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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湛露

  「該是……楚昭儀那個樣子啊,琴棋書畫、女紅針織,無一不精,而且品性又好,溫柔似水。」在他看來,曲絲縈不會這些東西,又好習武,雖然不是一般千金小姐該有的樣子,卻正對他的胃口。

  沒想到皇甫朝卻發出一聲冷笑,「那你就是看人太過簡單了。世人千百種樣貌,就是這幾個千金小姐中也是各有不同,除了你自己眼中看到的那個曲絲縈之外,與眾不同的人還多著呢。」

  「你指誰?」皇甫嘯問。

  「潘龍美。」第三箭,又是穩、準、狠地射出,甚至硬是從靶中擠掉起初那一支箭,死死地插在靶心正中。

  「潘龍美嗎?」皇甫嘯仰著頭想了想,「我倒沒有特別留意她,起初是有些奇怪為什麼她和傳說中不大一樣,不過,那女孩除了樣子有些清秀之外,沒什麼特別值得皇兄垂愛的地方啊,皇兄難道對她有興趣?」

  皇甫朝咬咬牙,笑容更冷,「對她有興趣?你見我身前身後的妃嬪中有哪個像她那樣姿色平庸的?我只是恨那些搜集消息的人,平白無故怎麼就選了她入宮?」

  「皇兄不喜歡她,就放她出宮算了,何必留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在身邊礙眼呢?」

  皇甫朝凝眉道:「休想我這麼便宜就放過她!這女人可不是個簡單的角色!」

  「哦?」皇甫嘯笑著說:「她還能興風作浪不成?」忽然間他想起一事,「說起來,那天我在御花園中碰到她和曲絲縈在一起,後來她似乎故意把曲絲縈和我單獨留下,自己走開,莫非那時候她已經猜到些什麼?」

  這女人果然喜歡暗中搗鬼。皇甫朝更覺不悅,在他的眼皮底下,怎能縱容一個女人偷偷興風作浪?就算他有意成全曲絲縈和皇甫嘯,也用不著那個不相干的女人來做月老吧?

  「嘯,幫我查查她,到底是個什麼來頭。」他一咬牙,拋下手中的弓箭。

  「查她?未免小題大做了吧?」皇甫嘯不解為什麼皇兄和一個不起眼的小女人較上了勁。

  「明日午時,我要聽到你的回報!」皇甫朝不給弟弟任何辯駁機會。

  皇甫嘯不免心中疑惑,甚少見皇兄會對一個女人如此心神不寧,莫非那看似平常的潘龍美身上有什麼魔法不成?

  潘龍美接到潘佑安派人送來的包裹,打開一看,原來是些紅棗。

  曲絲縈好奇地問:「咦?是紅棗?你家人怎麼送這些進來?」

  潘龍美解釋,「每年這個時節我會有血虧口乾的毛病,這些紅棗可以為我補血。」

  「進宮之後什麼沒有啊,你家人真是有趣,特意捎這些東西進來,多麻煩。」

  她笑了笑,「你不知道,東都內很少能找到這樣大顆,果肉飽滿的紅棗,這是我叔叔特意從我家鄉那棵老樹上差人採來的。」

  「你也不是東都之人?」曲絲縈聽她一口流利官話,想不到她不僅父母雙亡,而且還是外地遷移而來。

  「我爹原來在邊關擔任小職,我自小跟隨爹娘在一起,這紅棗樹原本就種在我家門前,是我娘和我爹成親時親手種下的。」

  聽她說得悠然,曲絲縈不禁心生嚮往,「你爹娘在世時一定很相愛吧?」

  「嗯,當地人都說他們是伉儷情深。」

  潘龍美的眼中洋溢著淡淡的笑意,烏黑的眸子好像水晶一般璀璨透亮,讓曲絲縈不由得看得一呆。

  「龍美,你時常會想起家人嗎?」她總是忍不住為她心疼。

  潘龍美笑著搖頭,「生死由天,人已故去,活著的人何必為死去的人而痛苦?爹在世時常對我說,學會忘記未必是壞事。」

  「學會忘記?」曲絲縈眨眨眼,顯然她還聽不懂這句話的含義。

  「這句話說來容易,但做到很難,因為……我們總是很難忘記記憶中那些印象深刻的事情。」她的目光有些幽遠,不知道飄到了何處去。

  曲絲縈無意中看到紅棗下還壓著一張紙條,「這是你家人給你的信嗎?」

  潘龍美拿起一看,原來是叔叔寫給她的,「我叔叔明天想進宮看我。」

  「進宮看你?這是內宮,他進來應該很不容易吧?」

  「只要將沿路的侍衛太監都打點好,未必很難,只是要勞煩你幫我保守秘密。」

  「你放心吧,」曲絲縈拍著胸口,「我的嘴巴很嚴,肯定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的。」

  潘龍美看著她,淡笑道:「絲縈,你是個有福之人,不用發愁自己在這裡會住得太委屈,說不定很快你就會出去了,而我,才是真的前途未卜。」

  「嗯?」曲絲縈又不解地看著她。

  這個潘龍美說話總好像故弄玄虛地留了半句,和她這個直來直往的脾氣並不是很投,但她喜歡她恬淡的樣子,不像其它房中那些千金小姐,天天就是忙於穿衣打扮、化妝習技,以便「勾搭」皇上。

  遠遠地,似乎飄來了樂聲,曲絲縈側耳傾聽,「大概又是楚思憶在給皇上彈琴唱歌吧?這還真有點像那首詩,淚濕羅巾夢不成,夜深前殿按歌聲。紅顏未老恩先斷,斜倚熏籠坐到明。」

  潘龍美笑道:「不過現在不是深夜,你我與皇上也沒有什麼恩情可斷,更不會為他哭濕了羅巾,其實這詩並不適合我們。」

  「是啊,哭濕羅巾的應該是那些屋子的大小姐們。」曲絲縈哈哈一笑,也不將此事放在心中。

  「不過,龍美,你真的就準備這樣一日日地混下去嗎?其實皇上長得還不錯,要不是我……反正我覺得一般的女子都會對他動心啦,怎麼好像你對他全無反應?」

  潘龍美戲謔地反問:「要不是你什麼?你看上誰了?」

  曲絲縈臉一紅,「死丫頭,你心裡明白還來問我?別避重就輕,現在是我在問你問題。」

  「皇上嘛,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而已。」潘龍美悠然回答,眼前浮現出那張年輕英俊,卻總好像有些惱怒的臉。

  「沒有你說的那麼糟吧?我聽說他文武全才,所以先帝才會選他當皇帝的。不過,你對他不動心也好,反正有那麼多的女人要搶他一個,我在家中只是看兩個女人搶一個男人而已,就已經替她們覺得辛苦了,在這裡可要幾十個、幾百個女人搶一個相公,就算他長得好看,我還是沒有什麼勇氣可以為了他拚命。」

  曲絲縈忽然一捂嘴,「哎呀,人家說隔牆有耳,我們這樣背後議論皇上,會不會被轉述到他那裡啊?」

  「那不是很好?」潘龍美笑道:「反正無論你我,都無意於他,他若聽到了這些話,說不定會更加疏遠我們。這宮中別的難求,『清靜』兩字卻是最容易求的。」

  曲絲縈嘴角一抿,咯咯地笑了起來。

  「她們真是這樣說的?」皇甫朝果然耳目眾多,聽到宮女這樣回報,臉色都快變成青色。

  楚思憶忙勸解,「皇上不要太生氣了,她們不過是有口無心,在宮中說著解悶罷了。」

  「不要替你的這些『好姐妹』辯白。」他震怒道:「敢在背後說朕的人是有不少,不過這個潘龍美居然說朕空有一副好皮囊,這種話實在不可赦!潘龍美,潘、龍、美!聽說中原宋朝有個大好臣叫潘仁美,和她只是一字之差,果然這名字不是好女孩兒該有的。」

  他一轉頭,看到站在宮門口有點畏縮的一名官員,喝道:「要進來就進來,在那裡鬼鬼祟祟地幹什麼?」

  那官員嚇得匍匐進來,「微臣有事回報萬歲,但見萬歲正在震怒,所以不敢觸犯龍顏。」

  「你好好的回你的話,怎知就一定會觸犯龍顏?」皇甫朝正在氣頭上,「說,要報什麼?」

  「便是萬歲上次責備下來的事情,關於這次潘龍美入宮之事,微臣回去重新查了一下,才發現是人錯了。」

  「人錯了?」皇甫朝一怔,立刻興趣大增,「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京中傳言潘家有女,琴色皆非一般人品,所以微臣才特意將此女列為待選名單,但是因為萬歲有言在先,為避諱姑娘家的閨名,不好在人前明宣,所以聖旨中一律不寫實名,因此潘家這次送入宮的並不是傳聞中的那位潘小姐,那小姐名為潘婷婷,是潘佑安的女兒,而這次入宮的潘龍美,只是潘佑安的侄女。」

  「好一個李代桃僵,金蟬脫殼!」皇甫朝一拍龍椅,咬著牙根兒冷笑道:「潘佑安居然敢對朕使這種花招欺瞞!」

  官員小聲提醒,「萬歲,潘佑安此舉雖然可惡,但是……從聖旨字面來看,的確也沒辦法治他的罪。」

  「這才是最最可惡之處。」皇甫朝恨聲道:「宣潘佑安進宮見朕!」

  「皇兄要問潘佑安什麼?」皇甫嘯忽然來到,微笑著猜測,「是為了潘龍美的事情吧?小弟也有些關於這女子的事情要告訴皇兄。」

  皇甫朝抬頭看著他,「你知道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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