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仁微張開眼,見到是他,虛弱的揚了下唇,「難得見你為吾擔憂。」
溫良玉擠出了一抹笑,看向一旁,「出來吧。」
他的話聲才落,一抹白色身影自一旁的屏風閃出,清瘦的模樣宛若虛幻中走出。
白衣男子幾個大步上前,俯下身子專注的看了溫良仁身上的箭傷。
「王爺,好弓法。」他開了口,語調淡淡的,似在談論天氣,「若再一寸,只怕大羅神仙也難救。」
「這是當然,本王可是溫良玉。」
白衣男子一笑,立刻拿出銀針飛快的封住了溫良仁幾個穴道,看著已經半暈的溫良仁說:「太子,忍一忍。」
話才落,他已經不留情的將箭給拔出,血立刻噴出,原就痛得半暈的溫良仁,徹底的暈了過去。
靳永貞看著溫良玉在一旁幫忙白衣男子,他臉上的專注令她覺得陌生,原以為他是個不學無術的紈褲,從沒料到他深藏不露到令她害怕的地步。
「小姐,」憐兒來了,伸出手扶住了臉色有些蒼白的靳永貞,「坐著吧!看來還要好些時候。」
靳永貞驚訝的看著她,「你來了啊?」
「王爺帶小姐出去散心時交代,要給小姐備甜湯,所以給小姐送來了。」
這個時候,靳永貞壓根沒有心情吃東西。
「吃點吧!小姐。」憐兒拉著靳永貞坐了下來,「那白衣男子姓卓名洛風,他是天下第一神醫,有他在,太子爺絕對不會有事。」
卓洛風,她聽過這個名字,那個縱橫各國、來去自如的靈派掌門人的大弟子。沒料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而看這個情況——
靳永貞看向憐兒,「你認得卓神醫?」
憐兒點頭,「他是憐兒的大師兄。」
「你不是說你無父無母?」
憐兒一笑,「是無父無母,但有師兄。」
這一夜給靳永貞的驚嚇實在太多,她閉了下眼,像是想起什麼似的,忽道:「如果卓神醫是你師兄,那你不也是靈派掌門人的徒弟?」
憐兒不自在的動了動身子,遲疑的點了下頭。
靳永貞的腦子再次亂了起來,她的貼身侍女竟然是這麼大有來頭的人?「你為何進衛國公府?」
「關於這點,」憐兒無奈的看了溫良玉一眼,「小姐還是自己去問王爺。」
靳永貞轉過頭,定睛睇著一臉專注的溫良玉。
第10章(2)
天色微亮,對眾人而言,漫長且煎熬的一夜過去了。
溫良玉將手洗淨,眼神輕輕的掃了一眼,卓洛風就跟來時一樣悄然離去。
「真累。」溫良玉伸出手一把拉著靳永貞,頭靠著她的肩,「快帶本王回去歇息。」
靳永貞心中一堆的疑問,但是見他疲累的樣子又心有不忍。
她戴回面罩,跟他並肩走了出去。
「稟告父皇,」溫良玉也顧不得多雙眼睛盯著,手抱著靳永貞的腰,「太子無礙,只須休養幾日。只是本王的愛姬倦極,本王要陪侍一旁,天大地大的事都別來打擾。」
陪侍?原本眾人皆欣喜溫良仁無事,但一聽到溫良玉的話,臉色全都變得陰晴不定,哭笑不得。
靳永貞歎了口氣,這個男人令她徹底的無言。
回帳裡,靳永貞沐浴後,只見溫良玉已經洗好躺在床上,閉上了眼。
她跟著躺了下來,雖一夜未眠,但心中掛著事,也沒有睡意。
「閉上眼。」他伸手抱著她,摟她入懷,「該是累了。」
「我被你弄糊塗了。」她側過身,手摟住他的腰。
「記得多年前,我便多次提及要你別進宮嗎?」
提起舊事,靳永貞垂下了眼,以前不懂,最後卻明白了他話中深意,「記得,你擔心我會闖禍。」
「要在宮裡立足,就必須多長個心眼。每個人心中都有算計,各演各的戲,今天不過也是場戲。」
「戲?你就不怕一個失准,太子爺真怎麼了?」
溫良玉將她的手壓在自己胸膛,眼睜開,對上她的眸,「在你眼中,本王如此不濟?」
「只怕萬一。」靳永貞輕聲的說。「我覺得我真不瞭解你。」
他將她圈進懷裡,「我自小學藝,師承靈派掌門白陽,但本王身份特殊,此事秘而不宣,就連我父皇都不知。」
她的心微驚,想了一會兒,「聖上不知,但太子知道?」
溫良玉點頭,「包括我在內,白陽共收了七名徒弟,我從沒叫過他師父,但他很看重我,不過這也不令人意外,畢竟本王生來便是玉樹臨風,眾人疼愛——」
「在跟你說正事。」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他嘴角揚起一笑,「除了我以外,白陽那老頭子的六個徒弟,老大卓洛風醫術見長,老二齊洛善毒,老三就是你熟悉的墨寒,武藝不在本王之下,老頭子將人放在我身旁也是希望我們兩人能互相切磋精進,至於老四柳若安,精明的腦子你也見識過,老五楚謹——」溫良玉頓了一下,那個傻大個,直接跳過,「不值一提,至於小師妹就是莫憐。」
這一番話,已經震得靳永貞無言了,她躺在床上看著半圓形的氈帳,「今日才知,原來這麼多年來,我的一舉一動都一直在你的眼皮底下。」
有了憐兒當內應,她做的任何事肯定都逃不過他的眼。
他舉起她的手吻了下,「莫憐機靈又知分寸,並不是真的全心都只為我辦事,你這個小姐,在她心目中的份量比我還大。」
她抬起頭忍不住捶了下他的胸膛,說不惱他是假的,卻更知道今日這一切都是為了她,「要不是卓神醫在此,太子的性命堪憂。」
「若沒有十足把握,本王不會出手。今日你救了太子,你立了大功,你可以恢復身份,可以回家去看你爺爺和姊姊。」
聽到這,她紅了眼,這是一場戲,賭上了溫良仁的性命,只為了讓她回家。
三年了——終於看到了一絲回去看爺爺和姊姊的希望,她感動的摟住他的脖子。
靳永貞戴著面罩,直挺挺的跪在皇帝的跟前。
溫良仁脫險,玉王府的艷妓功不可沒,皇帝瞇著眼,瞄了眼坐在一旁笑得沒心沒肺、眼睛緊盯著自己女人的溫良玉,也不看看眾臣都在,就非得露出一副色咪咪的樣子,看得他太陽穴一抽一抽的。
太監正在宣讀賞賜,滿滿都是金銀珠寶,大小金簪各三支,金耳墜六個,金釧三個,還有上好絲綢和狐皮……
「等等。」溫良玉打斷了宣旨的太監。
皇帝睨了他一眼,「又怎麼了?」對這個兒子,他是徹底的沒了法子,但這次么子確實也是立了大功,雖然是靠府裡艷妓救太子而沾的光。
「父皇的賞賜太過俗氣。」
皇帝一口氣差點順不過來。
靳永貞暗暗的瞧了瞧,週遭大臣連大氣都不敢吭一聲,以前她會覺得這玉王爺大膽,現在卻也能跟著他一塊兒笑看眾人的喜與怒。
「此女乃玉王府一艷妓,救太子立下大功,」皇帝語帶警告的看著溫良玉,「這些賞賜已足豐厚。」
「是豐厚,」溫良玉站起身,走到了靳永貞的身旁站定,「但此女並非玉王府艷妓,而是兒臣的妻子。」
他的話別說皇帝震驚,就連坐在他身旁的寧貴妃也一時失了儀態,當眾斥道:「胡鬧。婚事豈可兒戲?你堂堂北周王爺,怎麼能娶一低賤女子?」
溫良玉的眼神一冷,「母妃錯了,兒臣不是娶了,而是入贅。」
寧貴妃一張臉沒了血色,原本還慶幸大兒脫離了險境,但這擔心還沒緩過來,么兒竟又給她惹出事!入贅?她快要暈倒了。
一旁的宮女連忙上前,扶住了她。
「入贅?」皇帝可沒那麼好脾氣,「你堂堂一個王爺,入贅?你這個不肖子,到底置皇室尊嚴於何處?」
「地上。」
「什麼?!」
「父皇不是總說兒臣把皇室尊嚴置於地嗎?兒臣今日不過只是照做了。」
皇帝指著溫良玉的手直抖。
溫良玉雙膝落地,跪了下來。
皇帝見了,反而愣了一下。這小子向來放蕩,就連當著他這個當皇帝的父親都不見他下跪行禮幾次,而今卻……
「此女乃是兒臣心頭人,除她以外,兒臣誰都不要,還望父皇成全。」
皇帝皺起了眉頭。「你實在荒唐,她不過是一名艷妓。」
「這也是情勢所逼。因為兒臣的妻子曾犯重罪,」溫良玉的手握住了靳永貞的手,堅定的說:「懇請父皇念在今日她救太子一命,網開一面,讓其恢復身份,返家承歡膝下。」
皇帝久久不言語,心中反覆推敲著溫良玉的話,他的目光幽幽的定在跪得直挺的靳永貞身上——腦中閃過一抹模糊的身影,縱使被靳單易一手捏碎肩骨,依然倔強的挺直著腰桿。
靳永貞……是了!多年來,只有這個人能讓玉兒失了控制,三年前讓他絕裂離京,而三年後,又讓他願意返京……
皇帝吸了口氣,淡淡的開口,「拿下面罩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