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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夏霓

  她雙頰漲紅,慢慢地因為無法呼吸而變紫。她用盡一切力氣,虛弱地道:「我有……我有名字,我叫墨兒,那是我的名字!那是只屬於我的……名字。」

  將她擲回雪地,這是頭一回知道她的名字,也是第一次聽見她說話。

  自從帶回她後,他的視線從未離開她身上,他比誰都看得還清楚,她眼中那抹倔強,任人揍打半天,連聲氣也不吭那個硬脾氣像極了他。

  「你以為這個名字,價值有多少?他道。」

  「那是我的名字……只屬於我的名字……那是我的!」她分不出視線模糊是因為淚水,還是其它,他的微笑仍可惡得教她咬牙切齒。

  「就算擁有這個名字,你仍舊什麼都不是,還不如不要活!」袍袖用力一甩,他留下她一人揚長而去。

  墨兒含淚,骨子裡比誰都傲的她被他的話所激,最後拖著嬴弱的身子回到裴府,不甘心如他所願死在那裡,短短的路程耗至深夜才歸來。回來後,卻見他端坐在主屋內,好似她的出現全在他掌控之中。

  裴弁將她抱進房裡,拿溫熱的酒灌她,企圖溫暖她遭寒氣蝕透的身子,無視她頑強的抵抗,強迫她吞下後勁強烈的濃酒。

  他為她褪去身上破敗的舊衣,清理、包紮她身上的傷痕後,才替她換上新衣,衣料上等柔軟,她這輩子從未穿過這麼漂亮的衣服。

  坐在床榻邊,他沒有離去,聽著她嗚嗚咽咽的啜泣聲,墨黑的瞳藏著不為人知的思緒。

  「我叫墨兒,我有名字,我不是可憐的小乞兒,我叫墨兒,不是沒有人要的,我要活下去,爹娘總有一天會回來找我的。只要我乖乖的……」

  她低啞的啜泣聲一整夜徘徊在耳邊,他什麼話也沒說,傾聽她的心聲,牢牢地抱著她,緊得不留半分空隙。

  「只要我乖乖的,他們一定會要我的……」

  那夜她哭了好久好久,彷彿想將來這裡前的羞辱不甘,一次狠狠發洩殆盡……

  「墨兒?墨兒?」

  「怎麼,好了嗎?」墨兒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你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崔翇收回紮在她腳上的銀針,溫文儒雅的臉上有著淡然笑意,一身白衣襯得他更加英挺。

  崔翇約長墨兒五、六歲,醫術在京城是數一數二的好。

  「沒什麼,只是想到些陳年舊事。」她避重就輕地道。

  「可是你眼底怎麼會有水氣?」

  收妥吃飯的傢伙,崔翇為她開方抓藥,他之所以會進裴府,全該歸功於她的「氣虛體弱」,三不五時就讓大當家叫來和他敘舊。

  上回她還因為腰骨酸疼,被大當家架到他這裡紮了幾針。其實,那不過是太過操勞,根本和病痛扯不上關係。不過,她的體質仍是比常人差,需要特別小心看顧呵護。

  見崔翇轉過身背對著自己,墨兒趕忙抹去眼底的淚意。

  「哪有?你看錯了。」

  若不是稍早見到裴弁那雙含冰的目光,她也不會跌入過往回憶的漩渦裡。

  也不戳破她的謊言,崔翇將包好的藥遞給她,並提醒道:「這帖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吃一次。腳傷無礙,因為你氣血不順,再加上近日天氣寒冷,所以拐了一下就受不了。」

  「謝謝。」接過藥包,墨兒本想問他近日天冷,需不需要再幫他添些厚襖,哪知門外卻突然傳來急急的呼喚聲。

  「墨兒姐、墨兒姐!你趕快來,快點呀!」

  「怎麼了?有話慢慢說。」見那名小婢跑得氣喘吁吁的,墨兒忙伸手穩住她。

  「大事不好了!睿王府裡請人來說媒了。」

  聞言,墨兒急得奔出藥院,連藥都忘了拿走,只留下崔翇在原處無力地道:「那個你別跑太快,你的氣血還未通耶……」

  王爺請來當說客的媒婆,一看就非泛泛之輩,客套話說不到兩句,就將帖子塞進墨兒手裡。

  「這個麻煩總管交給裴大當家,希望這回別再找什麼理由推拖了。」來意表明,話也交付清楚,媒婆倒很乾脆,連讓墨兒說話的機會也不給便離開了。

  裴府雖非皇親國戚,但富可敵國,廣結天下豪傑、權傾四方商賈。因此,裴家六兄弟在京城裡相當受女子青睞。最初裴弁因事業才剛起步曾婉拒成親,墨兒還為他擋下不少說媒的人,沒想到這回連權高位重的睿王爺也來湊一腳。

  墨兒看著那張帖子,她曾拿過不計其數的拜帖,心情卻從未像此刻般感到沉重。她曉得裴弁終有一天會娶進心愛的女人,然後忘了她的存在。但這天未免來得太快了……

  踏出屋子,天際飄下如棉絮的白雪,落在墨兒的發上、衣上,有些停留在她臉上,最後化做一灘春水落至帖上。

  她已然分不清上頭的水痕是淚,還是雪融的印記……

  第三章

  裴弁兩手抱胸坐在主屋內,望著桌面那張拜帖,久久不發一語,拜帖上頭的水痕讓他感到有些困惑。

  「大哥呀,你叫我和老四到這裡來,是要跟你大眼瞪小眼嗎?」

  裴燁、裴煜這對雙胞胎坐在屋子裡頭,四周冷冷清清,就連墨兒也被裴弁刻意差走沏茶去了。

  「這張拜帖,你們怎麼說?」裴弁詢問兩位弟弟。

  他本想問問雙胞胎的看法,哪知兩人心有靈犀,口徑一致的說:「扔了它!」

  裴弁擰起濃眉,用兩指捏起拜帖。「你們到底看清楚遞帖的人是誰了沒?」

  兩人一塊接過帖子,左翻右瞧了下,當著裴弁的面咬起耳朵來。

  「睿王府在哪?」和皇親國戚很不熟的裴燁,問著向來交遊廣闊的弟弟。

  「就是那個玄武大街底的睿王爺呀,他遞帖子來耶,難不成是嘴饞想跟大哥要幾罈陳年好酒潤潤喉?」裴煜回答。

  「他又不是大哥的老主顧,他算哪根蔥啊?連皇帝老兒也只能排隊等酒喝,他想插隊,門兒都沒有?」裴燁仍搞不清狀況。

  「他以為沒有人知道,所以就來陰的吧,好卑鄙唷!我其實不是挺喜歡他的,睿王爺那傢伙滿臉橫肉說有多噁心,就有多噁心。」裴煜皺起眉,想到睿王爺那副尊容忍不住打個寒顫。

  見兩人嘀嘀咕咕說個沒完,裴弁再也忍無可忍地打斷他們的對話。

  「我希望你們的注意力不是只放在睿王爺身上,最好是到他的千金。」為什麼這兩個傢伙湊在一起,就只會給他添亂?

  「什麼意思?」兩人有志一同地將帖子擺回桌面。

  「他、想、要、結、親、家。」裴弁冷眼看著他們,丟出一個答案。

  「想跟誰結?兩人一起說道。」

  「我們哪!」裴弁不得不說,自己在某些時候挺討厭這對心有靈犀的雙胞胎,他們倆連說話的時機都抓得一樣,聽起來會覺得他們擺明不當一回事!

  「大哥,你說的我們,該不會是『我們』吧?」雙胞胎指著對方的鼻子,同時發起抖來。

  「對!就是你們。」將帖子收起,裴弁很高興這回他連解釋都不必。

  「為什麼?」

  「你們也到了娶妻的年紀,裴家香火總得有人傳承。」

  老五裴銓太過迷糊,小六裴渙孩子脾氣、不可靠,還是老三、老四最妥當!

  「哪有?我們才二十四!」正是青春正盛的美好時光啊!

  「很多和你們同年齡的人,已經當爹了。」

  「那麼大哥你也三十了!足足大我們六歲!」雙胞胎將問題又丟回給裴弁。

  裴弁沉默好半晌,冷冷地掃視他們。

  「叫你們成親就成親,囉唆個什麼勁?如果真有本事,就別讓人知道你們都二十四了,還是光棍一個!」

  「大哥你不也打光棍?而且還是個老光棍!」

  「正如你們所言,我年紀太大,睿王府的千金對我而言太過稚嫩,不過配你們倆任一個,卻恰好。」

  見他仗著自己年紀大推托掉這門親事,雙胞胎氣得直跳腳。

  「那二哥呢?他不過大我們一歲,配睿王爺的千金也很好呀!」

  「好,這句話我會原封不動地送給老二。」若非裴徹出遠門,要不裴弁二話不說准推給他。算他逃過一劫!

  「你你你……你欺負人!」雙胞胎臉色慘白,氣得說不出話來。

  二哥若知道被他們倆陷害了,鐵定會打死他們……

  「少在這時跟我耍孩子脾氣,婚姻大事豈能兒戲?長兄如父,我幫你們做主!以前你們年紀小,像孩子貪玩倒也無妨,不過若你們以為有我在背後撐腰,就可以隨心所欲?告訴你,沒門!」

  「我們沒有。」兩人異口同聲道!

  「我看到你們是這麼做的!我不會為你們遮風蔽雨一輩子,你們要學著有擔當些,不要永遠都躲在我身後。」

  「我們已經長大了,是你老把我們當孩子,成天擔憂這擔憂那。」雙胞胎同時撇撇嘴,討厭裴弁老當他們是孩子。「若真要成親,你也要讓我們心甘情願,否則我們誰也不願意犧牲。」

  「那麼我要怎麼做,你們才會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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