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在自己家裡,他們吃飯也是所有家人就坐才開動,雖然在飯桌上不得大聲喧華.但是愉快的談笑聲不斷.,除了動物不會說話外,所有看到她的人都樂於同她打招呼,睡覺時更是她自己獨霸一張床。
所以樊府對她而言,真的很不習慣。
不過時日久了,她也漸漸的習慣了。
多一個人陪她睡覺,晚上不會冷,況且他的懷抱又是那麼舒服;至於他的家人,以後可以找機會試試看,說說話啊,打招呼都行。
或許他們不到熟悉彼此的程度,至少他們已經努力接受對方的存在。
眨了眨眼,她輕輕笑了。
樊皇雅沒發現,仍然忙著餵她吃藥的大業。
見他認真專注的神情,她有種被小心呵護的感覺。
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脆弱的。
平常的她很習慣一個人發呆不要人吵,可生病難過的時候,沒有人陪便會感到寂寞,難怪她會哭。
「想家?」沉默了片刻,樊皇雅突問道。
乖乖嚥下最後一口藥湯,她當作沒聽見。
「你想家。」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水蔻丹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睜著一雙水亮的眼無辜地看著他,好像不懂他說什麼。
「想回去?」他又問。
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她沒有看他。
「你想回去。」他又做了結論。
嬌小的人兒側身面向內躺下,拉高被子,一聲不吭。
墨黑的瞳眸注視著她露出被外的後腦勺.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說:「我可以帶你回去。」
被子裡的身軀蠕動了一下,兩道品燦的光芒探出,同時那張粉嫩小臉展露出期待。
「不過不是現在。」他立刻又推翻了她的希望。
被子重新被拉高,蓋住那雙清澈的眼眸。
「至少也要等蠶吐絲了之後。」畢竟他手上掌握的可是幾千幾百人的生計,怎麼能說走就走。
「蠶吐絲?」水蔻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開來。
「嗯,日子差不多了,等到蠶吐完絲後得抽繭取絲,那個時候我就帶你去長安京。」畢竟她也該歸寧,才合乎禮俗。
「那蠶什麼時候吐絲?」
「每一隻的時間不一定,大致上來說約莫再過七日。」
「我要去看!」蠶吐絲耶!
身在豪門世家,她對衣裳布料有一定的要求,但對於布料的來源卻從未探究過,如今她既嫁了以紡織為業的夫家,自然得要多多瞭解羅!
樊皇雅擰起眉,想也不想的拒絕,「那兒不是玩的地方。」
她不疾不徐地從床上爬起來跪坐著,舉起三根手指對天發誓,「我不是去玩的。」
「不妥。」
「那怎麼樣才會妥?」她也很乾脆的問。
「你去就不妥。」他怎麼能讓自己的妻子在外拋頭露面,尤其還是在那種男人很多的地方。
「那麼你陪我去。」她話說得很輕鬆,透著淡淡的撒嬌意味.
莫測高深的眼睞著她,「不行。」最後他仍堅持。
眉心俏俏擰起,她皺眉不發一語。
樊皇雅聳聳肩沒理她,轉而收拾起喝剩的碗和湯匙。
待他收完一桌的物品再回頭,她的視線仍然筆直地投向某個定點,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裡間靠外間第二張椅子的左邊扶手的第四根支柱上第七朵雕花的花心。
確定目標後,樊皇雅更不在意了。
很明顯,她只是在發呆。
第五章
安靜的房裡,只有煎藥發出的啵嚕啵嚕聲。
休養中的水蔻丹在床上閉目歇著。
一步,兩步,三步……
衣裳摩擦聲,令床上受到驚擾的人兒微蹙起眉。
「細聲點、細聲點!」聲音停止片刻,換上一道女人尖細的嗓音,不知道是對誰說著。
「是。」不大不小的應諾聲在安靜的房裡顯得清晰可聞。
床上人兒緊蹙著的眉痕更深了些。
女人見了,立刻給隨身的丫鬟一記責怪的瞪視。
丫鬟趕緊噤口,改用點頭代替回答。
「誰吵來著?」豈料,另一道狐媚許多的聲音跟著響起。
「噓噓!你們想吵醒她不成!」又加了另一個女音進來。
「大夫人、二夫人、三夫人,咱們不是來送雞湯的嗎?」扶著三夫人殿後的丫鬟小聲提醒。
「還不都要怪她們!」三名風韻有別的夫人眉一挑,眼一睞,有志一同全推到另外兩人頭上。
「唔……」水蔻丹有被吵醒的趨勢。
聽見她細細的申吟聲,所有人有如被凍僵一般定在原地不敢動,連大氣也不敢喘一聲,直盯著水蔻丹瞧。
好在她只是翻了個身,轉頭又陷入酣甜的睡夢中,三個女人連同各自帶來的丫鬟這才鬆了口氣。
「好了,東西放下,咱們就離開。」年紀最長的大夫人決定速速離開為上策。
「誰先放?」有著狐媚嗓音的三夫人問。
「誰先放有差嗎?反正還不都是要給媳婦兒喝的。」二夫人語帶責備。
「問題是咱們都送了雞湯來,媳婦兒一定會挑其中一盅喝,難道你們不希望媳婦兒挑到的是自己的?」眾人斜睨著她們。
「媳婦兒有喝就好。」看上去最為優雅的大夫人邊說,邊把雞湯放在最靠近床的桌上。
「你這不是自掌嘴巴嗎?」三夫人說著,把大夫人帶來的雞湯往旁邊移,再擱上自己的。
「我這盅裡加了上等的人參,媳婦兒喝了風寒肯定立刻痊癒。」大夫人傚法三夫人的舉動,重新擺上自己的雞湯。
「笑話!就你的有加人參我沒有嗎?冬蟲夏草、鹿茸海龍,該放的我一樣也少不了,況且……」三夫人朝丫鬟使了記眼色,丫鬟捧上另一隻精緻的小碗,「我另外還準備了一碗燕窩,給咱們的媳婦兒好好補身。」
大夫人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強烈的敗陣感讓她再也無法跟三夫人爭。
好吧,爭不過三夫人,總還有二夫人可爭。
一旁的二夫人發現大夫人的注意力轉向自己,連忙把椅子放在床邊擺好,朝丫鬟小聲地催促,「快,把東西放下!」
被主子一臉焦急的模樣給刺激,丫鬟一急,抖著手把揣在懷中已久的熱雞湯給放下——
叩!
悶頓聲驚嚇到的不只一干主僕,還有床上的嬌貴人兒。
水蔻丹嚶嚀了聲,小手揉了揉眼睛,驅趕死賴著不走的睡蟲,緩緩睜開眼睛。
霎時,大眼瞪小眼,一起乾瞪眼。
好……多女人。
即便已經看習慣女人的水蔻丹也沒料到醒過來會有六個女人杵在自己面前,畢竟在樊府,她像是跟其他人隔絕了一般,除了樊皇雅外,就是朱康,再沒有其他人了。
「二娘?」水蔻丹認得她們,卻只叫得出上次那個掉了鹵蛋的二夫人。
啪啦!
一盅雞湯,壞了。
「慘了、慘了!她醒了!」大夫人慌了陣腳,在原地打轉。
二夫人則是早已說不出話來。
三夫人反應最快,靈機一動建議道:「把她敲昏!」
敲昏她?水蔻丹有點訝然.
不過是醒了而已,沒必要這麼大驚小怪的吧?何況哪個人睡覺不會醒的?又不是死人。
「嗯……不然當我沒醒過……」實在不想被敲昏,水蔻丹乖乖地倒回床上,但一雙亮晶晶的眼兒怎麼也不肯合上。
這算是她第一次與樊府的其他人接觸,不能說話也不打緊,她用看的就好。
三位夫人侷促不安的望著她,她則是老神在在的觀察她們。
「那……」二夫人吶吶的開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嗯?」眨眨眼,她期待著對方說的話。
偏偏——
「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樊皇雅回來的很不是時候。
一見是他,一群趁著他不在才敢偷偷出現的女眷嚇傻在原地,動彈不得。
唷喔,她們連該怎麼說話都忘了。水蔻丹暗忖。
「那個……」她慢慢地起了個頭,成功的拉過所有人的注視,而她仍是一個勁兒的維持自己的慢步調,徐徐開口:「二娘她們是來替我送補品的.」
墨黑的眼望向地上那一盅已經是碎片和雞湯混成一片的殘渣。
「送來給你?」他的語氣裡是掩不住的嘲弄。
「是我沒接好才掉地的。」水蔻丹輕鬆帶過。
劍眉一挑,他擺明了不相信她的話。
樊皇雅沒說話,誰也不敢開口。
岑寂瀰漫開來,沉重的氣息如一口大鍋蓋下,沉得令人呼吸不順。
「都下去。」良久,他道。
氣息又開始流動,女人們紛紛避過樊皇雅快步離去。
「她們是你娘?」待所有人都離開,水蔻丹才問。
「嗯。」
水蔻丹起身,掀開身上的被子,細白小巧的裸足探出被外,眼看就要往一地碎片踩下去。
「別動!」樊皇雅發出警告,大步來到床邊阻止她。「你要去哪兒?」
「二娘她們特地送了雞湯來,不喝不行。」她送上甜笑,表示非下床不可。
笑容絕對是耀眼的,但此刻他只覺刺眼。
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不能拒絕她.尤其是當她這麼笑的時候。
俊臉微僵地對上她。
「我可以下床了?」給了合理的交代,她仰起頭意思意思的問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