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不是朋友嗎?」聶青瀾已經為自己倒一杯酒,捧在唇邊頗為珍惜地啜了口。酒香濃烈,光一口,流入喉中已是火燒般的感覺,讓她大呼過癮。
「我們現在還不是朋友。」他竟然真的只讓她喝一杯,接過酒壺就蓋上塞子,「因為在你心中,我們還不是朋友。」
「你以為你能看透我的心?」她斜睨他一眼,「男人是不是都這樣自大,自以為能看透女人?」
他淡然道:「司空晨是怎樣我不知道,但我承認,我還沒有把握看透你。」
「幹麼總要提他?」聶青瀾的酒意上湧,一手拍在桌面上,難道沒有他做為話題就不能飲酒?難道今天的月亮不值得一觀?一定要提他來殺風景嗎?」
李承毓微笑回她說:「此地並非大漠天涯,也並非高山流水,不說點眼前人,難道我們就這樣默默對飲?」
「他怎麼能算得上是眼前人?眼前人應該只有你我才對。」
她又喝了口酒,滿滿一杯已經去了一半。
「他雖不在眼前,卻在你心中,這已是最近的距離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真的有些醉了,李承毓的聲音聽起來飄飄搖搖,似近似遠。她不由得伸出手掌在兩人之前晃了晃,笑道:「有趣,你這酒的酒性發作起來,比毒藥還厲害,你該不會在裡面下毒了吧?」
他湊近到她臉前,那雙金瞳熠熠生輝,「也許我是下了藥,但不是毒藥,是春藥,你信不信?」
她震了震,隨即笑著拍了拍他的臉,「不必騙我,你不是那種人,我也不是你喜歡的女人,你不需要冒這樣的風險。像你這樣的男子,想要什麼樣的女子都可以弄到手。」
「想要和擁有,還是有些差別的。」他倏然握住她的手腕,不知是她的手腕太熱,還是他的掌心太冷,兩個都因為這份肌膚之觸而輕顫了下。「青瀾,你醉了,我送你回宮去。」他的語調輕柔,像夢囈一樣。
「醉了,醉了,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我只恨自己不能醉得再深一些。」她站起身,拙出自己的桃花刀,竟然就在月下舞起刀法來。
此時她衣袂飄飄,月光已經重新普照大地,將她映得通身如玉般皓潔,看得他眸光蕩漾。
兩人一靜一動,這樣相對許久,她倏然丟開手,亂了刀法,嘻嘻笑道:「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亂。我早想效仿古人做一次,今夜終於做到了。」她的腳步虛浮,神智游離,幾乎自己絆倒自己。
他雙臂一伸,將她身子扶在懷中,在她耳畔輕語,「青瀾,你真的醉了。」
「醉了?好啊,人生難得幾回醉。如此良辰美景,有你這樣的知己相伴,我在明月下借醉意舞刀,也是人生快事。」她嘀嘀咕咕的,大部分都是在自言自語,終於眼皮越來越沉,開始陷入夢鄉。
楊帆聽得院內半晌沒了動靜,伸頭一看,只見聶青瀾正倚靠著李承毓的肩膀,闔眸沉睡,而李承毓的手掌頗為尷尬地扶著她的肩膀和腰肢,似是不知道該放還是該抱。
將軍在男人堆中打滾多年,很少會有這樣的放浪形骸,雖然他也覺得她靠著李丞相這個外人睡著是有些不妥,但倒也不會像看到一般女子與男人親密時覺得那樣離經叛道。
他走上前,伸手道:「丞相,我送將軍回宮吧。」
李承毓橡是被人從夢境中驚醒,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熟睡中的聶青瀾,思忖片刻,「不,還是我親自送你們回宮吧,以免路上會有人對殿下不利。鐵雄,你在前面帶路。」
鐵雄一聲不吭地走在前面,他輕手輕腳地將聶青瀾橫抱了起來,每一步都走得像春風一樣輕巧。
楊帆在他後面走著,暗暗敬佩又暗暗心驚。能有這樣足音的人,應該也是輕功上的絕頂高手,可是之前,卻從沒見他展示過。若是雙方有一天撕破了臉,對陣一決,自己還未必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贏他。
更何況,在李承毓身前,還有那個像鐵塔一般深不可測的鐵雄。
將軍是懈怠了戒心,他可千萬不能懈怠,無論是李承毓還是上官榮,在他眼中都是一樣需要時刻提防的敵人。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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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司空晨這筆物資的幫助,李承毓終於施展手腳穩定了全國的大局。其後,他頒布法令,允許難民在北方較為躺僻的地方重新開山闢土,再建家園。大量的難民潮因為逐漸遷移向西北部地區,遠離了京城,緩和了京城內外的壓力。
但是,他的心腹之患並沒有完全解除。
因為西山山賊的情況已經是迫在眉睫,不剿不行了。
聶青瀾依舊按日到丞相府來,她很好奇,李承毓每天都很忙碌,連睡覺的時間都很少,是怎樣保持著充沛的體力去應付第二天的事情?
後來她才發現,他每次見完人、說完話,總要闔眼小睡片刻,哪怕只是半盞茶的工夫,也要稍事休息。
她從未見過如此勤政的人,司空晨雖然頗有手段,但是下面畢竟有一干臣子幫他辛苦,也不需要這樣起早起過。
相比之下,李承毓的日子過得實在太苦,她甚至想,倘若他有資格繼承皇位的話,她寧可把皇位讓給他,因為她自己實在做不到他這樣彈精竭慮,鞠躬盡瘁。
這天她來丞相府時,發現府中來了兩個客人,公冷安及端木虯。
李承毓神情鄭重,語調誠懇地正在和公冷安商量著什麼,她便在院門口等候。
不一會兒,上官榮也來了,他來得有些匆忙,連頭髮都沒有梳理好,衣服襟口都是亂的。
他衝到門口時,忽然站住,回頭看她。「雖然是李承毓把你弄回來的,但你也該知道,他在朝中可沒有一言九鼎的位置,首先就得要過我們幾位侯爺這一關,我倒是給他出了個好主意,既可以擺平眾人的議論紛紛,又可以讓你順利登基,讓他遂了心願。你知道,這主意是什麼嗎?」
聶青瀾靜靜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上官榮感覺到了她冷漠的敵意,雖然笑容有些尷尬,可還是得意地笑著,「我勸他早早給你定下一個血月國的皇夫,有了這樣的名分和關係,你也就算是我們血月人了,自然別人也不好再懷疑你會叛國逃跑,或是出賣血月。當然,這皇夫的人選可得千挑萬選,一是要身家清白,二是要對血月忠誠,最重要的,是不能和你一條心。」他最後的話,說得有點咬牙切齒,彷彿意有所指。
她依舊不理他,獨自徘徊到院子的角落去了。
他乾笑兩聲,推門進去。
聶青瀾雖然故作平靜,但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皇夫?多陌生的字眼,和她又有什麼關係?她這一生,心中所想、所盼的,其實不過是做個平凡妻子。這個願望破滅後,她就再也沒有想過自己會嫁人,更遑論連要嫁的人都要被人安排指派。
倘若李承毓真的要來和她談這件事,她該怎麼做?一口回絕?
想到他這些日子來的疲憊之色,以及他對自己的那份誠懇和關切,她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傷感。若非逼不得已,她想他絕不是那種會強迫為難別人的人,倘若他真的開口了,她確實不知道該用怎樣的話語來回絕他,才不至於傷人。
彷彿過了好久,房門再度打開的時候,上官榮又是一馬當先地走出來,哈哈笑著,好似有什麼天大的開心事。
端木虯往他肩膀一拍,「這下,可便宜了你這小子。」
聶青瀾心頭一緊,向屋內看去。
只見公冷安和李承毓還在小聲說話,李承毓似是在道謝,公冷安則皺著濃眉問他,「你當真想好了?這事可是費力不討好的,你若接下了這個差事,很有可能要斷送你的大好前程。」
李承毓似是苦笑一記,「侯爺覺得我日後真的會有大好前程嗎?世事難測,走一步說一步吧,只望侯爺能幫我這一次。」
「嗯。」公冷安沉悶地應了一聲,出門時又看了聶青瀾一眼。
她心中焦慮,一步跨迸門內,揚聲問:「你和他們都說了什麼?」
沒想到她在外面等著,李承毓愣了一下,重新坐下,「幾時來的?一直在門口等嗎?」
聶青瀾盯緊他的眼,等著他和自己開口說皇夫的事,但他只是微微出神地望著面前一張很大的地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她低頭看去,那張地圖的左上角赫然寫著——西山關防圖。
她一怔,「你們在說西山剿匪的事情?」
李承毓點點頭。「拖拖拉拉這麼久,總要做個決斷。」
聶青瀾長吐一口氣,也替他高興,「公冷安同意撥人手給你了?」
他點點頭,但隨即又搖搖頭,「他肯給我七千人馬去調配,已經算是難得。」
「領軍的人已經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