒瑪說完,和伊爾猛罕點了下頭便離開了。
在出宮之前,他先到武英殿內其中一處偏殿換下朝服,這兒曾經是皇帝的臨時居所,如今這處偏殿便供他和伊爾猛罕他們在宮裡過夜時使用。
哈勒瑪獨自駕著馬車出宮,來到提督九門巡捕五營步軍統領府外,自從皇上下旨指婚後,他便不曾來到這裡,不想讓寶齡有機會跟他說,她不想嫁給他,她一直都當他是兄長,求他放了她。
哈勒瑪並不喜歡自己居然利用權勢來強迫她嫁給自己的惡劣行為,這是小人才會幹的事,要說他卑鄙也不為過。可是他真的沒辦法忍受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所以他一定會加倍地疼惜她,讓她能夠接受他、愛上他,就算寶齡會因此怨他、恨他,他也不會後悔。
「叱!」他揮動握在手中的韁繩,駕著馬車離去。
再過不到半個月,她便是他的了。
誰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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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了將近半個月的煎熬和等待,哈勒瑪終於等到這一天來臨了。
雖然在十九歲那年就曾經迎娶過福晉,不過這回卻是他真心重視的,整座貝勒府洋溢著喜氣。
貴嬤嬤大聲吆喝指揮著奴僕,對這個新進門的福晉可是滿懷期待,希望她能留住哈勒瑪的心,別再老是往外跑了,最好能多生幾個娃兒,這樣她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主子。
喜轎載著新娘子由家中的兄長們護送,跨過放在地上過火避邪的火盆,然後停在門前,再由新郎往轎底射了三箭,趕走或殺死隨轎而來的鬼怪後,才將新娘扶出喜轎,同新郎向北三叩首。
薩滿單腳跪在桌前,一面用滿語唸經,一面用尖刀把供奉的豬肉割片拋到空中,祈求上蒼保佑這對新婚夫婦子孫滿堂、白頭偕老。
當寶齡被攙進了洞房,雙腳還直發抖,要過門檻時,她按照指示跨過一副馬鞍,完成種種儀式後,終於在床上坐穩了。
這樣就算嫁給貝勒爺了嗎?
連著幾天下來,她既高興又緊張,有時還會作噩夢,夢到他說弄錯了,他根本不是要娶她,因為她膽子太小,沒有資格當他的福晉,現在後悔了……教她傷心地哭著醒來。
但現在,她真的成了貝勒爺的福晉了,可以一輩子在一起了。
「這兒有人伺候,那姊姊就先出去了。」
已嫁為人婦的恩古倫免不了擔心,但如今妹妹都嫁進門了,誰也幫不了。「以後就全靠你自己了,要是真有個什麼,趕緊讓人回來說一聲,咱們一定會馬上衝來救你的,你不要怕。」
「額娘……沒有來嗎?」寶齡只記掛著這件事。
自從皇上下旨指婚之後,額娘就天天以淚洗面,精神也不太好,一直擔心自己會被欺負了,甚至最後連命都不保。
「她不太舒服。」
「請姊姊跟額娘說,我會很勇敢的,請她不要為我擔心。」她唯一牽掛的就是額娘的身子。
「嗯」了一聲,恩古倫便離開新房了。
因為頭上覆著紅巾,寶齡只看得見自己緊絞的十指,她知道房裡還有其他人在,雖然口很渴,還是坐著不敢亂動。
寶齡不停地告訴自己,如今身份不同了,不能老依賴親人,得學著獨立,得要更堅強,要讓夫婿刮目相看,讓他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膽小怕生的小丫頭。
跟他有三個月沒見了,她真的好想他,想著他大笑的模樣、他厚實溫熱的大掌,還有他的體貼……
一想到這些,她的身子便發熱,羞得將臉垂得更低了。
新郎哈勒瑪好不容易灌醉了一干貴客,讓他們鬧不了洞房,才得以回到新房,過他的洞房花燭夜。
站在新房外頭,哈勒瑪手心卻直冒汗,從來不曉得自己會緊張成這副德行,要他去陣前殺敵都還比這個簡單。
他多想馬上衝進去,一把抱住寶齡,脫掉她身上的新娘紅袍,然後吮吻她的小嘴、她的身子,讓她嬌喘吁吁地躺在自己身下,然後把腦袋裡想過的各種招式都和她做過一遍……
遇上她,他不只改變做人處事的原則,還變得好色,滿腦子只想著怎麼與她歡愛……不行!他得冷靜下來,對這丫頭得要慢慢來,不能頭一次就嚇著她了,那往後只怕不敢再讓他碰一根汗毛了。
站在門外,他用力地深吸口氣後,這才推門而入。
他粗獷剛直的臉容因為緊張而顯得緊繃,不過這神情看在婢女們的眼裡,簡直像是來跟人算帳似的,委實令人膽寒。
「恭喜貝勒爺!」在房裡伺候的兩個婢女趕緊上前見禮。
「都下去吧!」他揮揮手。
婢女們匆匆地出去了,只能暗自祈求這位新進門的福晉熬得過今晚。
聽見哈勒瑪的沈厚嗓音,寶齡知道他進房了,小手絞得更緊,想起額娘有天拉她到床邊,小聲跟她說,洞房花燭夜時,要是貝勒爺想跟她做夫妻之間的事,只要咬緊牙關就可以撐過去了,要是他太過粗魯野蠻,甚至力道太大,也不要哭出聲來,免得惹來更多的皮肉之苦。
寶齡聽得一知半解,可是她相信貝勒爺不會故意傷害自己的。
接著,腳步聲來到她面前,哈勒瑪用秤桿揭去新娘頭上的紅巾,覦著低頭不語的新娘,才要伸手扶她到桌案旁坐下,還沒碰到,就看到寶齡的身子抖了抖,似乎想要避開他的手掌。
因為這看似不經意的動作,讓他的心頭頓時涼了半截,直覺她真如自己想像的那樣,嫁得並不情願。
哈勒瑪把手縮回去,嗓音瘖啞地說:「到桌旁坐下。」
聞言,寶齡乖乖照做,小臉還是羞得不敢抬起來。
「現在要喝交杯酒。」哈勒瑪見她仍是低著頭,不肯看他一眼,更別說讓他碰了,她是因為怨他、恨他吧?還會有什麼呢?不過,她已經是他的人,有的是時間讓她接受這個事實。
她啜了口酒,眉心一攬,努力吞下。
「還有這個。」哈勒瑪依著習俗又各取了長壽麵和不太熱的子孫餑餑,讓她吃了一些。
尷尬的沈默在新房內瀰漫……
寶齡只要想到待會兒要做額娘口中的那些事,就羞到全身忍不住顫抖,有些喜、又有些怕。
過了片刻,哈勒瑪見她始終都不說話,放下玉箸,再次伸出手掌,覆在她的背上,想要攙她起身,但手心傳來的顫抖是如此明顯,明顯到他像是燙到似的,馬上又縮回手,不再嘗試觸碰她。
她怕他、討厭他了嗎?
雖然早就想到會這樣,還是讓他難以承受。
「今天辛苦你了。」他倏地站起身。「我讓人進來伺候,你早點歇著。」說完便像逃難似地離開了。
而坐在位子上的寶齡困惑地仰起小臉,看著關上的門扉:心想貝勒爺是要出去招呼外頭的客人,所以才要她先睡嗎?那她等他回來好了,做妻子的怎麼能自個兒先上床。
哈勒瑪急急衝出新房,一路解著大紅袍上的盤扣,並交代兩名婢女進去伺候福晉就寢,然後才讓服侍的奴才把酒送到另一頭的廂房,今晚他就睡在那兒。
他頹然地坐在椅上,痛苦地將臉龐埋在掌心內,想到寶齡因他的接近而有半點厭惡和憎恨,恍若有人往他的心口猛擊一拳,痛得他呼吸困難。
他該怎麼做才好?
哈勒瑪用力往案上一槌,嚇得剛進門的奴才腳都軟了,差點把酒給灑了。
「貝、貝勒爺……酒……酒來了……」
「把酒擱下,你可以出去了!」他將身上的新郎紅袍用力扯下。
奴才抖著把酒放下,囁嚅地說:「奴……奴才告……告退。」
「慢著!」哈勒瑪一吼,粗聲交代:「我要在這兒過夜的事,不准讓貴嬤嬤知道,聽見沒有?」要是讓她知道,只怕會馬上跑來干涉,肯定會向寶齡興師問罪,那準會把那丫頭嚇壞的。
「是。」奴才領命下去了。
哈勒瑪直接以酒瓶就口猛灌,連喝了好幾口才停,狼狽地用手背抹了抹嘴角。
「別急,我得慢慢來才行。」哈勒瑪告訴自己要有耐性,急躁只會壞事,之前能讓她不再懼怕,這次一定也辦得到的,只要有誠意,寶齡終會感受到他的心意。
把五瓶酒全都喝光了,他步出房門,遠遠地看著該是今晚與她恩愛的新房,燭火熄了,知道寶齡多半已經睡了,這才稍稍安心。
有什麼事只好等明天再說。
哈勒瑪抹了把臉,這麼跟自己說,然後回房躺到炕床上,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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