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朵嗎?我算看。」她低頭算著桶子裡的玫瑰花,無巧不巧的竟然剛好有五十朵。」剛好,那我就全部包起來了?」她抬頭問,臉上帶著公式化的微笑。
「麻煩你了。」
即使更近距離的面對面,他依然沒能將她認出來。
鄺茵茵呀鄺茵茵,你到底在期待什麼呢?
即使他真的認出你來,又如何呢?你是想聽他冰冷的對你說一句」好久不見」,還是想要他稱讚你真的變瘦變漂亮了呢?但問題在於,變瘦的你在他眼中真的變漂亮了嗎?或者其實變醜了?
他說過不喜歡她太瘦,那時候的她還有六十公斤,後來瘦到五十幾之後,他就愈來愈不給她好臉色看,到了後期甚至都碰都不想碰她,那時候她至少還有五十三、四公斤,現在卻連五十公斤都不到。
此刻的她在他眼中,大概跟皮包骨的骷髏沒兩樣,丑到不行吧?所以他才會認不得她,甚至連看都懶得多看她一眼。
真是的,他們都已經離婚兩年了,早就成了不相關的陌生人,她想這些是要做什麼呢?還是快點把花包裝好交給他,讓他走吧。
之後,再來慢慢修補她心上因為他出現而再次被撕裂開來的舊傷痕。
「好了。這樣包裝您滿意嗎?」她將包好的花束拿給他看。
「多少錢?」他點頭問道。
「一千八。」
「好。」他說著拿出兩千元遞給她,然後說:」不用找了。」接著便主動伸手接去她手上的花束,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淚水迅速模糊了他離去的背影,讓鄺茵茵嚇了自己一跳。
她在幹什麼,哭什麼哭呀?
她厭惡的用力抹去眼眶中的淚水,弄清了視線,卻看見已經跨出花店的他,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她,讓她伸手拭淚的動作登時僵在半空中。
時間似乎在那一剎那停了下來,四目交接,她有些驚慌失措,而他臉上那副自在的陌生人模樣卻一點也沒有改變,讓她的張皇失措與淚水頓時變得可笑至極。
鄺茵茵迅速的抹去眼眶裡的淚水,裝作沒事般的朝他微微一笑。
「還有什麼事嗎?」她禮貌問。
「有。」他點頭道,然後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聽陳律師說,你要把那間房子還給我是嗎?」
冷不防的一個問題,讓鄺茵茵瞬間目瞪口呆,臉上血色盡失。
什麼陳律師,什麼房子還給他?他……他知道她是誰?他早就認出她來了?!
她腦袋一片混亂,耳邊似乎有什麼在嗡嗡作響,讓她再度手足無措,心慌意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會怎麼想她剛才的淚水呢?
「是嗎?」他目不轉睛的瞅著她再次詢問,語氣和剛才佯裝陌生人時並沒有太大的差別,卻讓她的心痛在瞬間加劇。
即使認出她了,也不像與她多說一句話是嗎?
即使看見她哭了,也當作沒看見是嗎?
他是不是寧願從來不曾與她相遇,不曾與她有過那一段短暫的婚姻關係?
想一想也是,都已經有了可以送上九十九朵玫瑰花的對象了,他當然希望能和她這個」前妻」劃分的愈乾淨愈好,以免被他現在所愛的人誤會,不是嗎?
她會成全他的。
「對。所有相關文件我都交給陳律師了,你只需要去陳律師那裡簽名蓋章,以後我們就不會再見面了。」她點頭承認,並面無表情的向他保證。
「這是你的希望?」他沉默了一下,才問她。
應該是你的希望吧。她在心裡苦澀的回答,卻沒有出聲回應。
「可惜不能如你所願,因為在那些文件裡面你少簽了一個名。」他對她說。」晚上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到家裡來補簽吧,我喜歡速戰速決,不喜歡拖泥帶水。當然,如果你反悔了不想把房子還給我,你也可以不要來。」他看著她,模樣有點兒像是在挑釁。
「我會去。」深吸口氣,她接下他的挑釁。
「期待今晚的再相逢了。」他嘴角微揚,譏誚的說,然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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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闊別近兩年的豪宅花園大廈,鄺茵茵站在入口的大廳外,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怎麼也跨不出走進大廳裡的那一步。
她真的要上去嗎?
他離開花店之後,冷靜下來的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只差一個簽名而已,他大可以交給陳律師,由陳律師拿來給她補簽即可,為什麼非要叫她走進一趟呢?
她想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或者……
在計劃什麼?
她抬頭看著直聳入夜空的豪宅大廈,好像這樣就能看進位在二十七樓的房子裡,除了他之外,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他要她來這裡的目的,是不是為了要取信於他現在所愛的那個女人,讓對方知道他和她這個前妻是真真切切的一刀兩斷了,男婚女嫁從此互不相關?
心痛從他下午突然走進花店以後就沒有停過。
他一直以為自己早已走出失婚的傷痛,沒想到她只是那那些傷痛藏匿到連她都遺忘的角落,一旦不小心被翻開,卻發現它們依然血流如注。
該進去嗎?
也許她該打電話給陳律師,請他幫她走這一趟,因為她真的、真的不想看見他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的畫面,連年前在他公司樓下已讓她心碎過一次,她不想再碎一次,再死一次。
搖搖頭,她正想退後轉身離開,卻被大廳內眼尖的警衛先生叫住了步伐。
「展太太!」
久違的稱呼讓她渾身僵硬。
她緩緩地回頭,覺得對方有些眼熟,似乎真是兩年前的那位大樓警衛,他已推開大廳的玻璃門,大步下階梯走向她。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展先生有交代你會回來,要我把這副鑰匙交給你。」警衛對她微笑說,然後拿出一把鑰匙攤在手心上遞給她。
那是她交給陳律師的家門鑰匙。
他請警衛把鑰匙交給她,是要她自己開門進屋嗎?意思就是他並不在樓上,她只需要開門走進去,簽了名再離開就行了?
她不由自主的苦笑了一下,接過鑰匙,低聲的對警衛說了謝謝,便舉步往大廈裡走去。
鄺茵茵呀鄺茵茵,為什麼你總愛胡思亂想呢?下午在花店裡,他不想認你,從頭到尾都將你視為陌生人的舉動,難道表達的還不夠清楚嗎?
他根本就不想再與你有所牽連!哪怕是不小心見了面也想當作不認識,又怎會明知道你要來這兒,卻不避開的道理呢?你真笨。
電梯緩緩地升上二十七樓,來到她曾住過半年的地方。
深吸一口氣後,她用手上的鑰匙開了門,脫鞋走進屋裡,卻猝不及防的被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男人嚇了一跳,猛然停住步伐。
「你來得比我想像中的早。」
展又翼看向她說,而她卻不由自主的轉動視線,在屋裡尋找另外一個女人的蹤影。
「你在找什麼?」他疑惑的問她。
「你的女朋友、未婚妻,或是老婆。」她呢喃的回答,亂烘烘的腦袋卻遏制不住的想東想西。
那女人是去了廁所,還是在房間裡,是在客房、書房,還是主臥房呢?她已經住進這裡,睡在那間她曾經睡過的主臥室的床上了嗎?
「你這是在吃醋嗎?」
吃醋?是嗎?她是在吃醋嗎?
她只覺得心又痛了,臉部肌肉僵硬的想扯出一抹微笑都辦不到,還有股衝動想立刻拔腿離開這裡,以免待會兒看見那個女人從臥室裡走出來時,她會遏制不住的淚如雨下,或事放聲尖叫。這些反應就是在吃醋嗎?
問題是,她有什麼權力可以吃醋呢?
他早已不屬於她,而這間房子,等她待會兒補簽上缺少的那個簽名之後,也將與她無關了,她有什麼權力?
「要補簽名的文件在哪兒?」她開口問道,聲音不禁變得有些啞澀。
「這裡。」展又翼從茶几上拿起一個牛皮紙袋,朝她揚了一下。
鄺茵茵先站在原地深吸口氣,才舉步走向他。
「你在緊張什麼,怕我會吃了你嗎?」他看著她,輕諷的挑了挑眉頭。
她假裝沒聽到的走到茶几旁,伸手要拿他手上的紙袋,卻被他一閃而過。
「你穿的這麼多,看得我好熱,先把外套脫掉,坐下來再簽。」他指示的說。
「只是簽一個名,簽完就走,不用這麼麻煩。」她直接拒絕。
「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離開嗎?」沉默了兩秒,他開口問。
「我以為你希望速戰速決。」她也沉默了兩秒,才苦澀的回答他。她只是如他所願。
「的確。」
「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就聽我的話,把外套脫掉,坐下來。」他不由分說的打斷她。
文件在他手上,她如果要早點簽好名離開,也只能乖乖聽他的話把外套脫掉,然後挑一張離他最遠的沙發坐下來。
「高領毛衣?我以為你不怕冷,從不穿毛衣的。」他看著她,眼神有些莫測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