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曉得呢,好人一定有好報?如果這個理論正確,那她前輩子做錯什麼,鬧得這世會沒爹疼、缺娘愛,年紀輕輕就得扛起一個家?是奸人妻女、刨人祖墳?還是殺人放火、通敵叛國?
送走張氏,鍾凌發現上官肇澧似笑非笑的眼睛。
「你在笑我?你覺得我做得不對?」她指指自己。
搖頭,他不讓張氏欺負鍾凌,但區區銀錢小事算不得欺負,最重要的是鍾凌現在需要收買鐘子文,幾百兩銀子散出去,鍾子文是個厚道性子,日後對這間鋪子只會更盡心力,因此他不阻止鍾凌。
「不,我笑,是因為你大伯母那筆銀子拿不回來了。」
「為什麼?魏康生是太子少傅,怎麼樣也不會吞這點小錢吧?!」
「光你大伯母一筆,確實是小錢,但如果有成千上萬筆呢?」
「你的意思……他卷款潛逃?」
他沒回答她,卻問了另一句,「還記得金日昌嗎?」
「當然,那是我賺得人生第一桶金的好地方。」也是他們結緣、她第一次對他產生信任的地方。
「金日昌是我和肇陽合開的,只不過記在義父名下。」
「嗄?你帶我去自己的地盤賺錢?」
他淡淡一笑又不正面回答。「連開十八次大是肇陽的籌謀,沒想到會被你識破。」
「我沒那麼聰明,是鍾子芳的記憶告訴我,金日昌開幕那天連開十八次大。」連穿越大事都招供了,騙錢只是小事,她不介意實話實說。
「沒錯,但她的記憶沒告訴你,道士的預言全是噱頭花招,『大』開得越多,接下來開『小』的機率就越大,我們打算用這一招吸引更多賭客,更不會告訴你金日昌有與其他賭坊不同之處,才需要以此為噱頭吸引顧客上門。」他讚歎的是她的分析推理能力。
看著他滿意的眼神,鍾凌笑得滿臉痞,捧住自己的臉,三三八八地忸怩兩下,笑說:「好吧,我同意自己很聰明,可你能不能別這麼崇拜我,我會害羞的。」
她的痞惹得他大笑不已。「客氣什麼,你不知道能被我崇拜是件多光榮的事。」
「知道!看見了嗎?」她指指自己的頭頂笑道:「那裡戴了頂金光閃閃的皇冠。」
兩人相視一笑,她又道:「行了,別賣關子,金日昌和我大伯母的銀子有什麼關係?」
「開金日昌的目的不是賺錢,而是為了釣魏康生的父親,魏老頭嗜賭……」
他將魏老頭寵愛小妾、敗光家產,將鶴髮老妻氣得進京投奔兒子,魏康生如何不服氣,想摘了金日昌,卻不料一步錯、步步差,不但沒滅了金日昌,反把自己在京城裡開的賭坊給曝光,並且將自己引到皇帝面前。
太子為此被皇上怒斥,所有的銀兩全進了國庫,以至於港縣那三萬兵要吃要喝,各項用度變得拮据。
「若非如此,魏康生怎麼會想到放利錢、籌銀子?不過張氏的消息太慢,她還不知道皇上一路查到魏康生頭上,太子早已自卸臂膀,放棄魏康生這枚棋子了。」
確定張氏的五百兩銀子打了水漂兒,鍾凌歎道:「大伯母拿到那一千兩銀子時多樂啊,說是連作夢都夢見家裡起大屋,銀子、金子堆滿倉庫,現在這個樣兒……古人誠不欺我,命裡無時莫強求。」
「你也別為她難受,你四哥哥是個能幹的,其他幾個也刻苦耐勞,只要她腳踏實地,別再作那些無謂的發財夢,鍾家大房的日子應該不會差。」
「希望這次的事能讓她得到一點教訓。」
上官肇澧知道接下來她有得忙,便起身道:「既然已經到城裡,我就去金日昌繞繞。」
當初開的時候,沒想到它是只金雞母,這一年多來賺的銀子讓他們堂兄弟富得流油,要不是有太子的事兒擺在那兒,必須低調行事,肇陽還想擴展,到各地多開個幾家分號。
「晚點,我再過來接你。」
「好。」
第十九章 帶你去兒童樂園(1)
上官肇澧離開後,鍾凌把帳目清算過,最早在金日昌賺得的三、四千兩銀子,買鋪子開店之後只剩下兩千多兩,再加上賣糖賺的,扣掉給阿靜的六百兩和大伯母的五百兩,細數桌上的銀票和銀兩,她忍不住歎氣,三千五百多兩能做什麼,想在京城買間鋪子很困難吧!
但她不能不去。
鍾凌承認,雖然不想和皇子權貴扯上關係,但去年那一百個禮盒的經驗太美妙,有壽王世子和四皇子的人脈,她在哪裡開舖子都不會比在京城裡開佔便宜,即使那邊有個討人厭的安平王府。
進京後,井風城的鋪面得交給四哥哥,眼下鋪子裡只有白玉糖、幸運餅、進士榜和幾樣手工餅乾和蛋塔、果凍,她扳動手指算一算,到明年四月之前回來,若每月推出一項新點心,至少得準備六、七個品項……賣什麼新品好呢?
她拿出紙筆在上面勾勾畫畫,千層派、法式薄餅、杏仁瓦片……
她正專注想事情時,鍾子文走進廳裡,他二話不說將一紙欠條放在鍾凌面前,退兩步,拱手朝她九十度大鞠躬。
鍾凌連忙上前扶起他問:「四哥哥,你這是在做什麼?」
「我娘給阿芳添麻煩了。」他臉上慚色未褪。
「都是一家人,說什麼麻不麻煩?四哥哥未免見外。」
「爹常說大房應該多照應二三房,可長久以來,一直是三叔在照應我們,現在三叔不在,又是阿芳賞我一口飯,娘又……」
「沒事的,四哥哥,你先坐坐,我有事想與你商量。」鍾凌拉著他坐下,給他斟上一杯熱茶。
他沒等鍾凌開口,急著把話說清楚。「阿芳,我娘拿走的銀子我一定會還的,我那裡還有一百多兩,明兒個先送過來,剩下的等年底娘把放利錢的銀子收回來,馬上還。」
鍾凌苦笑不已,實在狠不下心澆他冷水,說大伯母那筆錢拿不回來了,於是轉開話題道:「錢的事不急,另外有件事,我得快點和四哥哥討論。」
「什麼事?」
「我打算到京城裡開間唐軒分號,想從這裡帶幾個人過去。」
聽見鍾凌的話,鍾予文眼底瞬間浮上光影,只差沒高舉雙手大喊:選我選我選我!
鍾凌讀出他發射出來的訊息,但……實在對不起。
她低了低頭後,說道:「四哥哥,我打算帶小春和小夏過去,她們很能幹,頂得上半個管事,進京後,一個管廚房,一個管鋪面,我可以省事許多。
「四哥哥得留下來替我張羅這間鋪子,有你主事我放心,何況井風城離秀水村近,聽說大伯母要替四哥哥相媳婦了,所以四哥哥還是留下吧,終身大事比什麼都重要。」
瞬間,他沉下眉頭,失望盡顯。「我不過比阿芳大一歲,又是男人,晚點說親事無妨,阿芳能不能再考慮考慮,帶我一起進京?」
「四哥哥真那麼想到京城?」
「是,可以嗎?」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鍾凌著實看不得別人失望,但四哥哥也走,這裡還有誰可以挑得起?
「四哥哥,你聽我說,以後我不在,鋪子裡大小事都要您承擔起來,交給別人我著實不放心,而且還有牛場那裡要照看呢,所以我打算分給四哥哥兩成股份,以後這間鋪子就是咱門的合夥事業,想讓四哥哥多盡盡心,這樣好不好?」
她處處替他盤算,即使大伯母那四百多兩銀子拿不回來,鋪子的紅利再加上四哥哥的月銀,最慢一、兩年的時間就能夠還清,四哥哥的脾氣不願欠人,沒這筆負債,心情會輕鬆得多。
何況他成為唐軒的小老闆,肯定有更多的人家願意說這門親事,這是一本萬利的好事,她猜想鍾子文一定會喜出望外、喜上眉梢,哪裡知道她的好心撞上牆壁,鍾子文非但不喜還發了一通火氣。
他怒目迎視鍾凌,口氣是從來沒有過的冷。「阿芳是不信任我嗎?不信就算沒有那兩成股我也會為鋪子竭盡全力?把你的股收回去,我不需要拿錢收買,我會盡自己的本分。」
鍾凌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踩了人家的自尊,趕緊嘻皮笑臉地圓場,「哪裡是收買?這明明是托付!四哥哥誤會我了。」
鍾子文發拗,側過臉不願意看她,鍾凌扯扯他的衣袖,遞給他一張大笑臉,他不理人,鍾凌撒嬌,一句句四哥哥別生氣,他連聽也不聽。
鍾凌的痞法用盡,人家硬是不吃這套,沒轍了。她退一步,問:「四哥哥真的那麼想隨我進京?大伯母能同意?」
「我娘還欠著阿芳銀子呢,她敢不同意?」他悶聲道,板起臉和平日裡和氣生財的模樣差上何止千里。
「好,知道了,要不四哥哥暫時留在這裡,替我訓練一個掌櫃,只要他有足夠能力把鋪面給撐起來能夠頂替你,四哥哥就到京裡來找我吧,我把掌櫃的位置給你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