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淚水突然佔據了視線,讓她幾乎看不清慕容淼淼了。
慕容淼淼見她淚眼婆娑、神情淒苦,忍不住開罵,「哼!靳成熙真是笨蛋,你那麼愛他,就連死了魂魄都還上了我的身去接近他——」
「淼淼!」時月紗急忙打斷她的話,再忐忑的看了看四周。
慕容淼淼也連忙塢住嘴巴,再小心的四下瞄了瞄,好在沒人。她吐了吐舌頭,「對不起,我只是氣不過。」
「我知道,但這怪不了皇上,我想我也讓他失望了。」說是這麼說,淚水仍在時月紗眼眶裡打轉。
慕容淼淼大眼一瞪,「有什麼好失望?逃婚的是我,又不是你……卓蘭。」
她小小聲的說了最後兩個字,「還有,我爹就算造假八字,我的命格實際與皇上的相剋,可如今在你這個身體裡的又不是真正的時月紗,哪有合不合的問題?」
時月紗從躺椅上起身,緩步走到百花齊放的美麗花園,「但這些都說不得,也不能說啊。」慕容淼淼跟在她身後,腳步一停,垮了臉,「也是。」
接下來,時月紗問了玉貴人的事,連慕容淼淼都知道她在這裡,沒理由消息靈通又武藝高強的李鳳玉會不來探望她。
「她死了,前陣子宮裡才替她辦了喪禮,不過啊,那是假的……」見她臉色大變,慕容淼淼連忙將靳成麟告訴她、皇上跟他發現玉貴人身份的來龍去脈告知,還有後續夏柏松也失蹤了,皇上的人也查到夏家人同時私下動員搜尋他,才得知當夜玉貴人救走的蒙面黑衣人就是夏柏松。
「他們終於在一起了。」時月紗替好友高興,將兩人原是一對情人,卻因女方得報恩而斷了情緣的事告知慕容淼淼,心裡更是祈禱夏柏松的傷勢無礙。
兩人又聊了些事後,她還是忍不住的想問:「皇上他……沒有我在身邊,過得好嗎?」這裡的宮女、侍從似乎都被交代了,不能與她有過度的交談,只是沉默做著自己分內的事。
「當然好,宮中哪裡不好?現在鎮國公被派到西南,你爹被關入大牟,聽恭親王說,過去鉗制皇上的三位首輔大臣全沒了,皇上現在是展翅飛翔的鷹,誰也管不了了。」一提到靳成熙,慕容淼淼就義憤填膺,不懂時月紗幹麼替那麼無情的人操心。
「不,還有夏太后,在我看來,夏太后才是夏家人中心機最深沉的,尤其皇上跟她之間還有喪子之仇的誤會,她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皇上好過。」
「那也是他的事,你替他擔什麼心?好在我愛上的男人是靳成麟不是他,不然下場大概也跟你一樣慘——呃!」她連忙摀住口,尷尬的道:「對不起,我說話一向太直了。」
時月紗淒涼一笑,「沒關係,我對他也的確有怨,我們之間經歷了那麼多,想不到他對我的愛竟然一點信心也沒有。」
「沒關係,你還有我,我知道被當成禁鸞的滋味,那會讓人發瘋的,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常常來看你的。」慕容淼淼給了承諾。
「謝謝你,公主。」時月紗真的很感動。
「唉!」慕容淼淼突然又大歎一聲,仔細看著她消瘦的容顏,「真的不知道是你該謝謝我,還是我該謝謝你?我是說啊,如果不是你的靈魂進到我的身體裡,現在當禁錮的不就是我了?」時月紗聽了也只能苦笑,但心裡真的是有如千斤萬斤的沉重。
從這一天開始,慕容淼淼確實常常會過來這裡,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時月紗卻是日漸抑鬱,結果竟然在一次染上風寒後,一病不起了。
恭親王府內,慕容淼森獨自待在房內,一臉氣呼呼的,一下子躺在床上,一下子又坐在椅七,一下又躺回床上去。
從靳成麟初次在馬車內吻了她後,她的地位就跟從前不一樣了,馬上從婢女升格成「慕容公主」,他還交代府內奴僕對她都得以禮相待,所以,她吃得好、穿得好、住得好,還能自由進出,一開始是很快樂,但近日下人們都發現,她不是一臉沮喪就是咳聲歎氣的,今兒個更是渾身帶著火氣,臭著一張臉。
此刻,靳成麟剛從外頭回來,就聽府中總管說公主回府了,但臉色很難看。
他快步的往房裡走去,就見她坐在桌前,一手撐著頭,皺眉噘著紅唇,心情看來確實很不好。
「怎麼了?最近從夏宮回來,臉色都不好?」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可讓慕容淼淼一肚子的火都冒上來了。
「時姐姐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你說皇上都不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皇上真的不在乎她的死活了?」她怒氣沖沖地指著他的鼻子問。
靳成麟啼笑皆非的拉下她的手,「並非如此,就是因為太在乎,所以才不能知道。」她無法理解,仍是一臉氣鼓鼓的,「莫名其妙,我聽不懂!」
「我跟皇兄談過了,他讓她走是不得已的,重點是我的處境很尷尬,即使我誠實的跟皇兄說,我跟時姑娘之間從來就沒有更進一步的接觸,皇兄就是不信。」
說到這裡,靳成麟坐了下來,搖搖頭,「皇兄提及他記得有一次時姑娘找我到皇上寢宮外,聊了許多話,還激動地握住我的手,但那純粹只是因為她想見你,皇兄還說想到你跟她第一次見面就能聊了許多,她甚至哭腫了眼,肯定是在打探我的消息,這些種種都讓皇兄認定了時姑娘就是心儀本王。」
「什麼啊?!」她氣得直跺腳,「你沒解釋清楚嗎?」
「我的事我當然能解釋,但你跟時姑娘之間的確存在著讓人困惑的情形,我的解釋就相對變得薄弱了。」他直勾勾的看著她,總覺得她跟時月紗之間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哪會薄弱?我們就是投緣罷了,命運和老天爺就是讓我們對彼此產生關心,多了相知相惜,就像我跟你,世上那麼多男人,我怎麼就只對你有感覺?這有理由嗎?需要解釋嗎?」
慕容淼淼愈說愈難過。她不懂,在她握有幸福時,卓蘭化身的時月紗又不幸福了,難道她們兩人注定不能同時擁有幸福嗎?
見她眼泛淚光,靳成麟可捨不得了,連忙將她擁在懷裡,「別哭,好,我被你說服了,但是皇兄他有他的心結,只怕不是那麼容易解。」
「什麼心結?」
「他恨自己,痛恨自己不能成為時姑娘所愛,痛恨自己只是她不得不的選擇,所以,他打算讓時姑娘在夏居住到風頭過了再出來,希望我到時能真心接受她。」慕容淼淼倏地瞪大了眼,「他瘋了!」
「對,皇兄瘋了,瘋到沒有理智,卻也愛時姑娘愛慘了,竟然希望我也能好好愛她。」靳成麟搖頭歎息。
「我呢?那我呢?你沒跟他說你有我了?」她氣得又要跳腳了。
他蹙眉,「但你頂多只能是個妾……」
「我才不當妾呢,不過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我看皇上是真的瘋了,時姐姐當過他的貴妃,若再由你這王爺娶來當正妃,這像話嗎?屆時天下人又會如何議論你們兄弟?」
「所以我說,皇兄瘋了,你都不知道他在皇宮中有多麼魂不守舍……」想到皇兄的憔悴,他也不忍。
「我才不會同情他!」
慕容淼淼嘟起紅唇,一想到時月紗,她又忍不住想哭,哽咽的低聲道:「再這樣下去,時姐姐會香消玉殯的,他最好不要懊悔不及。」
第10章(2)
靳成熙早已懊悔了上千上萬遍,他懊悔的是自己怎麼不是昏君?怎麼不是個自私的人?那麼他就可以不顧一切把時月紗留在身邊,不管她愛或不愛他……偏偏他就是無法這麼做!於是,堂堂一個九五之尊,身邊再也不見女人身影。
對夏都芳而言,即使走了時月紗一個眼中釘,她這皇后也並未補足皇上心裡空出的位置,他的內心深沉似海,她這一生恐怕永遠無法窺視其心思。
而靳成熙的箭傷早已痊癒,心口添的新傷卻復原無望。
再失摯愛,孤寂如大浪狂潮淹沒了他,無奈身為一個君王還有太多事要做,因此他忍受著孤寂,只因他是君王就要有君王的姿態,絕不能讓那些等著看他抑鬱失落的人看笑話。
也好在國事如麻,他就讓自己忙,忙得沒有時間去想時月紗,加上有時候皇弟也進宮過來陪他,日子好像也沒有那麼難熬了。
此刻,靳成麟也坐在御書房內,但他的心思並未在皇兄或政務上,他想的是一連幾日,慕容淼淼都待在回來,這時間長到連他都要擔心某人是不是出事了?
靳成熙向他說了件奏折上的事,正在等著聽他回應,結果卻遲遲沒有聽到他的意見,一抬頭才發現他陷入沉思,「皇弟在想什麼?」
「我在想,皇兄真的不去看看そ她」嗎?」靳成麟無法不感到憂心,尤其是幾日前慕容淼淼那一句「香消玉須」的一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