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雲天始終正襟危坐,神色恭謹,不敢有任何輕慢之舉。
當那雙美眸抬起,對他露出女兒家的嬌美淺笑時,他尷尬的端起茶盤,把茶水當酒,一口飲盡。
他是個武夫,對付頑強的惡人,他毫無畏懼,但對這水做的柔弱女子,卻不知如何是好,她看起來好軟,彷彿風一吹就要倒似的,那麼楚楚憐人。
隨侍在側的丫鬟,再度為他斟滿茶水。
他尷尬得連手都不知道要擺哪兒好,偏偏那雙美眸又頻頻朝他遞情送波,他只好一逕兒的埋頭喝茶,一杯又一杯的咕嚕吞下肚。
曲子尚未彈畢,他卻早將一茶壺的水全喝光了。
娉婷婉轉的曲調,在十指間悠悠傳開,而她的笑,越加嬌美迷人,他看著看著,禁不住雙眸矇矓。
「奴家彈的曲子,大人可否喜歡?」
「很好……」
「奴家再為大人彈一曲,好不好?」柔柔的嗓音,帶著蠱惑人心的嬌嗲。
「好……」
濛濛的神智,像一層霧,霧裡的她,嬌美動人,迷惑他的神智,讓他漸漸無法思考。
他的眼皮越來越重,心神輕飄飄,最後手中的茶杯驀地一鬆,龐大的身軀往前重重一倒,趴在桌上。
琴聲乍然停止,三個女人彼此互望一眼,立刻很有默契的來到耿雲天面前。
「大人,大人。」傅君繡搖著不省人事的耿雲天,輕喚著。
呼嚕嚕嚕……
沉重的呼吸聲,顯示他正熟睡,六隻睜大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想要確定他是不是真的不省人事。
「他睡著了。」芷兒確定道。
「這傢伙把一壺茶當酒全喝光光,不睡死才怪。」小昭哼道。
這茶裡,放了無色無味的迷藥,加上茶味香濃,讓人難以察覺有異,只要降低對方的戒心,便不會懷疑這茶裡動了手腳。
傅君繡冷冷瞪著趴在桌上昏睡不醒的耿雲天,早收起了笑容,換上一張清冷的面孔。
「小姐,這人太可惡了,要怎麼懲治他?」
「依我看,把他扔到豬圈裡去,讓他臭死!」
「不妥,睡著了哪會感到臭?不如把他關起來,餓他個三天三夜。」
「他這麼壯,餓個三天根本無關痛癢,還是丟到豬圈好了,起碼可以讓他臭個好幾天,洗澡也洗不去臭味。」
對於她倆的建議,傅君繡堅定搖頭。
「這些都太便宜他了,及不上我所受侮辱的百分之一。這男人讓我沒臉見人,在家鄉待不下去,我也要他嘗嘗受盡人們冷嘲恥笑的滋味。」思及自己所受的委屈,那俏生生的臉蛋乍青乍白,雙拳緊握。
「小姐打算怎麼做?」
冰冷美麗的容顏,抿出一抹狡猶的笑容,一字一字的命令。
「把他的衣服給我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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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哇噢……」
「老天……怎麼回事啊……」
「哎呀……姑娘家們別看……」
「我的天呀……他被打劫了嗎……」
「會定誰幹的……」
「乖乖……他是負了誰呀……」
吵雜的人聲,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迴盪在耳邊,擾人清靜,聒噪得令他頭都疼了。
耿雲天動了動重如鉛錘的眼皮,昏沉的意識依然模糊,彷彿置身五里霧中,想爬卻爬不出來。
什麼人那麼吵?
為何他全身酸痛無比?
好不容易睜開眼皮,一陣陽光刺眼,令他難受得頭昏腦脹,隱隱約約的,他見到一堆不認識的人,在對他指指點點。
他們在指什麼?為何一個個面露驚異,眼睛瞪得如此大?
等等!他在哪兒?
他的雙腳,並沒有踏在地上,而是浮在半空中,舉目一望,全城盡在眼中,同樣的,他也盡在全城人的眼中,就連路邊的野狗也來看熱鬧。
恍如被五雷轟頂,將他模糊的思緒炸醒,他完完全全清醒了,震驚的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高高的吊在城門上。
而且,一絲不掛。
那張剛硬的面孔瞬間變了臉,黝黑的臉從蒼白、脹紅,一直到鐵青,驚怒交加,怒不可遏!
是誰幹的好事!竟然把他光溜溜的吊著城門上,供全城人觀賞引而全身上下唯一有遮掩的,是雙腿之間那塊單薄的布條,上頭還大大寫著三個字——負心漢!
聚集的人群中,不少三姑六婆指指點點,交頭接耳。
「那個人是誰呀?」
「他肯定是對不起哪家姑娘。」
「可不是嗎?不然怎麼會被人脫光光吊在那兒。」
「敢情他玩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哎喲∼∼那還得了,造孽喔∼∼」
該……該死!
他試圖運力掙扎,但縛綁在身後的兩隻手臂被粗大的繩子捆得又牢又緊,他像一頭蓄勢待發的野獸,渾身散發怒火,正用他的爆發力要將繩子掙斷。
粗厚的繩子,在強大的運力下,越繃越緊,出現了松裂,而他雙腿間的布條,也搖搖欲墜。
眼看那布條隨時都有掉下的可能,引來不少女人們的驚呼和抽氣聲。
耿雲天皮一繃,不敢再動,連大氣都不敢吸一口,就怕那塊布條真的掉下去,這瞼可丟到西藏高原去了。
未出閣的姑娘家們,有的用繡扇遮眼,有的以花袖遮面,個個臉紅心跳,卻又忍不住悄悄露出一隻眼,窺視那強壯的體魄,以及隱藏在布條後那壯碩堅挺的驕傲。
至於那些徐娘半老,或是已經發白齒搖的老太婆,連矜持都免了,直接大刺刺的看個清楚,當風兒吹得布條輕輕晃動時,她們的脖子也伸得更長,眼兒瞪得比銅鈴還大。
耿雲天汗如雨下,心下慶幸,散亂的頭髮稍微遮住了臉面,所以沒人認出他,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啊……
「走開!走開!」
隨著威嚴的暍令,一群腰繫劍柄,身著衙門東衣的捕快們,大步趕來城門口,人群也自動讓開一條通道。
為首的捕快,大聲喝道:「呿!喝!我還當是玩笑,原來是真的!」
有人報官,說有人被脫光光吊在城門上涼快,那麼大聲吆喝,不是那衝動粗莽的常德光,還會有誰?
耿雲天不發一語,他眼皮直跳,總覺得有不好的預感。
常德光抬頭往上一瞧,原本威武的面孔,驀地一驚。
「欸?那不是耿捕頭嗎!」
這麼大的嗓門,字正腔圓,讓人聽得一清二楚。
「……」黝黑俊朗的面孔,緩緩抽搐著。
眾人再度嘰嘰喳喳,還傳來不少低呼聲,原來那人是赫赫有名的鐵捕頭耿雲天?其他捕快也是一陣驚愕。
向來直腸子的常德光,立刻義憤填膺的大聲道:「是哪個王八羔子幹的好事!耿捕頭你沒事吧?」
就算沒事,現在也有事了,而且是很大的事。
「耿捕頭你等著!我立刻把你救下來!」
耿雲天此刻只想掐死常德光,用布塞住他的大嘴巴。
啪滋——
一聲清脆的聲音,令他身子晃動了下。
耿雲天屏住了氣息,屁股發寒,這聲音難不成是……
啪滋啪滋的聲音越來越大,那是繩子快斷掉的聲音,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由於適才的施力,繩子早有裂痕,即將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隨時有斷掉的可能,那塊擋住命根子的布條,也風雨飄搖著……
耿雲天這輩子,流過的冷汗從沒這麼多。
啪!
繩子應聲而斷,在眾人的驚呼聲和女人的尖叫聲中,赤裸裸、涼颼颼的他,也從六丈高的地方往下墜落。
那塊寫著負心漢的布條,早已隨風飄向他處。
第三章
「大人!您不能硬闖啊!」
「讓開!」
大批的捕快,個個高頭大馬,直闖入嬋娟樓,常德光將擋路的僕廝推開,大聲命令道:「我們總捕頭要見你們君君姑娘!快叫她出來!」
「是誰在喳呼吆喝的大聲嚷嚷?」
一名打扮華麗的婦人,被數名女子簇擁而出:她是孫大娘,也是這兒的負責人,芳華三十,風騷冶艷,跟在她身邊的女子,個個亦是艷麗無比。
僕廝忙上前來,在孫大娘耳邊報告:「他們說要找君君姑娘。」
「喔?」
孫大娘一雙媚眼,朝這些魁梧的捕快們瞧去。
「喲,常大人,什麼風把你們吹來了?呵,就連鼎鼎大名的鐵捕頭耿大俠,也來光臨咱們這家小妓院,真是蓬摹生輝啊。」
耿雲天冷道:「請君君姑娘出來一趟。」
「大人,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嬋娟樓也有咱們的規炬,想見咱家的君君,您可得先知會,訂個良辰吉時呀。」
其中一名捕快斥暍:「放肆!咱們是來辦案,可不是來這吟詩唱詞嫖妓的!」
「哎呀,咱家的君君還是個清倌,賣藝不賣身,非一般的困脂俗粉可比,大人說話可尊重點呀。」
孫大娘身在青樓,什麼陣仗沒見過,大風大浪她見多了,達官顯貴更是結交不少,才不會這麼容易就被嚇到。
常德光道:「孫大娘,咱們是來辦案的,有事想請教君君姑娘,可否請她隨咱們回衙門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