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他溫徐勾唇,不給她答案。
第4章(2)
掉淚實在不爭氣,有違她豪爽性情,但話說回來,她安純君能痛快大笑,亦能痛快大哭,笑時暢意,哭也盡情。
她任著淚水暢流,兩頰紅通通又濕淋淋,潤眸望向那張專注看她的白玉俊臉。
「鄺蓮森,虎母要護虎子,我爹要護我,你說……到底誰該死?」她問他,其實亦喃喃自問,心裡已有想法,並非真要他回答。
到底誰該死呢?
誰都無錯。
誰都不該死。
那股無法洩出的憂傷和恨意在此時變淡,堵在她心間的沉鬱亦被撫輕了。
她哭著,把銳石「咚」一聲拋進小池子裡。
她哭著,哽咽著,卻衝著他咧嘴笑,和淚豪放道:「鄺蓮森,飛燕大俠送我一頭小虎呢!我要養著它,別人養馬養牛、養貓養狗,我養虎!我要把它養得肥肥壯壯,我……我要拉拔它長大成人!」
長大……成人?
這個呆寶……她還真敢放話!
鄺蓮森眼角控制不住地暗暗抽搐,嘴角也在抖,他費了些功夫才穩住表情。
內心騷亂啊!
他佈局逗她,一頭小獸的命丟給她去玩,殺活自如,端看她如何決定。
見她明明哭得一張臉像從水裡撈出,同時竟也能笑得兩眸燦亮,又憨又惹人憐,怎麼這麼寶?
他不禁心癢,頰內更是生津,恨不得……真恨不得……
「鄺蓮森,你怎麼又喘起來?」她揭掉淚,擔憂起他。「是不是洞裡氣味不好,你聞了有些暈?」
恨不得什麼呢?這小姑娘已是他甕中之鱉,是他養在斗盆裡的蛐蛐兒,是他的了,有什麼好急?
任由小姑娘將手觸上他的額面,他笑了,徐徐一抹,弱弱一歎。「是啊,是有些暈呢……」
慢慢玩,他不急。
這一晚,虎穴內氣味太腥臊,安純君還受得住,卻怕鄺蓮森受不住。
她把火堆挪進洞口,可以避開強風,洞口處的腥味亦淡了許多。再有,她在穴內找到好幾根粗圓的松香木,也不知是不是大虎叼進來的,雖感奇怪,她也沒放在心上,總之有木頭便取來燒。不一會兒,松木燒出香脂,蓋過動物的臊臭味。
「鄺蓮森,你好些了嗎?」
將兩具小虎屍埋好,把唯一存活、卻仍昏睡的虎子抱到溫暖的火堆旁,安純君來到青年身邊,後者正背靠著石壁半坐半臥,火光映照他似笑非笑的玉臉,那白得有些病態的臉膚透出迷人暈紅。
「好很多了,純君,謝謝你。」
「啊?」安純君微怔,隨即揮手靦?道:「有什麼好謝的?你沒野宿、架營火的經驗,我經驗老到,本該照顧你的。」
她頰畔燥熱,自從意會到他皮相實在俊美之後,就越來越難抵抗他的美色,而此時此刻的他,神態慵懶又頹廢,散亂的髮絲托著那張笑意淺淡的俊顏,每個角度都好看得生花。
吞吞口水,她硬把眼珠子轉開,邊往火堆裡添木頭、邊嚅聲。
「那你好好睡吧,你睡這兒,我跟安小虎睡那兒……」「安小虎」是她剛為虎子取的名字,她取得很開心,沒察覺身旁青年在聽聞此名時,眼角又在亂抽。「咱們先湊合過一晚,等天亮再想法子下去。天一亮,什麼都瞧清了,肯定有路——」
「純君不冷嗎?」他忽而問,無辜的神氣在眉宇間淡漫。
安純君又是一怔,小嘴微張,不知怎地就點頭了。
「好像……呃,有一點點冷……」
她其實不冷,半點兒也不冷。
春寒算什麼?勁風算什麼?她有熊熊亂竄的火堆,還有……還有因他的美色而熊熊亂燒的心窩啊!
鄺蓮森道:「我聽說在外野宿,保暖是相當要緊的事,有人睡著、睡著失了溫,自個兒沒察覺,也就一睡不醒了。」
「你別擔心啊,現在是春天,入夜雖寒,倒也不會太冷,那種事在冬天才會發生,何況咱們有火——」安純君腦中倏忽一閃,突然有些明白。她眨眨眼,話鋒一改。「……是說,雖然有火,但如果沒留神,咱們倆都睡熟了,火一熄,還是有可能冷得失溫……鄺蓮森,你怕冷嗎?」
「怕呀。」
「那、那我抱著你睡,好不好?」她臉更熱,快冒煙。
「好啊。」他笑了,鳳眼彎彎的。
安純君也笑了。
她喜歡親近鄺蓮森,很想黏他、纏他,卻怕他會覺得她煩人,不過他似乎不這麼認為,這教她好生歡喜。
這一次,她不像之前那樣一頭撲進他懷裡,而是挨近再挨近,然後鑽進他舒敞的臂彎裡,她兩手環上他的腰。
她還沒收攏雙臂摟緊,一隻大手竟驀地探進她的前襟。
「鄺、鄺蓮森?!」他在做什麼?
「我在找那塊虎頭黃玉……啊,摸到了。」確定位置後,他微微摟高她的小身子,鼻尖湊近她胸央,隔著衣布嗅了嗅。「嗯……凝在玉心的香氣還頗濃,都透出來了。有這塊玉珮傍身,野宿就安全些。」
安純君僵在他身上,連呼息都小心翼翼。
他那幾下的摸索實在太靠近她的小小胸脯,雖沒真的碰到,卻讓她臉紅心跳到不行。
他不可能是故意的。
他不過是想確認她是否貼身戴著虎頭黃玉罷了,兩人抱在一起,黃玉透香,能保兩人免於蚊蟲或蛇蠍的叮咬啊!
眼尾偷覷過去,見他表情尋常,而且在嗅過那塊香玉後,他便撤手了,光明正大得很。她偷吁口氣,笑自己想太多。
既是如此,她也學他的光明正大吧!
她大方抱緊他,小臉先是蹭蹭他胸口,然後終於蹭到一個舒適位置,小腦袋瓜擱過去,大方地霸佔下來。
「鄺蓮森,你送我的虎頭玉,我有乖乖戴著,不會隨便取下的。」
「那很好。」他徐聲讚道,盯著她發漩的目光暗湛著,有縱容,有自身未及察覺的柔情,卻也挺不良的。
安純君咧嘴無聲笑。
搞不清楚是他身上的自然體香,還是胸前那塊黃玉香氣所致,總之她呼息著那股好聞的氣味,身子變得飄飄的,心也飄飄的,她像是落在湖心蕩漾的一片小葉子,水往哪兒流,她便往哪兒去……
「鄺蓮森……」她喚聲柔軟,喜歡他大手輕撫她頭髮的感覺。
「嗯?」
「我喜歡飛燕大俠。」
他細眉微挑,撫她後腦勺的動作略頓。
小姑娘想跟他分享心情,低聲接著道:「飛燕大俠不愧是大俠呢!他做了這麼多俠義之事,對我這麼好,他……他還讓你來陪我……我爹常說,受人點滴當湧泉以報,鄺蓮森,將來有機會,他要用得上我,我一定好好報答人家!」一頓,她忽而笑歎,小小苦惱著。「可話說回來,他這麼本事,厲害得不得了,又哪裡需要我……」
「你確定他是飛燕大俠?說不定是個冒牌貨。」鄺蓮森淡淡提問。
「不會的,飛燕大俠就是飛燕大俠啊!他武功蓋世,心存俠義,要冒充他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再說了,旁人沒事幹麼冒充他呀?」
呵,因為好玩啊……鄺蓮森薄唇淡抿,不答話。
他大手繼續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撫她的頭,彷彿她是只軟呼呼的小貓兒,是他極寵愛之物。
安純君偎緊他,有這個機會賴在鄺蓮森身上,她絕對是放縱自己,不止雙手巴上,連雙腿也不會放過他。
她是只八爪小章魚哩……臉紅,身體發熱,她再次露齒笑無聲。
「鄺蓮森,你真好聞,我喜歡聞……」誠實喃出,低低幽幽像在歎息,她纍纍的,有些想睡了,漸感迷濛的眸光晃啊晃,緩緩飄向洞外的穹蒼。
黑中帶著縷縷寶藍光的天際,星子燦爛,她望著最亮、最為閃爍的那一顆,想起爹帶笑的眼睛,如此熟悉,如此溫暖,好親近……
那是爹啊,爹也在上頭看顧她呢,爹守著她,沒有離開……
「我喜歡你……好喜歡,別離開我……」她倦得有些口齒不清,頰面又在那片溫暖胸膛輕蹭,蹭掉了眼角的濕氣。
鄺蓮森嘴角隱隱勾笑。
他張大衣袖,雙袖充當被子,覆住懷裡的小身軀。
「爹……唔……爹啊……」
爹?!
他頗得意的神情突然一凜,兩眉壓低,鳳目細瞇。
……這隻小傢伙,該不會把他當爹了吧?
那可不成!
愈想愈覺不甘似的,他噁心又起,毫無道德,長指一扣小姑娘的細潤下巴。
扳起那張睡著了的紅臉蛋,他俯首便吻,吮著她的小嘴玩。
第5章(1)
南側進「五梁道」的山路上,四匹坐騎沿著蜿蜒的山徑奔馳,跑過山頭,穿過鞍部,馬背上的人極熟練地操縱方向,忽地韁繩一調,四匹馬切進某條密徑,不一會兒已越過南端隘口,進入「五梁道」地界。
跟在最末的那匹茶褐色大馬略緩四蹄,就聽馬背上的黃衫姑娘「吁」地一聲,大馬的前腳仰了仰,發出嘶鳴,隨即被控制下來。
「老鐵師傅、趙師傅、李師傅,我跟我爹說說話,晚些再回去。」安純君揚聲道,邊拍撫馬匹的頸鬃安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