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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單煒晴

  他能說不行嗎?

  雖然臉色難看,樊皇雅還是伸手將她抱起,小心避開滿地的碎片和雞湯,再把她放在桌前的椅子上。

  「其實穿鞋子就可以了……」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對他貼心的舉動則是甜在心頭,嘴角抑不住往上揚。

  「嗯?」他沒聽清楚。

  「沒。」她搖搖螓首,打開盅蓋,一股香味撲鼻而來。「嗯,好香。」

  「快吃。」即使沒有半絲催促的意思,樊皇雅還是這麼說。

  水蔻丹知道一個手握大筆生意的商人就跟在戰場上統領軍隊的將軍一樣,他們講求的只有三個字:快,狠,准。

  所以「快」這個字對他來說是口頭禪,改下掉了。

  垂下眼,她拿起筷子和湯匙,明媚的眼兒若有所思。

  「夜了?」鎮日躺在床上昏睡,她搞不清楚現在的時辰。

  「晌午剛過.」

  「你吃過了?」

  「還沒.」他沒有吃午膳的習慣,對他而言那是浪費時間的事.

  話聲剛落,一塊雞肉送進他的嘴裡。

  樊皇雅一愣,沒料到她會這麼做。

  「很好吃吧?」她也夾了一塊放進嘴中,然後指著另一盅,「除了掉地的那一盅,這裡還有兩盅,夫君也吃吧,反正我也吃不完。」

  他有一個很大的家庭,人多嘴雜,尤其又是一家子的女人,若每個人在他耳邊說上一句話,這個家的屋頂就要掀了,所以他重視紀律,更嚴訂規矩,如果有人敢破壞他的規矩,絕對有一頓排頭吃。

  說他是采高壓政策也好,總之,他實在厭惡和一屋子的女人生活,討厭她們的聲音,更不想見到她們,若非迎娶水家的女人能鞏固兩家的關係,他從沒有娶妻的念頭。

  立業,他運籌帷幄的範圍夠廣夠大,成家,他的家族夠他操煩的,就別再來娶妻這一項。

  但是……

  瞅著她滿足的神情,樊皇雅忽然覺得娶妻也不錯。

  前提是,他的妻只能是她。

  「怎麼了?」水蔻丹發現他只是盯著她瞧,半天也不動筷。

  「這種動作……」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只能對我做。」

  「哪種動作?」話一問出口,水蔻丹便知曉他所指為何,「啊……那是……」

  她怎麼現在才發現那是多麼親暱的舉動,小臉瞬間紼紅。

  成為夫妻到現在,他吻過她,兩人亦是夜夜同床共枕,但有些小舉動反而更能表示出兩人間的親密,她居然不知不覺間就做了。

  「當然不會對別人做……」羞紅著臉,她囁囁嚅嚅地說。

  「嗯哼。」樊皇雅哼了哼:心情卻好了起來。

  忘了今早和城東的王老談生意有多不愉快,也忘了晌午前接到運往北方的貨被劫的損失,她像是承諾的話甜如蜜,聽在耳裡,甜在心裡。

  水蔻丹很是羞窘,乾脆埋頭苦吃,不理他了。

  叩叩!

  樊皇雅修長的手指在桌上點了點,喚回她的注意,水蔻丹睜著一雙困惑的眼迎上他。

  「我餓了。」

  「嗯,這盅都給你。」她把另一盅雞湯推到他面前。

  他搖搖頭,「我要你像剛剛一樣餵我。」

  「喂你?」她拿著筷子的手險些將筷子抖落。

  方纔那是不經意的舉動,如今意識到那動作背後代表的親暱,她怎麼可能會厚著臉皮餵他?

  「喂我。」黝黑的大掌堅定的包覆住她的小手,不讓她甩掉筷子。

  上次她不也如此央求他,如今該輪到他享受被她服侍的樂趣了。

  柔荑試探性的掙扎了幾次,確定他不會輕易放過自己,水蔻丹垂下臉龐,覺得這比在他面前赤裸還要令她羞窘。

  樊皇雅也不囉唆,抓握著她的手,自己動作。

  「嗯……」有點羞,有點窘,她抗拒不了他的動作。

  明明是他控制著她的手,筷子轉動的方向有時朝他,有時朝她,兩人分食著同一盅雞湯,彷彿天經地義再自然不過的事。

  但他的眼神過於灼亮,墨黑的瞳仁裡好似燃燒著最美麗的火焰直朝她而來。

  如果他眼裡的溫度是可以被探測的,肯定和她臉上燒紅成一片的兩頰相同。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曖昧的親暱,令人無法自拔。

  「夫、夫君……好吃嗎?」她試著說些話來沖淡圍繞著兩人的煽情。

  「很好吃。」可他露骨的眼神像把她剝光了般。

  「那、那……」她又掙扎了幾次,手,仍舊被握得緊緊的。

  既然很好吃,那他這樣抓著她豈不是很難好好吃嗎?

  「吃飽了?」他挑眉問。

  「不,我是想……」想他放開她的手。

  熱燙的暖流不斷傳送過來,他看著她的眼神彷彿她比這盅雞湯還要好吃!

  唉!

  察覺她的畏怯,樊皇雅暗歎了聲。

  「多吃一點。」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他夾了一塊大小適中的雞肉送進她的口中。

  不急,不想嚇著她,所以他不急,也不逼她,暫時先這樣就好。

  感覺到他眼中異樣的眸光消失,雖然空氣中還是留有曖昧的餘韻,卻已經不是那種逼得她手足無措的氣氛,水蔻丹悄悄鬆了口氣。

  那宛如一頭睡醒的獅子隨時可能朝她撲過來的眼神實在令她害怕呀!

  叩叩!

  「少爺,已過末時。」朱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劍眉微微蹙起,「嗯。」樊皇雅沉穩的應了聲,並沒有離去。

  水蔻丹垂首,小口小口地喝著雞湯。

  片刻後,朱康又來敲門。

  「少爺,織坊那邊派了人過來。」

  「我知道了。」眉間皺痕加深了些,他仍是沒動。

  水蔻丹悄悄瞥向他。

  「你不去?」若說家大業大有何困擾的話,便是沒時間好好陪陪家人,這一點在艷府水家亦然,所以她很能體會。

  「去吧,我一個人沒問題的。」她低頭說著,頭一次嘗到說出違心之論是何感覺,而且是她親自送走他的。

  樊皇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勾起粉顎,在她的額上輕輕印上一吻.

  「你慢慢吃。」說完,他就如同來時那般無預警的離開。

  水蔻丹愣愣地望著重新被關上的門板。

  這次,她突然覺得沒有了他,房裡變得好冷……

  好冷。

  她不怕無聊。

  往常她就是所有手足中最安靜的一個。

  並不是她對任何事情都不好奇,不感興趣,而是當她感興趣的時候,往往會先陷入一陣沉思,等回過神來,早忘了對什麼感興趣了。

  也因為她隨時都能陷入自己的世界中,自然不怕無聊了;但是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對這樣的日子感到無聊的一天!

  來到湘繡城已經月餘,她突然懷念起在艷城的日子。

  雖然大姊總會用各式各樣稀奇古怪的手法「喚醒」她工作,可說真的,她一點也不討厭自己的工作,當了一個多月的米蟲後,她更深深如此覺得。

  休養了一段時曰後,水蔻丹的風寒漸漸痊癒。

  這日她趴坐在涼亭裡僕人替她布上的軟榻,但她並未乖乖地坐著,上半身向亭外傾去接近水面,小手撥弄著水道裡的水。

  她很閒,每日都很閒。

  「少夫人,您今日想做些什麼嗎?」工作內容幾乎是鎮日守著水蔻丹的朱康看出她頗感無趣,遂問道。

  「嗯……」無意識的應了一聲,她壓根沒在想。

  「放紙鳶如何?」朱康提議。

  「嗯……」纖細的手指在水面劃呀劃的。

  「還是少夫人想刺繡?」

  「嗯……」

  「彈琴?」

  「嗯……」趴累了,懶懶的翻了個身。

  「寫封信回艷府水家?」

  「嗯……」小嘴微張,她掩唇打了個呵欠。

  「要不……要不……」這下連朱康也想不出有啥事情可做了。

  有沒有什麼事可做呀?

  靈光一閃,她想到了!

  「朱總管,我來到樊家這麼久了,還沒有拜見過娘。」

  朱康的眼神閃爍,閃避道:「這事不急的.」

  「不急?」通常剛過門的媳婦,哪個不是在洞房花燭夜翌日便得向長輩們奉茶請安的嗎?

  而且她夫家的「娘」數上去可多了!要一個一個拜見實在有些累人,如果能一起喝喝茶,聊聊是非便簡單多了。

  水蔻丹斜睨了朱康一眼,把他的迴避看在眼裡。

  如今也過了月餘時間,是時候去瞭解一下這個家的「階級」結構了。

  「那日我托你買的東西準備齊了嗎?」她換了話題。

  朱康暗鬆口氣,「回少夫人,除了您要的膠還沒找到,其餘的東西都已經備齊了。」

  「膠呀……最重要的就是那膠了。」水蔻丹摸索著隨身攜帶的小錦囊,將裡頭工作時會用上的工具全掏出來,最後終於找著所要的東西。

  「成了,我就記得還剩一點。」小小的瓶罐被她小心捧在掌中,打開瓶蓋確認著所需要的用量,然後慢條斯理的站起身.吩咐朱康,「把東西都拿到花廳,另外準備幾樣甜品和吃食。」

  「少夫人要用膳?」現在還下到晌乍時辰呀。

  水蔻丹輕輕一笑,「我要向娘她們打聲招呼。」

  「咳、咳!」聞言,朱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夫人們……今日全都有事出府了,少夫人還是等改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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