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兩人將所有衣物收回洗衣籃裡,他起身牽握住她的手,抓起洗衣籃的提把,往回走。
可楠注意到他打著赤腳,還裸著上半身,說真的,要她不注意到真的很難,天光下,他的肌肉和疤痕都萬分鮮明,他的黑色運動褲就掛在他挺翹的窄臀上,那附近也有一道白色的疤,他的背和後腰真的是很誘人,卻也很讓人心疼。
花田和曬衣場之間有塊一公尺的落差,他之前是從另一邊下來的,但他沒有繞路,只是提著洗衣籃,手一撐就輕鬆爬了上去,再回身朝她伸出手,把她也拉了上去。
「你吃了沒有?」當他仍環抱著她的腰時,開口問。
「還沒。」她羞窘的搖搖頭,她起床後就想來這籃被她遺忘的衣服,慌忙就先下來收拾這些。
「我也還沒。」他說著,再次握著她的手,帶著她回到大屋,途中不忘在門邊停下來把腳擦乾淨,她換上室內鞋,看見他打著赤腳踩在木頭地板上,他牽著她到洗衣房,和她一起把籃子裡的衣服分類;說真的,他會把衣服分類這件事讓她有點吃驚,她還沒說他自己就先拿了另一個籃子開始分類了。
當他發現自己前天穿的衣服也在這籃子裡時,他頓了一下。
她以為他會問她為什麼他的衣服也在這裡,但他只是頓了那麼一下下又繼續動作,他先洗了淺色的衣服,深色的放一邊,然後他按下洗衣機按鈕,再次牽握著她的手,穿過一樓走廊,經過客廳,走進廚房。
客廳裡有人,是曉夜姐,她拿著手機在說話,看見他牽著她經過,她挑起眉,然後揚起嘴角。
可楠莫名紅了臉,只能匆匆和那女人點了下頭,跟著他一起進了廚房。
踏進廚房,她扯了扯她的手。
肯恩回頭,只見她一臉溫柔地看著他說。
「你想吃什麼?我弄給你。」
她凝望著他,心頭微蹙,這是他本來想說的話,但她先說了,而他發現自己很喜歡這種感覺,喜歡她想弄東西給自己吃的感覺。
所以,他開口吐出一句。
「荷包蛋。」
她不只煎了荷包蛋給他吃,還弄了茶油拌麵線,燙了今早剛采收的新鮮地瓜葉,又舀了兩碗蔬菜湯,然後幫他切了一些水果,無論她端上桌的是什麼,他全數照單全收。
當他吃到那碗麵線,有些微愣。
那面看起來很素淡,但他吃得出來她是用冷壓的茶油直接下去拌的,還加了一點點麻油,些許的鹽和油蔥,嘗起來十分香軟。她連那荷包蛋,都刻意用同一種茶油下去煎,地瓜葉也是用同樣的油去拌,但調味都有不同,荷包蛋只撒了鹽,地瓜葉卻加了些許烏醋、蒜泥和上好的醬油。
所有的東西都在同一種基調上去做了不同的變化,讓他們不會互相衝突,卻也各有特色,她把味道平衡的很好。
可楠坐在他對面,看見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問:「你以為我只會煎荷包蛋,對不對?」
「我沒想那麼多。」他抬眼,老實說:「我點荷包蛋,是因為昨天我沒吃到。」
「你想吃,和我說一聲,我隨時……」她沒多想話就出口,然後才發現這句話有多傻,不禁羞窘的自動消音。
拜託,煎荷包蛋那麼簡單,誰不會做,那需要她特別弄給他?她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因為尷尬,她慌忙垂下眼,趕緊吃自己的麵線,誰知他卻開了口。
「隨時怎麼樣?」
聽見他沙啞的追問,她微愣抬眼,只見對面那男人,雙眼又熾熱了起來。
「荷包蛋很簡單的。」她臉紅心跳的搪塞著說。
「我不會。」他眼也不眨的說。
「你怎麼可能——」
「我不會。」他打斷她,重申。
那是句謊話,她知道,他也知道她知道,可楠愣看著他,小臉莫名又燒紅,讓耳也微熱,然後她聽見自己說。
「我再做給你吃。」
藍色的眼,亮了起來,讓她心頭小鹿一陣亂撞,忙害羞的再次垂眼吃她自己的早午餐。
第9章(1)
吃完飯後,耿叔剛好帶著新鮮的海鮮回來,她趁這兩個男人在說話,上樓去替他拿了一件毛衣;她真的不是很能夠接受他這樣一直落著上半身,雖然他好像不會冷,但她知道其實會,他只是對冷熱很遲鈍,她懷疑他曾經因為這樣感冒很多次。
誰知她才剛關上衣櫃,一回頭就看見他在他身後,害她差點叫了出來。
「肯恩,你嚇了我一跳。」可楠壓著心口,驚魂未定地看著他:「你不是在和耿叔說話?」
她才嚇他一跳,他才一不注意,她馬上就不見了,還他當下差點又以為自己在做夢,幸好他及時看見她的裙擺消失在樓梯口。
「你不見了,我以為你……」
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眼角抽緊,聲音沙啞,他話沒說完,可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他以為她是夢。
「我不是夢。」她抬手,撫著他滲冒出鬍渣的臉,悄聲道:「就像你不是夢一樣,那天晚上,我來你房間,看見你在床上,也以為你是夢,但你不是,你沒有消失,你很溫暖,有心跳,而且臭的要命……」
說到這,她皺了下鼻子,但眼裡有笑。
他臉上浮現一抹尷尬,「我只是……我累了……」
「我知道。」她看得出來,他臉上身上都有新添的傷,疲憊寫滿了他的臉,在他的全身上下,即便睡著,他也無法放鬆,頻發惡夢。
可楠仰望著他,悄聲道:「老實說,我真的不介意,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你那麼臭,讓我知道你一定是真的。」
他知道她不介意,他隱約記得她上了床,蜷縮在他懷裡,擁抱著他。
眷戀的,她撫著他的眼角眉梢,撫著他的發,他的耳,他的脖頸,他能看見,即便她這麼說,她烏黑的瞳眸中猶有些許的不安與坎坷,然後他才發現,她其實也有凝懼,害怕這一切,只是夢一場。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過去的幾個月,他對她做了這麼多殘忍的事,他一直知道她在哪裡,知道她真實存在,可是她不知道,她在現實和虛幻中尋找他,即便無法確定他真的存在,她還是不曾放棄。
可是,她依然找了他,等待他,原諒他。
莫名的情緒上湧,讓血液再次沸騰起來,他沒有想,只是低頭親吻她,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吻,她悄悄抽了口氣,臉上再次浮現羞怯的神情,水漾的眸子變得如子夜那般深。
他忍不住又親吻她,再吻她,吮吻著她柔嫩的唇。
她能感覺他的手爬上了他的胸口,攀上了他的脖頸,感覺她張開嘴回應他,感覺她的體溫輻射而來。
但那不夠,還是不夠。
肯恩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帶著她回床上,確認眼前這小女人的真實存在。
男人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低垂,呼吸規律深長。
窗外有淡淡的天光透進,悄悄灑落他臉上。
昨夜的強風,在上午就停了。但氣溫已經降了下來,只有灰色的雲在天上堆積著。
他的鬍渣還沒剃掉,在那均沒有傷痕纍纍的臉龐上,增添了幾許滄桑。
他累了,很快就睡著了,可是每當她偷偷爬起來,他立刻就會跟著清醒過來,他知道他的不安,所以乾脆認分的陪著他一起上床睡覺。
她睡了幾個小時,再醒來發現他的手在她臉上。
他是睡著的,但他懷疑他曾醒來過,醒來查看她的存在,然後又再次睡著。
沒有人來敲她的門,沒有人試圖尋找她,像是所有人,都知道肯恩已經回來,知道她人在他床上。
她總是在他的床上,在他還沒有回來時就已經是這樣,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她應該要覺得不好意思,但她無暇顧及旁人的看法,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陪著他一起;而她真的覺得,大屋裡的其他人,都知道這一點,沒有人願意和他多說幾句關於他的誰,但也沒有人阻止她進這個房間。
肯恩。
他告訴了她,他的名字。
她懷疑他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她早恢復了記憶,但她忍不住問,忍不住想聽到她的回答,聽到他告訴她。
屠肯恩。
悄悄地,她將手擱在他手心上,那裡的疤,讓她很在意,她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關於他,她有很多事想知道,還有很多事想知道,但她不想和紅眼的人打探,她想要他自己告訴她,心甘情願的告訴她,心甘情願讓她知道……
偷偷的,她朝他更偎近了些,和他靠更近,感覺他的呼吸、他的體溫、他的心跳。
他存在,真的存在。
深深地,她吸了口氣,將他的味道吸進心肺裡,然後她再次閉上眼,縮在她懷裡,直到他的心跳,催眠了她,入夢鄉。
又是夜,她被噩夢驚醒。
他還在睡,她不想吵他他好不容易才又睡著。
他小心翼翼的將他的手從腰上挪開,偷偷溜下床,快步走到浴室裡站在蓮蓬頭下,讓水沖刷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