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說下去不代表她猜測不出。沒錯,徐伍輝已屬大齡剩男,多少男人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有了兒子,讓他再為自己等三年,徐大娘能允?更別說旁邊還有個虎視眈眈的鍾子薇,會否到最後繞了一圈又回到前世那個點?會否他未娶妻先迎妾?會否他最後娶的還是前世那個女人?
如果徐伍輝讓鍾子薇入門為妾,自己還能委身?
搖頭,對不起,她對感情有潔癖,無法忍受小三就在自己身邊,對於愛情,她既小氣又吝嗇,分享是她辦不到的範疇。
第十九章 帶你去兒童樂園(2)
「賀大哥,你有心儀的女子嗎?」
「有。」
他回答得又快又精準,卻不知自己的答案像根筷子,還是武林盟主手中的筷子,咻地一下飛快地戳入她的心臟,瞬間,她喘不過氣,那個震驚比想像徐伍輝納鍾子薇為妾更痛人心。
眼睛張得大大的,她努力不讓淚水往下流,但心裡已經流出一汪淚海,那水既苦又澀味,麻了她的唇舌,痛了她的知覺。
她瘋了!這種情緒是不對的,身為義妹,她應該為他高興不是嫉妒,她瘋了,絕對是!
強壓下不該存在的念頭,她問:「你打算什麼時候把人給娶進門?」
他搖頭苦笑,「我不想讓她甫進門就守寡。」
「你說要好好回來的,她怎麼會守寡?」
「我習慣在做最淋漓盡致的準備同時,做最壞的打算。」
他說得沒錯,唯有時刻提醒自己危機四伏,才會小心翼翼於每個環節,但她不喜歡聽這話,於是轉開話題,「賀大哥打算娶幾個妻子?」
「幾個?」他挑挑眉,一臉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等收下莊進成的三萬大軍後,你就要恢復壽王世子的身份了吧?世子爺呢,哪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我犯傻嗎?當初我娘怎麼死的,自己怎樣被追殺?歸咎其因,禍根不就是一個呂氏,我還會傻得重蹈覆轍?」
他比誰都清楚,多妻多妾是家禍亂源,父王本沒打算納妾的,要不是心機深重的呂氏算計到父王頭上……
狠戾了雙目,他不會放過她,也不會一刀斬了她,因為她適合凌遲處死!
他的「不重蹈覆轍」讓鍾凌為他心悅的那個女子高興,真心的。
「知道嗎?人類不像老虎猛獸有利爪可以捕食,跑得不夠快、跳得不夠高,又不能飛,很難避免被捕食,於是用群居方式來提高生存機率。
「既是群居,為了溝通,便發展出語言,為了自娛娛人,於是發展出藝術,然後發展出文明,創造出更多的新物品,模仿、學習、競爭……越來越複雜的行為模式出現在人類身上。」
「然後?」
「競爭就有輸有贏,在遠古的時候,人類不能輸,因為一輸,自己就會落入虎口,成為待宰羔羊,害怕、恐懼,驚惶於緊接下來的痛苦與死亡。所有人都喜歡贏,因為贏就代表取得更多、更好的獵物,替自己爭取到更多的生存空間。」
「所以……」他不懂話題怎麼會拉到這裡,不過他習慣在她面前耐心傾聽。
「這推論出人類喜歡獵捕、不喜歡被獵捕。」
「這是理所當然的。」
「所以,男人是種笨到讓人難以理解的生物!」說完,她忍不住想為自己拍手喝彩,完美的推理!
這結語讓上官肇澧備受驚嚇,在男尊女卑的社會中,她竟敢說男人笨?「你這是推論還是偏見?」
「推論。多妻多妾就是把一群女人關在後院裡,而唯一的獵物是把她們娶進門來的男人,為了生存,於是她們必須競爭、必須殘忍,於是她們用盡心機把自己變得面目可憎,好替自己和自己生的孩子爭取更大的生存空間,因此荼毒別的女人、別的孩子就成了理所當然。
「你聽過兔子會對獵人說,快來抓我、快來殺我,我心甘情願當你的獵物嗎?沒有吧!但男人卻喜歡置身一堆女人中間,成為她們的獵物,讓她們各耍手段、以心計論真章。」
她的話惹笑了他,「聽起來,你很不屑這種男人?」
「嗯哼!」她點點頭。
「你也不會允許伍輝三妻四妾?」
「嗯哼!」她再度點點頭。
「如果世事不如人意呢?」
這話問得有點唱衰人的意思,但鍾凌明白,他沒這個心思。
「通常你們這裡的女人碰到這種事,會怎麼處理?」她反問。
「她們會表現得寬懷大度,即使心裡不舒服,也不能表現在臉上,惹得夫婿不樂意。」
「為什麼要逼迫自己寬懷?為什麼明明就不樂意,還要妥協?」
「因為她們熟讀《女誡》、遵守婦德,因為所有的女人都這麼做,因為無方圓不成規矩。」
他出口的,是這個社會的標準答案,可鍾凌另有看法。
她似笑非笑地回望他,半晌,緩緩搖頭道:「不對,是因為別無選擇,離開丈夫後,她們便無法活得好,不管走到哪裡都會受人欺凌,她們不得不妥協,因為沒有獨立自主的能力。假設所有的女人能不依傍男人便可以活得精彩萬分,那麼這個世界即將翻轉。」
「你們的世界是被翻轉的嗎?」
「是。」她點頭,笑出滿臉自信。「我們那時代的女人挑男人也挑工作,這個不好換一個,第二個不行還有一堆備胎可以選擇,沒有人需要被吊死在一棵樹上。
「你問我,如果世事不盡如人意的話,我怎麼辦?很簡單,我會替自己找到窗口,我擅長做糖果餅乾、擅長想像謀劃、擅長獨立自主,就是不擅長委屈自己。」
上官肇澧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只要你願意,我永遠是你的賀大哥。」
她很感動、很安心,因為他的笑,也因為他的溫暖。
她痞痞地送他一個飛吻,笑道:「你以為逃得了?哈哈,我早已經巴上你這棵大樹,你想撂下我?想都別想!什麼賀大哥而已,我已經認了乾娘,你是我的乾哥哥、澧哥哥、好哥哥……」她越說越三八,越講越不像樣。
她這是不守禮節、是逾越,但他卻不願意阻止,因為……她的笑容很美,她叫好哥哥的表情很生動,所以他喜歡被她逾越,掐掐她瘦稜稜的臉頰,他說:「叫澧哥哥吧,這個好聽。」
有啥問題!她勾住他的手,笑出滿眼春花。
「哩哥哥、梨哥哥、理哥哥、利哥哥,哩梨理利、利理梨哩,我攤上一位好哥哥,妹子以後全仰仗您啦。」
很放肆、很欠教養的話,可是她的放肆讓他心花怒放,他握住她勾上自己的手,貼在自己心口,這個動作太親密,突地,放肆的小丫頭紅了臉龐,吶吶地想找出幾句話解釋自己的失態。
他哪裡肯?拉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並且適時地找出一句話,解除她的尷尬。「你們那裡,閒餘時間都做什麼?」
「旅遊啊,我們有飛機捷運,只要想要就可以到很遠的地方玩,如果怕累,也可以坐在電腦、電視前面,一動不動地看著螢幕裡的人又哭又笑……」
她最喜歡談自己的文明生活,更喜歡他聽著聽著,眼底浮上的好奇與讚歎,那讓她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偉大的演說家。
於是她東拉西扯,說一堆網路笑話,講幾個很有寓意的故事,說得他滿臉羨慕,幾乎愛上她的世界。
「你呢?你閒餘時喜歡做什麼?」
「我喜歡……」
一個不小心,她想深了,她想起爹地答應她的兒童樂園……
強人爸爸、強人媽,明明是極其相似的兩個人,卻因為同樣強勢而分手。
那天,天有些陰,爸爸在家門前用力摟抱她,信誓旦旦地說:「凌凌別怕,就算我和媽咪離婚,你還是爹地的寶貝女兒。」
他們依依不捨,擁抱很久,然後約定好下一個假期去兒童樂園。
只是一個又一個的假期過去,他們始終沒成行,爸爸再婚,新弟弟、新妹妹陸續出生,她不知道兒童樂園的小主角是不是換成弟弟、妹妹,但她是再固執不過的女孩子,沒有爹地的遊樂園,她不希罕。
穿越後,不希罕的遊樂園成了永恆的想像。
「怎不說話?是喜歡的地方太多,還是哪裡都不喜歡?」
「我喜歡六福村,喜歡雲霄飛車,喜歡咖啡杯,喜歡……」她花很多的力氣去形容那些遊樂設施,形容坐在上面的感覺,即使她從來沒有坐過,感覺只是憑空想像。
「所以你很想坐雲霄飛車嗎?」
「想、很想、非常想!」
她期待的表情裡帶著幾分嬌憨,讓他的心甜了起來,拉起她的手,將她負在自己背上,下一瞬,她被他背起,他縱身一跳,竄上樹梢,突如其來的高飛,引出她的尖叫!
風在耳邊呼呼地吹襲著,他的聲音伴隨著風聲傳到她耳畔,他問:「像嗎?」
她尚未回答,他已經背著她從這棵樹飛到另一棵樹上,她笑著叫著,大聲問:「像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