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付湛離?」閻夫人駭然失色。「老爺,你想做什麼?」
閻宣之冷笑。「把他們湛家趕出『翠微鎮』!」
「這樣不好吧?兒子會恨我們的!」閻夫人表情惶恐。
「我們是他的爹娘,血濃於水,他一時會記恨我們沒錯,可是日久天長,自然就會淡忘的。」閻宣之有十足的把握。
「可是……」閻夫人忐忑不安。「往常豫章郡都是你去的,現在突然要他去,他應該會起疑的。」
「等會兒天痕來了,妳就告訴他,我這陣子因為被他氣得身體不適,沒辦法遠行,所以讓他代替我去收購木材。」
閻夫人看著丈夫變得異常狠亮的雙眼,不禁感到一陣頭皮發麻。
她有種直覺,不能把湛家趕出「翠微鎮」,倘若真的這麼做了,他們閻家一定會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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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垂的床帳,掩映著一雙緊密糾纏的人影,床帳內瀰漫著歡愛的氣息和兩人錯落的激喘與呻吟。
除了白天會出現在醬菜鋪子裡,閻天痕每天夜裡也會出現在湛離幽暗的閨房裡,夜夜輪迴著熾烈的纏綿。
一場極盡的歡愉之後,閻天痕的手輕輕緩緩地摩挲著她汗濕的背部。
「阿離,妳身上的紅瘡是不是退去了一點?」
「嗯。」她慵懶地回應著。「好像退去了一點,變得平坦了一些,看起來也好像沒有那麼可怕了。」
「也許妳就快好了。」他收緊手臂,將嬌軟的身子擁在身前。
「你希望我快點好嗎?」她雙手溫柔地環住他。
「我當然希望妳漂漂亮亮地出現在眾人面前,不必再忍受旁人異樣的眼光啊!難道妳想永遠這個樣子?」
「我無所謂,反正你也不在意呀!」她低聲咕噥。
「妳也太想得開了吧。」他囓咬著她的耳垂。「妳對我就這麼有把握?」
「不,我沒有把握。」她幽幽輕歎。「也許……紅瘡的症狀好轉,是因為你對我的感情漸漸變淡了。」
閻天痕悶聲輕笑。「妳果然還是會擔心。」
「知道我擔心,你就得意了?」她嗔笑著。
「當然得意,這表示妳在乎我。」
「我當然在乎你,我心裡滿滿都是你,怎能不在乎?」她又歎息。他不會明白,她對他的感情愈深,心底的惶惑也愈深,期盼著兩人可以長相廝守,又害怕不能天長地久,愛情是多麼磨人心思……
「我明晚不來了。」他細細梳理她的髮絲。
「為什麼?」閻天痕的一句話令她怔愕回神。
「明天一早,我要動身前往豫章郡收購木材,要十天半個月以後才能回來。」
「豫章郡?」她心頭一抽,悶悶的。「很遠嗎?」
「坐馬車要走三天。」
「坐馬車要走三天,那真的很遠了。」湛離失落地怔伸出神。
自從兩個人坦承彼此的情意之後,他們幾乎日日夜夜在一起,此刻突然間聽見他要遠行,而且要十天半個月之後才會回來,她的心就已經開始牽掛起他了。
閻天痕凝望著她眼中說不出口的不捨和挽留。
「妳最遠去過哪裡?」他柔聲問。
「青田鎮。」
「妳只去過青田鎮?」
「是啊,而且是送醬菜過去的。」她苦笑。
「那……妳想不想跟我去豫章郡?」他深瞅著她,微微一笑。
湛離的眼眸瞬間被點亮了。
「可以嗎?我可以去嗎?」她驚喜地問。
「當然可以啊!」其實,他猜想得到父親要他去豫章郡是想調虎離山,他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爹娘很可能會趁他離開時對湛離做出什麼事情來,與其走得忐忑不安,不如把湛離一起帶走。
「我不會妨礙你的工作吧?」她開心地抱住他。
「不會。」他喜歡看她興奮雀躍的樣子。「妳跟著我也好,我們還要努力生孩子呢!」
「我們都努力這麼久了,什麼時候才會有孩子?」湛離太開心了,把臉枕在他的頸窩甜甜地笑著。
「也許有了,只是我們不知道。」他用一種溫存的眼神望定她。
「真的嗎?」她圈住他的頸項,迎視他溫柔寵愛的目光。
「還得再等一陣子才能確定。」他在她耳畔低聲說。「明天一早妳帶些簡單的行李,我會過來接妳。」
「好。」
她開心地咬住嘴唇,抓不住的笑意從眼角流洩而出,興奮得如同一隻將要溜出籠的小鳥。
第七章
當閻宣之聽說兒子帶著湛離一起同赴豫章郡時,簡直快把肺給氣炸了。
「是不是妳把消息洩漏給天痕的?一定是妳!寵兒不孝,都是妳這個慈母害的!」他指著妻子的鼻子斬釘截鐵地痛罵。
「老爺,我沒有說,是天痕自己決定的。」閻夫人無辜地喊冤。雖然她心底也想把消息透露給兒子知道,但是丈夫盯得緊,她始終沒有機會,沒想到兒子夠機靈,也讓她大大鬆了一口氣。
「難道他早料到我會轟走湛家母女?」他知道自己的兒子聰明,但不會連他想狠下辣手的念頭都猜得到吧?
「老爺,我看算了吧……」
「什麼算了!走了一個,還有一個,我就不相信我轟不走姓湛的!」
閻宣之氣沖沖地出門,乘著馬車單獨來到「水月街」的「春不老醬菜鋪」。
一進鋪子裡,湛大娘立刻迎上來熱切地招呼著。
「這位老爺要買什麼醬菜?」
閻宣之四處打量了一下,雖然賣的是便宜的醬菜,不過店舖整理得挺潔淨清爽的。他轉過臉,眼神銳利地觀察著湛大娘。
「這是什麼醬菜?」他隨手指了一壇黑呼呼的醬菜問道。
「這是甜醬姜芽,您嘗一塊試試。」
「不──」閻宣之一聲「不用」還沒說完,湛大娘就挾了一筷子的甜醬姜芽送到他口邊了。
「您嘗嘗,味道很好的!」湛大娘熱情招呼。
閻宣之尷尬地吃進去,嚼了兩口,覺得滋味當真不錯。
「味道如何?還不錯吧?」湛大娘對自家祖傳的醬菜很有自信。
「嗯,不錯。」他不由自主地點頭。猝然間,想起自己來此的目的──他是來轟走湛家的,怎麼居然嘗起他們家的醬菜來了?
「您沒來過這兒吧?我好像沒看過您吶!」湛大娘笑著攀談。
「呃……聽聞『春不老』的醬菜口味獨特,所以特地過來──」話還沒說完,閻宣之就在心裡暗罵自己說這些做什麼?他要說的應該是「妳們湛家立刻給我滾出『翠微鎮』,湛家女子永遠別想踏進我閻家大門」才對呀!怎麼會進來了大半天,連半句狠話都說不出口?
「那您再嘗嘗其他口味,我們鋪子裡的醬冬瓜可是遠近馳名吶!」湛大娘開心地又去挾來一塊醬冬瓜給閻宣之嘗。
「不用了,不必了……」他忙推拒。
「您別客氣,嘗這一塊我不會收錢的。」
湛大娘的慇勤熱絡讓閻宣之簡直招架不住,莫名其妙又吞下了那一塊醬冬瓜。
「好吃吧?」湛大娘對鎮店之寶更有信心。
沒錯,好吃,太好吃了!閻宣之情不自禁地點頭,他萬萬沒想到,湛家醃製的醬菜居然會這麼好吃!
「您喜歡就好。要買多少?我幫您裝起來。」
「不用太多,一個小瓦罐就好了。」天哪,我不是來買醬菜的!快說啊,叫她們母女滾出「翠微鎮」啊!閻宣之在心裡痛罵自己。
「您要是吃了覺得好吃,請再來光顧。」
閻宣之清了清喉嚨。「這個鋪子只有妳一個人看嗎?」他決定辦正事要緊。
「還有我女兒幫著我,不過她現在出遠門去了,過陣子才會回來。」湛大娘一邊裝醬菜一邊說。
「我聽說……妳女兒跟閻家公子……」
「怎麼,您也聽說了?那些閒話傳得可真快。」她無奈地歎氣。「大家都在等著看我們湛家和閻家的笑話吧?」
閻宣之蹙緊了眉頭。「看什麼笑話?」
「看閻家絕對不可能娶我湛家女兒的笑話呀!」
「如果兩家結親,確實是一樁天大的笑話!」閻宣之冷哼。
「當然,我也是這麼想的。」湛大娘沒聽出閻宣之語氣中的冷嘲,逕自抒發自己的想法。「高攀了富貴人家,我自己心裡也不舒服。誰不知道我們兩家幾代以前結過仇,這冤結可不好解呀!不過話說回來,閻家公子人品是真的好,雖然是富貴人家的大少爺,可對我的態度很恭敬,人品好得沒話說,對我家阿離又很真心,完全不在乎她生的怪病,閻家能夠教養出這樣的好孩子來真是不容易,不像很多有錢人家的公子那樣驕縱浪蕩,您說是不是很難得呀?就是不知道我家阿離有沒有嫁到如意郎君的好福氣了。」
閻宣之呆站了半晌,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人家讚美他的兒子人品好、有教養,又讚美他的家教好,他還能說什麼嗎?
最後,提著兩小壇醬菜,他茫然地坐上馬車回府。
一路上,他想著自己始終的堅持,對門當戶對的固執,還有對詛咒的恐懼,忽然有種哭笑不得的荒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