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要答應,驀見對街有一塊招牌,上面刻著「碧華軒」三個鍍了金的大字,在夕陽下還當真是金光閃閃的金字招牌,一時不禁好奇地多看兩眼。
「這一家的門面真氣派,不知裹面賣些什麼。」
砒霜笑嘻嘻道:「小姐,我們進去瞧瞧下就知道了?裡面一定有好東西的。」
一行人一逛進去才知道,這家全是翡翠玉石的買賣,倒也正如其名,上等的翡翠玉石皆是碧澄澄的,果真是「碧華」呢。
店舖裡的玉石琳琅滿目,坐在裡面喝茶的老掌櫃一看五個小丫頭身上衣衫的質地皆上等,忙示意兩個夥計退下,親自上前笑瞇瞇地招呼,「小姐想要些什麼,隨意看吧。」
玉瓏默不作聲地逛完一圈,才指著角落裡的一尊玉雕,「你這店裡只有這尊好。」
老掌櫃吃了一驚。
喲,這買賣太大了!這小女孩居然一眼就相中他們的鎮店之寶。
那尊玉雕倒也不算大,僅有一個西瓜般的大小,但勝在玉料的質地和雕工,玉料產於號稱「萬山之祖」的崑崙山中,正是天下聞名的和闐豐脂玉,質地細膩均勻,光澤柔和,無與倫比,至於雕工嘛,只見其上雕有幾株松樹,老枝叫然,樹上有月,玉宇冰輪;樹下有屋,草廬單薄,而屋前還站著一個人,兩手負於身後,衣袂飄飄,似被夜風吹拂,整尊玉雕彷彿一幅畫卷般細緻傳神,雕工可見非凡。
老掌櫃暗地裡躊躇,面上卻笑著說:「小姐好眼力,這一尊玉雕名叫『抱月歸』,乃是稀世難求的珍品啊。」
玉瓏自小對錢財不大在意,聽人稱讚「好眼力」便樂得陶陶然。
「抱月歸……這名字倒不錯,我要把這尊玉雕買下來,嗯……大家都有了禮物,再送給誰呢?」她歪著小腦袋想了想,「這上面有松有月有草廬,這樣風雅的東西,還是應該送給紫埴姊姊。」
斷腸草睜大眼瞅了瞅玉雕,暈匆匆地插嘴,「小姐,這麼好的東西應該不便宜吧?」
「我可不管價錢。」她毫不在意,「讓二哥派人快馬送銀票過來就成了。」
「小姐真是闊氣。」老掌櫃笑瞇瞇地撫鬚,「不過買賣太大,老朽一時還真是作不了主。這樣吧,請小姐明日再來,待我請示我們少東家再談買賣不遲。」
「你們打開門做生意,哪有這樣拖延的道理?」孔雀膽卻下依,「我們家小姐喜歡的東西,從來沒有買不走的,若是你們少東家出遠門了,難道這店裡的大買賣都要停了不成?」
「話可不能這樣說。」老掌櫃慢條斯理,不急不惱,「這是我們少東家定下的規矩,除了這一尊鎮店之寶,別的全可由老朽一人作主,何況——」他笑著打量她們,「看樣子你們也逛了一天,身上帶的銀票就算一張未少,也未必付得起我店裡這尊「抱月歸」,還是等明日多帶些再來吧。」
「小姐,這麼說也有道理。」孔雀膽點點頭,「我們在街上逛了大半天,又買了這麼多禮物,現在身上帶的銀票真的不多了。」
玉瓏只好答應,「那好吧,不過你要先說個數,我明天派人帶銀票過來買。」
老掌櫃沉吟片刻,伸手指穩穩地比出一個「七」。
斷腸草怔怔地道:「七……七萬兩?」
鶴頂紅立刻奚落她,「笨蛋!這尊是上好的和闐玉,怎會這麼便宜?我猜是七十萬兩。」
老掌櫃不發一語,只收回了手,讚許地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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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晚上,玉瓏沐浴過後,想起玉雕上那些風雅的畫面,忽然也想要畫一幅,於是剛在軟榻上躺下又興匆匆地起來,叫進兩個小丫頭幫她研墨、調色,自己僅披了一件外衫,握筆等在畫紙前。
她作畫一向不講章法,隨心所欲,不出片刻就畫了滿紙的層層疊疊,全是荷葉。
大概是想畫出一幅「接天蓮葉無窮碧」的意境吧。
不過綠葉太多,也總需一朵紅花來點睛,玉瓏看了又看,卻找不出一處好地方來添荷花。
正躊躇著,忽然有人推門進來,「小姐,楚少爺來了。」是斷腸草和鶴頂紅。
楚昀阡的兩手上捧了一個錦盒,進門便微笑著說:「好了,你們先出去吧,我不用你們伺候。」
眼看著小丫頭關上門,臥房中只剩下兩個人,滿室寂寂,玉瓏不自覺先紅了臉,故意瞪大眼看他,「深更半夜的,你來幹什麼?」
「哦,我拿一樣東西送來給你。」他的口吻倒隨意得很。
玉瓏不理他,逕自拿著筆繼續思索。
那錦盒看來份量頗重,楚昀阡將它放在一旁的木凳上,繞到她身旁看了看,笑問道:「你深更半夜不睡覺,怎麼有閒情作畫,嗯?」
小丫頭噘嘴兒,「不用你管!」
他的目光從畫上移到眉目如畫的小佳人身上,「這幅畫畫完了嗎?」
唉!她苦惱地放下湖筆,「我想在萬綠叢中再加上一點紅,可是左看右看都無處下筆。」
「這個並不難。」楚昀阡說著忽然握住她的手,站在她身後,輕輕攏她於懷中,握著柔荑一筆一劃地教她添加,「其實畫往往如其人,你的天性既然無拘無束,又何必拘泥於區區一枝荷花呢?」
他教她添的是一枝尚未綻開的花蕾,小荷才露了尖角。
畫完了,懷中的嬌軀卻有些僵住,更深夜寂,兩個人這般實在靠得太近。
她的心裡怦怦直跳,早忘了管那朵該死的荷花添的是不是恰到好處。
「玉瓏,」瞧著她嬌羞無措的模樣,他在心裡失笑,既有得意更有憐愛,瞧了幾眼,忍不住伸指輕敲書案,柔聲問:「你呆呆地想什麼?我替你添的花蕾還合心意嗎?」
他退離開她身邊,玉瓏這才緩過神來,低頭一看,紅綠相映,一幅畫果然變得更佳。
她觀畫,楚昀阡卻在觀她,其實他畫花蕾欲綻未綻之際,只是為了借喻她,小丫頭耽於玩樂,既不懂處世為人的艱辛,更不懂男女情愛、人倫大欲,正如花蕾葉芽一般。
李商隱有詩云:「唯有綠荷紅菡萏,卷舒開合任天真!」
他看著她,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喜愛漸漸加深,心,也已醉了。
玉瓏抬起眼,目光掃到那只錦盒,好奇地問:「對了,這裡面……你要送我的是什麼?」
踱到近旁的椅上坐下,他故意賣關子,「你若想知道,自己打開看看。」
她只得擱下筆,自己繞過書案去打開那盒蓋,這一打開,她又驚又喜,連說話都一時變得結結巴巴,「你、你買這尊玉雕送給我?」唔,不對呀!她一思索又犯疑,「你怎麼會知道我喜歡這尊玉雕的?難道……哦,對了!難道那是你們楚家的買賣?你就是少東家?!」
「碧華軒」的確是楚家的產業。
楚昀阡含笑點頭,「你猜得沒有錯,那正是楚家的買賣。」
不過這事說來倒也有趣,他並未想到玉瓏會跑去他們楚家的店舖裡逛。
她想起老掌櫃說過這尊可是鎮店之寶,起碼值七十萬兩,她可不想收下這麼貴重的禮物,何況他們沈家也有的是錢,她大可以自己買。
這麼想著,她便把盒蓋蓋上,「我不要。」
「怎麼了?」他笑了笑,「你白日裡不是還很喜歡這尊玉雕嗎?」
「我跟老掌櫃約好,明天會派人帶足銀票過去買,我不要你白送的禮物。」玉瓏嘟囔。
「哦?」他的笑意更濃,站起身來,「我聽說你打算明天讓你二哥派人快馬送銀票過來,對嗎?」他向她踱近,話語亦隨之更溫柔,「玉瓏,只要你喜歡,價錢我並不在乎。」
他的心意在話中半藏半露,她有些察覺,但又不能全然明白,只半信半疑地問:「你真的……願意白白送給我?」
讓小腦袋更疑惑,他聽完這話卻又搖頭,「不算白送,我不收你銀子,但另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她生了新的疑心。
靜室之中,燭影搖曳,楚昀阡含著笑、一派俊逸的模樣反而讓她更覺得不可靠。
果然,他向她招手,「玉瓏,你過來,等湊近了我才告訴你。」待她走近後,他伸手一攬,毫無預警地將嬌軀攬入懷中,然後才笑咪咪地說:「你讓我吻一下,吻過了便抵消七十萬兩。」
玉瓏羞得粉頰上立刻飛上兩抹紅雲,深深地吸了口氣,才有辦法開口拒絕,「我、我才不要被別人吻!」
他稍稍加大力道,讓嬌軀在懷中貼得更緊密,「那不成,捧出『碧華軒』的東西,斷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他故意轉向她的耳畔,讓溫熱的氣息噴拂,撩得她心慌意亂。
她想反駁,卻已在迷糊間被他趁勢吻住。
她驚得睜大眼,腳下一軟,整個人只能偎進他懷裡藉以支撐。
楚昀阡抱穩她,溫柔體貼,不讓她有一絲跌倒的機會,俊美而溫熱的薄唇耐心地教她纏綿,直至她意亂情迷,乖乖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