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永貞雙眼閃閃發亮,吻了下他的唇,立刻完全沒有異議的將面紗戴上。
「本王今夜給你打隻鹿當夜宵。」
兩人又在床上磨蹭了好一會兒才換好衣物出帳。
帳外墨寒已經牽來了黑修羅,靳永貞瞄了眼馬背上的箭筒,裡頭有把弓,不過就只有一枝翎箭。
「就一枝?」她眼底含著笑意。
「是啊!」溫良玉驕傲的一揚首,「本王今日讓你見識真正的百步穿楊,一矢中的。」
「我只見識到你的臉皮,」她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已經是厚到無法無天的地步。」
他哈哈一笑,翻身上馬,彎下腰,趁她後退前長手一撈,緊箍她的細腰,硬是把她抓上馬。
「與你共騎,你真不怕讓人見著你我摟摟抱抱,到聖上面前又參你一本。」
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上,任著黑修羅緩慢的向前,「眾人皆知本王寵愛艷妓,我只怕不能與你更親近些,讓那些人嫉妒得紅了眼,誰理會父皇腦子怎麼想。」
普天之下或許只有他敢如此的肆無忌憚,但也或許是這樣的放肆,今日他們才能走在一起。
秋高氣爽好時節,說是夜黑風高實在不盡切實,一片大草原上,一輪明月高掛夜空,微風習習吹來,隱約間大地還閃著亮光。
靳永貞放鬆地靠著他的胸,在微高的山坡上,靜靜的看著眼前,思緒不自主的飄遠,上次在此有姊姊相陪,那時的自己無法無天,隨心所欲,而今呢?她在溫良玉的懷裡,可以笑看這天下,但姊姊呢?想起了姊姊,她不由歎了口氣。
「不開心嗎?」他伸出手解開了她的面紗。
她微笑的搖頭,側身將臉埋在他懷裡,「只是想到了姊姊。」她想家了,想爺爺想姊姊,但這條回家的路,心裡明白,是漫漫長長。
溫良玉的大手撫著她的後背,「放心吧!一切有我。」
她沒答腔,只是靜靜的聽他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兩人無聲的擁抱著,在彼此懷中找到寧靜,突然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
她一驚,連忙推了他一把,將面紗戴上,一個轉身正好看到山坡下的草原,一抹身影策馬而過。
那一身黃袍在月色之間閃著光亮,黑色駿馬飛箭般的劃過草地。
她瞇了下眼,看個仔細,不由佩服,「太子殿下好馬術。」
溫良玉不客氣的哼了一聲,「我在這裡呢!」
靳永貞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我誇的是你兄長。」
「那也不成,你眼中只能有我。」他霸氣十足的說。
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看皇兄的樣子,該也是睡不著跑出來晃晃。這可不成,今晚可不許他跟我們搶夜宵,」他將她的手緊環在自己的腰,「咱們去瞧瞧。」
靳永貞還來不及說話,他就已經肆意一笑,持著鑲金嵌玉的馬鞭往黑修羅的後臀一抽,黑修羅足下就像生風似的衝了出去。
她的手緊環著他,任風在耳邊呼呼的響,臉上也是滿滿笑意。
溫良仁的馬消失在前頭的樹林裡,夜正濃。
溫良玉策馬入了林子,四週一片靜寂,他放慢了速度循著地上的馬蹄印走,果然發現了溫良仁的馬,但沒有溫良仁的身影。
「怎麼不見太子爺?」
溫良玉率先下了馬,伸出手將靳永貞抱了下來。
靳永貞看了眼黑色駿馬的韁繩隨意的勾在樹枝上,馬背上只有個箭筒,沒有弓或箭的蹤跡。
「噓!」溫良玉的手壓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靳永貞也跟著他仔細的聽著,不遠處有水的流動,她記得附近有條小溪流。
溫良玉雙唇微揚,拉著她的手悄悄地往聲音的方向去。
在月光底下,靳永貞看到溫良仁悄然從一塊大石起身,盯著溪邊低頭喝水的鹿。
溫良玉拉著她,躲在樹叢看著。
溫良仁緩緩的拉弓,但不遠處卻有一抹耀眼的紅色身影出現,也跟著溫良仁一樣對著溪邊的鹿拉開弓。
那一抹身影靳永貞至今都未曾忘記,就是她——將她害得被逐出家門,姊姊至今無法婚配。
看來三年過去,寶公主的驕恣更甚,只見謝雁山跟在寶公主的身後不遠。據聞兩人成親沒多久,太子就賞了駙馬好幾名美人,讓公主受到冷落,偏偏公主也不思挽回,反而越來越張狂。
現在跟溫良仁搶獵物,十有八九是因為駙馬房裡多添美人的事與溫良仁之間有了心結。
「你說是太子勝還是寶公主勝?」靳永貞壓低聲音問。
「我說——」溫良玉拋了個媚眼給她,取下背上的弓,「是本王勝。」
溫良玉雙眼專注的拉開弓,靳永貞眼底含笑,就見溫良玉的箭快狠準的射出,但在射出的瞬間,原本對著鹿的目標一轉,轉向站在大石上的溫良仁。
靳永貞眼睜睜看著箭矢直接射進溫良仁的胸膛,就見溫良仁悶哼了一聲,從大石上摔落。
寶公主見狀驚呼了一聲,箭失了準頭,鹿一驚,察覺有人,一下子就越過小溪,鑽進另一頭的樹叢中,消失無蹤。
「太子?」寶公主一陣驚慌,連忙拔聲尖叫,「來人啊!快來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溫良玉嘲弄的一個揚唇,反手拉著靳永貞,壓著身子飛快的轉身離開。
靳永貞耳裡能聽到紛至沓來的腳步,但腦子卻是一片空白。
回到黑修羅的身邊,溫良玉順手將自已的弓放到溫良仁座騎的馬背上,然後一手牽著馬,一手牽著她,彷彿無事般的上馬離開。
「你殺了……」她知道溫良玉與溫良仁的感情甚篤,但他卻一箭射中了溫良仁的心,驀然之間,這個緊緊抱著她的男人,讓她覺得好陌生。
「你信我嗎?」
她抬起頭,楞愣的看著他,點了點頭。
他揚起嘴角,用力的摟著她,堅定的說:「既信我,就別怕。一切照著我的話做。」
太子,天下之本。本一搖,天下動。
溫良仁遇襲,整個營帳籠罩在一片說不出的詭異氣氛裡。
溫良玉才帶靳永貞回營,就被聖上派人叫去,靳永貞獨自一人在帳裡坐立難安,腦海中不停閃過溫良玉不留情的射箭刺進溫良仁身軀的那一幕。
「小姐。」
聽到憐兒的聲音,靳永貞立刻站起身急急迎上去,「可有王爺的消息?」
「聖上跟前的公公前來,說是聖上宣見小姐。」憐兒說道。
見她?靳永貞愣住。
憐兒上前,連忙替靳永貞把斗笠面罩給戴好。
靳永貞吸了口氣,定下心神,她可以不信天下人,但她相信溫良玉,雖然不知他意欲為何,但一定有他的道理。
她頭戴面罩,低頭跟著等在外頭的太監走。
一路上,她可以察覺四周打量的目光,眾人皆好奇這個艷妓是長得如何妖嬈足以令玉王爺禮法不顧,神魂顛倒。而今溫良仁遇襲,生死未卜,聖上卻在這個時候召見她,這樣的安排更令人匪夷所思。
皇帝的麾帳一片死寂,諸位隨行的王公大臣也是凝重著一張臉。
就見坐在主位的皇帝兩眉深鎖,神色抑鬱。
靳永貞跪在底下,只聽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響。
「玉王爺說你善醫術?」
靳永貞在面紗底下的神情一楞,但想起了溫良玉的交代,不疾不徐的說:「回聖上,是。」
「好。」皇帝咬著牙,「若你能救太子,朕一定重重有賞。」
救太子?她?
靳永貞還來不及反應,溫良玉的大手已經一把拉起了她。
「事不宜遲,本王帶你去瞧太子。」溫良玉一邊走,一邊說道:「太醫說太子身上的箭頭深入臟器,若貿然將箭拔出,太子會因鮮血四溢,命喪當下,眾人束手無策,現在只能交給你了,本王派人將憐兒帶來,幫你打下手。」
靳永貞腦袋一片空白,只能被動的被拉著走。她的醫術不過就是懂得包紮處理傷口,現在要她救連太醫都沒法可治的溫良仁?
溫良仁的營帳裡,寧貴妃坐在一旁低泣,幾個隨行出宮的太醫全都死白著一張臉在一旁束手無策,只見溫良仁一臉蒼白的躺在床上,己經半昏迷。
溫良玉一進來,就斥聲說道:「全都是廢物,立刻給本王滾出去。」
寧貴妃悲傷難抑,方纔已經從聖上跟前的太監那兒得到了消息,她哭紅著眼,哽咽說道:「這女子不過是你府裡的一名艷妓,真有能耐能救太子?」
「母妃,她可是跟在漢陽戰天身邊多年的人。」溫良玉簡單的回了一句。
寧貴妃一震,漢陽戰天的名號名聞天下,身邊的能人不少,就算是名艷妓,善醫術也不是不可能。
「母妃,別擔擱了救皇兄的時辰。」
寧貴妃心一緊,現在最重要的是救人,她的長子是北周的太子,將來的皇帝,有著一統天下的雄心,她不能見他有個萬一。流著淚,她立刻退了眾人,自己也在宮女的攙扶下離開。
當帳內一空,溫良玉幾個大步來到自己兄長的床前。
「皇兄?」他輕聲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