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淡笑一下,她又將脖子往圍巾裡縮了點,然後才迎著冷風往前走向兩條街外的「茵茵花店」,她的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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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茵茵,吃飯嘍!」
聽見符潔的聲音,鄺茵茵從蹲在地上整理花材的姿勢中站起身來找人,店裡卻還是只有她一人,直到下一秒,她這位「人未到聲先到」的好友才踏進店裡,手裡還高高地提了兩個便當。
她先是露出歡迎的微笑,接著訝然的問:「妳怎麼這時候來,吃完便當再趕回公司上班來得及嗎?」
符潔上班的公司離這兒有點遠,沒塞車的話,也要花十幾分鐘的車程才到得了,而現在——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錶——已經十二點四十分了。
「放心,我下午放假。」符潔一臉不在乎的揮手道。
「怎麼了?」她蹙眉關心問。
「我就知道瞞不過妳,不過瞞不過妳總比瞞不過我媽要好,所以看在便當的份上,下午就讓我在妳店裡面混吧。」符潔朝她眨了眨眼。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妳又闖禍了嗎?」她擔心的問。
「別說的我好像老是在闖禍的樣子。」符潔皺眉為自己辯駁。
「但妳的確是,不是嗎?」
「我只是教訓了一些該教訓的混蛋和禽獸而已。」符潔咬牙切齒的說。
來別人公司談生意,竟然還敢調戲女職員,最混蛋的是,上頭的人明知道那傢伙在對公司女職員上下其手,卻裝作視而不見,讓她火大的直接把咖啡往那混蛋傢伙身上潑。
當然,結果就是她被斥責了一頓,還要她對那混蛋鞠躬道歉,所以心情極度不爽的她,皮包背了就直接離開公司,早退了。
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鄺茵茵不用問,也猜得出來她大概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了。
「算了,天氣冷,便當涼得快,我們快點吃飯吧。」她清了清桌子,好讓兩人有地方坐下來吃便當。
「我買了妳最喜歡吃的雞排便當喔,飲料隔壁買吧。我請吃便當,妳請喝飲料。」符潔咧嘴道,將便當從袋子裡拿出來,雞排的那個放到她面前,自己的則是排骨。
「妳要現在喝,還是吃飽後再喝?」鄺茵茵微笑的點頭問道。
「吃飽再喝。」
「不過說真的,妳衝動的脾氣是不是應該要稍微改一下,或者遏制一下?」鄺茵茵邊吃邊說。
「好端端的幹麼突然說起教來,妳都快變成我媽第二了。」符潔看了她一眼,撇嘴道。
「最近看新聞,好像失業率愈來愈高了,好多公司都在裁員。」
「所以妳擔心我會被裁員?」
「是有點擔心,如果妳再這麼衝動多管閒事的話。」鄺茵茵老實的點頭道。
「如果真因此而被裁員的話,那我也認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因為多管閒事而失去工作,最重要的是,我住在家裡,即使失業了,也還有父母養,餓不死的啦!」符潔笑嘻嘻的回應,絲毫不在意。
「妳真的是……」鄺茵茵失笑的搖了搖頭,完全敗給她。
「說到餓不死……」符潔將皮包拿過來,在裡頭翻了一下,然後拿出一個信封袋塞進她手裡。「這個給妳!」她說。
「這是什麼?」鄺茵茵懷疑的問,然後將信封袋打開來看,只見裡頭有一疊千元大鈔,金額至少超過兩萬塊。「妳給我錢幹麼?」她抬起頭來,一臉訝異不解的表情。
「投資。」
「投資什麼?」
「妳的花店呀。我一直很羨慕妳可以當老闆,所以有福同享,妳就讓我花點錢入股,也享受一下當老闆的快感吧。」符潔微笑解釋。
鄺茵茵感動到差點眼眶泛紅滴下淚來。原來符潔知道因為經濟不景氣的關係,她的花店經營得愈來愈困難了,所以才會用這種方式拿錢幫她紓困。
她欠她的,不,應該說欠符潔他們這一家人的恩情,這輩子大概想還也還不完了吧。
「謝謝妳,符潔。錢,我會還妳的。」她啞聲道謝。
「還什麼?難道妳不願意讓我入股,成為妳的合夥人?」符潔挑高眉頭問。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就這麼說定了。」符潔迅速的打斷她,「不過妳也知道我沒什麼錢,所以就讓我按月給一點,然後再積少成多可以吧?」
「符潔……」
「好了,快吃、快吃,飯都冷了。真是討人厭的冬天,妳說對不對?」
「嗯。」壓下喉間升起的哽咽與眼眶中的灼熱感,鄺茵茵低下頭來,輕輕地應了一聲。
但是此時此刻的她卻覺得好溫暖,真的……好溫暖。
第五章
經濟愈來愈不景氣了,每天打開電視聽到的報道都是有關景氣差、公司裁員,和人民如何縮衣節食,以及到哪裡撿便宜的新聞,難怪她花店的業績會每況愈下,畢竟生活都快要有問題了,平常人又哪有什麼多餘的錢可以拿來買花搞浪漫呢?
鄺茵茵一個人坐在門可羅雀的花店裡,輕歎思索著自己是不是應該要把花店給收了,免得愈賠愈多。
現在的她,別說是賺錢了,每個月的收入扣除進貨的成本,連店租都快要付不出來了,若不是有符潔那每個月兩萬塊的資助,她可能早就流落街頭,連住處的房租都付不出來,生活費就更不用說了。
唉,全球經濟怎麼會突然變得這麼糟糕呢?
最糟糕的是,竟然被她碰到了。
她現在唯一慶幸的只有一點,那就是她當初不是用貸款的方式開了這間店,否則,現在的她可能會死得更慘。
環顧眼前這間她經營了一年又兩個月的小花店,雖然它只有1.5坪的大小,店裡不管是冰箱還是桌椅都是二手的,確實她現在的生活重心與未來的希望,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結束它。
可是不結束它還能怎麼辦,雖然真要厚著臉皮一直用符潔的錢嗎?還是去跟銀行借錢?問題是,連薪資收入都沒有的她能借的到錢嗎?
不,或許借的到也說不一定,只要她拿那間房子去抵押貸款的話……
不,不行,不能那樣做。她用力的搖頭甩開這不該有的想法,自病癒出院後,她沒再回去那房子,既然下定了決心,也堅持了那麼久,她絕對不能動那間房子,要原原本本的把它還給他。
他,還在新加坡嗎?是打算要在那邊定居,不再回來了嗎?
鄺茵茵不知不覺歎了一口氣,眼角餘光看見有客人走進店裡,她起身揚起笑臉,反射性的開口道:「歡迎光——」
她的聲音瞬間消失在唇邊,臉上血色也跟著退去,整個人驚訝不已的看著剛走進她花店裡的人。
那個近兩年不見的前夫展又翼。
他幾乎和兩年前一模一樣,一點也沒變。髮型沒變,立體的五官還是那麼的英挺有型,渾身散發出來的魅力依舊,氣勢也依舊,時間在他身上連一點痕跡都沒有留下,他還是那麼的帥,那麼的風采逼人。
「小姐,我要買花。」他開口說,只看了她一眼,即將目光移到四周的花卉上。
他自然而然的言辭舉止讓鄺茵茵倏地一愣,頓時心亂如麻。
他竟然沒有認出她,她真的有變那麼多嗎?
即使有,那麼茵茵花店這店名難道也不能讓他稍微想到她嗎?才兩年的時間,他就已經將她忘得一乾二淨了嗎?
「小姐?」她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的反應,引來他詢問的聲響。
「是。」她微微地低下頭,走上前去。
既然他認不得她,那就這樣吧,反正關於歸還房子的事可以全權交給律師處理,她根本用不著出面,就當作不相識的徹底瞭解過去吧。
「先生想買怎樣的花?」她客氣的問道,就當他是一般的客人。
「紅玫瑰。」
「只要紅玫瑰就夠了嗎?」
「對。」
「要指定花朵數量嗎?還是由我來替您搭配?」她打開冰箱,將裡頭的玫瑰花搬出來,假裝忙碌的詢問。
「你有九十九朵可以賣給我嗎?」
九十九朵是天長地久的意思,他想將這束代表承諾的愛情花束送給誰呢?老婆、女朋友,還是未婚妻?可以肯定的一件事,絕對不會是要送給她這個連認都認不出來的前妻。
心,有點痛。她為什麼到現在還會覺得心痛呢?不應該的。
「對不起,恐怕沒這麼多。」她沉聲道歉。
「五十朵呢?」
五十朵代表的是無悔的愛。先是天長地久,再來是無悔的愛,如果她再說五十朵也沒有呢?那他接下來會說要幾朵?四十四朵?代表至死不渝。三十三朵?代表我愛你。
他一定很愛那個人,而能被他愛上的人,絕對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因為她曾經那樣幸福過,雖然只是短暫的半年時光。
心又抽痛了一下,讓她不得不用玫瑰花莖上的刺來轉移疼痛。
食指刺了一個血洞,為何她不覺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