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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綠光

  華重盛吸了口氣,半晌才啞著聲道:「威鎮侯……何以你變得如此心狠手辣?」他們舅甥只相差兩歲,兩人是從小一塊長大的,一同讀書習武,情同手足,曾幾何時他卻像是變了個人。

  花世澤笑意猙獰地道:「皇上似乎不曉,一直是臣的心狠手辣成就了皇上的賢名,一直是臣的血淚鋪成了皇上的登基之路,就因為皇上不夠狠,處處留情,臣才必須無情。」

  就因為皇上無法作為,他被迫成為鷹犬,殺的人多了,逐漸麻木,連情都淡了;就因為皇上龍椅未穩,所以他被迫坐困皇城,被因於此地,與殺戮為伍,他為什麼就非得為他人而活不可?

  就因為他是皇上?就因為他是舅舅?

  華重盛無力地跌坐在座位上,久久無法言語。

  良久,華重盛才啟口,「好,朕不管你要如何處置其他人,但是朕只求裘姑娘進宮替德妃診治,朕只求這一點。」

  「辦不到。」花世澤不假累索地道。

  「花世澤!朕都已經退讓至此,你再刁難,朕就要重你抗旨查辦!」

  「那就查辦吧。」

  「你真以為朕不敢!來人,給朕重下威鎮侯,立即搜府,押下裘化真!」華重盛一聲令下,外頭的禁衛應聲喝道。

  花世澤垂斂長睫,幽然道:「那就是皇上逼我造——」

  「民女裘化真求見皇上。」

  未竟的話遭身後的女嗓打斷,花世澤驀地回頭,就見裘化真徐步從外廳走入,他一雙拳握得死緊,眸底是再也壓抑不住的癲狂。

  「誰許你離開主屋了?」他怒聲道。

  裘化真輕握住他的手。「冷靜。」

  「你要我如何冷靜?」後宮內苑是他無法踏入之地,她要是有個閃失……不,他是絕不會再讓憾事重演。

  「小不忍則亂大謀,這道理還要我教麼?」裘化真怎麼也不敢放開他的手,就怕他真是瘋了會手刃皇上。「且聽我與皇上議過再談。」

  右手緊握著他的手,裘化真雙膝跪下。「啟稟皇上,民女前些日子染了風寒未癒,進宮對德妃鳳體不利,侯爺是一心為皇上著想,還請皇上別誤解侯爺的用心。」

  華重盛輕哼了聲,但見她氣色確實不如初見面時的紅潤,不禁信了她幾分。「那要,裘姑娘是願意進宮診治德妃?」

  「民女願意。」話一出,感覺她握住的手反握得她發疼,她隱忍下來,道:「但民女有一個請求。」

  「儘管說。」

  「民女希望柳院使千金柳十三能夠隨行,且進宮後,將後宮女官們交予我差遣。」

  「可以。」華重盛頓了下,再問:「你何時能進宮?」

  「明日。」

  「好,就這麼著。」華重盛鬆了一口氣。「明日,朕差人接你進宮。」

  「叩謝皇上。」

  華重盛走到她身旁,看了眼不掩怒火的花世澤。「朕會將德妃移到朕的寢宮讓裘姑娘診治,更會加派一支武太監暗中保護,朕也允你能在寢宮走動,加派禁衛。這已是朕最後的讓步了…?

  擺駕!」

  「皇上回宮。」貼身太監隨即朝廳外一喊。

  待鑾駕浩浩蕩蕩的離去,花世澤還是僵直地站在原地。

  「侯爺,」裘化真拉著他的手起身,卻見他怒意未消,只能可憐兮兮地道:「頭有點暈,侯爺能否撐著我?」

  花世澤垂著眼,輕柔地將她打橫抱起,直朝主屋的方向走。

  裘化真沒料到他竟直接抱她回房,一路上忙著拿袖遮臉,羞赧得無臉見人。

  被擱在床上,便見他坐在床畔默不吭聲,她只能扯扯他衣袖,輕聲道:「侯爺生我的氣?」

  「心堵得很,不想說話。」他淡道。

  「心堵的人應該是我吧。」她索性坐起身。「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要不是我出聲,你肯定會……」那些大逆不道的話,她不想再說出口。「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但你要是為了我頂撞皇上,給威鎮侯招來麻煩,你不好過,我一樣逃不了,何必呢?」

  「這事不管怎麼想都有蹊蹺,否則我不會頂撞皇上。」

  「怎麼說?」瞧他又不吭聲了,她不禁催促著。「你不說我怎會知道。好歹也跟我說說兩年前的事,好比後宮如何,還有……你為何殺了祁王?」

  「那年,你走後,後宮突地平靜了來,也許是因為你的關係,可我所查到的細作確實與祁王有關,所以,說我遷怒也成,反正我是不會再放任祁王從中煽動,藉此動搖朝堂。」

  裘化真思幸了下,又問:「然後呢?」

  「這兩年確實是平靜了不少,可巧合的是,我一離京,母親就舊疾發作,在皇上進侯府後,德妃又出事,她所出的六皇子也因而逝去,你不覺得這分明是樁陰謀?」他淡睨了她一眼。

  「怎麼說是陰謀,誰又知曉你要離京?」

  「每年的二月初,我會離京,這事朝堂上恐怕無人不知。」

  「去哪?」

  「拜柳九的墳。」他淡道。

  「喔……」悅來客棧的掌櫃也說過,而今年他是比較早前往。「可你今年為何提早了?」

  「那是因為皇上要在正月底給六皇子辦個週歲筵,讓我在皇城裡布下天羅地網,要將祁王在朝中的剩餘黨羽一網打盡,所以我必須提早離京,否則就怕屆時殺戒一開,我會趕不上祭墳的時間,結果,筵席未開,反倒是後宮又開始了誅殺皇子的戲碼。」他神色無情地笑著。

  「可是,誰會知道你提早離京?」

  「柳十一,抑或者是後院裡的人。」

  裘化真思緒運轉極快。「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有人將你秘密離京的消息洩露,然後對長公主……那藥渣你可有查?真是柳芙所為?」

  「是她所為。」

  裘化真張口無言,如果真是柳芙下藥,那麼這事就跟柳葳脫不了關係,可她又為何挑在這時機點,難道——「皇上要在筵席上宣佈六皇子為太子嗎?」唯有如此,才會教後宮那群女人先下手為強。

  花世澤眸色複雜地看著她。「許是如此。你道,會是誰下的豐?」

  「我不知道是誰下的手,當六皇子一死,皇上手上的那把劍會先砍向皇后,而真正漁翁得利的,也許就是鞏貴妃了。」那麼依附著鞏貴妃的柳葳,自然是得要向鞏貴妃獻計,得到信任,至於往後如何,那就說不准了。

  「……柳家後宅也曾上演這戲碼不成?」他語帶譏諷地道。

  「相去不遠,後宅的女人能爭的不就這些。」她哼笑了聲。「他日,說不準侯爺府上後院也會上演這戲碼。」

  「不可能。」他斬釘截鐵地道。「我的心不大,只裝得下一個你。」

  裘化真抿著唇,掩去心底的甜蜜。「誰知道呢?男人啊總是喜新厭舊,又或者是為了子嗣,不弄個後院玩樂,感覺愧對自己。」

  「我並非非要子嗣不可。」

  「為何不要?」

  「我不要咱們的孩子像我。」

  咱們?她了要替他生了嗎?且他不要孩子,她還挺要的。「咱們的孩子自然要像你,要不然要像誰呢?待孩子出生時,也許宮裡早已風平浪靜,咱們可以帶著孩子離京而居,就算不能離京而居,至少咱們不受困於此。」

  「有那麼一天?」他笑意微噙著,喜歡聽她說咱們的孩子。

  「當然有,只要讓我進宮把事查個詳實,不就得了。」

  他臉色一冷。「你要我眼睜睜看你去死?」

  「呸呸呸!你三天兩頭不咒我日子過不下去麼?我現在好好的,想讓我怎地還不容易呢,也不瞧瞧我身邊有什麼護著的。」

  「宮中會有我力有未逮之處。」他覺得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

  「我說的可不是你。」瞧他終於瞧著自己了,她才道:「你知道我如何復生的麼?」

  「你可以不用說。」

  裘化真不禁低笑著。瞧她多瞭解他,他一開口,她就明白他是擔憂一旦話說得多,會教上天黃泉都盯著她瞧,說不準改天就將逆天還陽的她給領了回去。

  「侯爺,是小清救了我,是她讓了身軀讓我還陽的。」

  「小清……是亡者?」

  「嗯,想當初我在重陽城能夠吃香喝辣,小清也是功不可沒,她待我極好,一直都替我著想,不過她現在不在這兒,許是侯爺身上陽氣過盛,教她不敢靠近。」

  「她常靠近你,如此可好?」顏奎曾提及她總在房裡自言自語,當時他就猜著了她身邊必定是跟著魂,只是他不知是好是壞,對她是利是弊。

  「該是沒有大礙。」她輕輕地攤開他的長指,看著掌心裡掐出瘀痕,不禁搖頭歎氣。「侯爺不用擔心,有小清跟著我,不會有什麼事的。」

  「萬一呢?」

  「不會有萬一,皇上不都說了,你也能就近保護我的。」

  「那些老賊會參我一本。」

  「那你就想想要怎麼設局栽贓那些老賊,收抬那些自以為是的功臣,從他們身上朝後宮嬪妃施壓,讓那些嬪妃安分一些,也讓那些老賊安靜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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