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姨娘拉起阿觀的手,柔唇微掀,笑道:「茹觀,你爹知道你在王府裡受寵的事兒,心底可高興著呢,這幾日給姨娘挪了住處,還派兩個丫頭來屋裡伺候,娘在葉府這麼多年,總算是揚眉吐氣了。」
以後,誰還敢嘲笑她的出身,她的女兒可是堂堂的靖王妃呢。
所以呢?阿觀不語,等待她的下文。
「姨娘聽說王爺側妃侍妾一大堆,雖然你佔了正妃名頭,可她們個個都是服侍王爺多年的枕邊人,你想強壓過她們,卻也不容易,你唯今能做的,就是把王爺的心給留住。」
江姨娘頓了頓看向女兒,她還是擺著同一號的敷衍笑容,沒有做出任何回應或表態。
她有些尷尬,卻還是不得不把話給接下去。
「王爺與柳氏成親多年,尚無半個孩子,姨娘出門前老爺交代,只要你多費點心思,替王爺生下兒子,你在王府的地位也就穩固了,那些女人再氣再恨,也得乖乖被你踩在腳底下。」
江姨娘此行,是特地來教導她如何得到齊穆韌的心?
如果是的話,葉相爺也未免太笨,找一個生不了兒子、得不到專寵的小妾來對她進行固寵教育?缺乏說服力。
見阿觀始終不言不語,江姨娘有幾分心虛,可女兒終究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多少對自己還是有點感恩之情吧,翠袖那件事兒,也是在屍首被送回葉府時,她才知道的,女兒總不至於把這件事怪到她頭上。
「女兒,我知道你還在為翠袖那丫頭生氣,當初娘挑她當陪嫁丫頭,還不是想著那丫頭一身媚骨,如果你抓不住王爺的心,可以助你一把力氣,誰曉得那丫頭不知受到誰蠱惑,竟敢在你們的合巹酒中動手腳,放心,老爺已經將翠袖杖斃,連她的爹娘也通通趕出葉府,替你出了口怨氣。」
「姨娘可知道,翠袖在酒裡下了什麼藥?」阿觀終於打破沉默。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春藥?那丫頭定是想著,如果你承受不住,就輪到自己出頭,哪裡知道,哼哼……偷雞不著蝕把米。」江姨娘一臉不屑。
春藥?如果只是春藥,葉茹觀怎會說:若是那夜王爺進新房,與我同飲合巹酒,現在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江姨娘是個不明就裡的?
但她不清楚,葉相爺肯定明白得很,否則不會一口氣把人給杖斃,連翠袖的親人也通通趕出相府,那是存心要湮滅證據吶。
「姨娘,您怎會知道女兒在王府裡受寵?」
「那是從宮裡傳出來的,老爺知道這個事兒,打心底高興著呢。」
齊穆韌才搬進明月樓沒幾日,這事兒就傳了出去,可見得王府裡有宮裡的眼線,阿觀忍不住歎氣,成天跟FBI住在一起,真是憋屈。
「對了,皇貴妃還賞娘兩匹綢緞呢。」
皇貴妃?她迅速調集腦中資料庫,皇太后姓柳,是王爺的祖母、柳側妃的姑奶奶,她們都是擁立大皇子、二皇子的,而皇貴妃所出的四皇子,據說是天生資優,也有角逐寶座的野心。
因此齊穆韌在朝中得勢,受皇帝看重,兩方都希望將他拉到自己陣營,一方藉著童年情誼、一方想同他建立翁婿關係?
可是不對啊,既然如此,葉相爺為什麼要在新婚夜裡害死王爺?
難道是順我者生、逆我者亡,葉氏一族是黑白郎君的後人?又或者有人想藉此事,徹底破壞王爺和葉氏、四皇子之間的關係?
如果是後者,葉相爺為什麼要杖斃翠袖?
厚,混亂、紛亂、她滿腦子都是亂,她搞不清楚誰忠誰奸,誰是紅臉關羽、誰是白臉曹操,誰又是那個漁翁得利的司馬家族。
見阿觀緊眉不語,江姨娘拍拍她的手背說:「想什麼呢,你從小就是心思多,才會長不胖,你管事情是從哪裡傳出來的,只要是對自己有利不就成了。
「今日娘過來,是特地給你帶來幾帖補藥,你有事沒事就燉給王爺喝,王爺養足了精力,你的肚子自然會很快傳出好消息。」
燉給王爺喝?誰曉得那藥裡有什麼。
只是……能夠當到丞相的人會笨到這等程度?下毒一回不成、再來一遍,他當齊穆勒是吃素的?
所以她沒估錯的話,補藥沒有問題,而葉丞相這回的作為,是為了向齊穆韌發出善意?
「這回姨娘過來,爹有讓您梢帶什麼話嗎?」
「還能有什麼,不就是要提醒你,別以為王爺現在寵你便是真待你好,記住,有能力的娘家才是你的後盾,你的心只能永遠向著葉家,皇貴妃是你的姐姐,四皇子是你的親外甥,該怎麼選、怎麼做,你心底要有一把尺。」
果然……阿觀冷笑。
江姨娘歎息,握著阿觀的手說:「接下來這話,是姨娘的真心話,你也好好聽著,自己多方考量。」
「姨娘請說。」
「老爺的想法自然沒錯,他畢竟是葉氏的族長,事事項項都得想著「葉」字,可女人吶,一輩子能仰靠的也只有丈夫了,嫁對人才是一世成就。
「姨娘這輩子是不成了,你還年輕、有的是希望,與其把心放在葉家,倒不如多想想王爺,怎樣與他齊心,只是,哪天葉家落魄了,你還得想著自己姓葉,提攜一把。」
「娘說什麼呢,葉家怎會敗落,有爹在呀。」她敷衍地說幾句場面話。
江姨娘也不接話,只說:「老爺希望你有時間的話,能常回娘家看看。」
「知道了,我會問問王爺。」
「那就好,知道你過得比姨娘強,我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
兩人再說一會兒閒話,江姨娘便離開了,月季作主挑幾件禮讓江姨娘帶回葉府,幸好她周到,因為阿觀連想都沒想到這種事。
關起門,她捧著下巴,手肘靠在桌上,看著滿桌子禮物,金簪、玉鐲、珍珠鏈,出手挺大方,想來葉丞相這些年搜刮不少民脂民膏。
最讓人礙眼的是那幾包古代威爾剛,她把它們玩疊疊樂似的,疊起來、推倒,再疊起來、再推倒。
越疊越火大、越疊越生氣,直到火氣高漲,她咬牙切齒,自言自語,「葉家關我什麼事啊,我為什麼不能讓自己自在快活,為什麼要處處想著葉家?就因為吃過它幾口飯,還是因為在那裡不時受欺壓?
「憑什麼要我擔心那個奢侈到不行的葉家?敢情要我在這裡拚死拚活,拼得葉家少爺們吃香喝辣享盡女人福,真抱歉,本姑娘沒有這麼偉大的情操。」
話說完,阿觀才發覺自己居然是以葉茹觀的心態在說話!
完了完了,她和葉茹觀快要融成一體了嗎?甩甩頭,她全身一陣麻。
「曉陽、曉初,你們在哪裡?」
她一揚聲,曉陽、曉初立刻進門。
「主子。」
「金簪、玉鐲,你們幾個一人挑一個,剩下的收起來,至於這些補藥……」
曉陽自作聰明接話,「奴婢馬上去熬。」
阿觀想也不想就反駁,「熬你的大頭,誰曉得裡面有什麼,要是吃掉這些,王爺變成女的,難不成要我女扮男裝賺錢包養他?」
她的話讓曉初頭皮發麻,連忙上前一把搗住她的嘴巴。
可惜晚了,在屋頂竊聽的齊文也和曉初一樣頭皮發麻,只不過他站的位置高些,所以從頭皮一路麻到腳底心,像中了神經毒似的,臉上表情扭曲。
「主子在胡說什麼啊。」曉初埋怨。
阿觀無可奈何地拉掉她的手說:「你忘記翠袖的事嗎?」
話落,曉陽滿臉驚悸,猛點頭、點不停。
「還是把它們拿到窯裡點把火燒了吧。」阿觀有氣無力說。
「奴婢知道了。」曉初應聲,連忙和曉陽齊力把屋子裡的「禮物」往外搬。
門關上,阿觀捧著頭,痛得想把它敲開、揉破,把那個痛源給刨出來。
她不想摻和這些爛事,不想管葉府、王府、皇貴妃或是什麼四皇子。
她只想平安度日,只想要吃得飽、睡得好,口袋滿滿、精神愉快,如果錢實在多到沒天良,那就找個男人玩性愛,生個帥帥小孩,讓他一出生就變成田橋仔,其他的,她真的不想啊……
屋裡靜悄悄的,阿觀剛把茶壺送進窯裡,守窯的工人是齊穆韌從窯場裡重金挖來的好手,有他們在,阿觀不必守著窯火。
春天到了,天氣一日暖過一日,院子裡開出各色鮮花,一時間,清風苑裡蜂蝶紛飛,熱鬧不已,曉陽還特地挑了兩盆粉色花放在屋裡,整間屋子頓時生動活潑不少。
阿觀搬來一盆放在桌上,時不時抬頭聞兩下,她愛死了這種花香。
她放下筆,揉揉脖子,再檢視一遍給曉陽她們畫的新繡樣,丫頭們的技術越來越好,聽說貨物供不應求,鋪子掌櫃希望姑娘們能多繡一些。
阿觀問了:要不要讓晴芳、蘭芳也來湊一腳?四個人居然有志一同齊聲否決,只說她們會加把勁兒,多趕一些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