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啊,聯手排擠新人,平日不讓晴芳、蘭芳到她跟前就算了,四個人忙得天昏地暗時,還硬是把繡架擺在明月樓外頭隨時等候傳喚,也不肯讓她們有機會上前伺候,阿觀看不下去,說了她們一頓,看得出來她們滿臉勉強,卻還是點頭應了。
之後,她們偶爾讓晴芳、蘭芳露個面,但重要的事,全不讓她們知道。
阿觀知道她們在防些什麼,可她總想,反正自己是一門心思要離開王府的,不如讓晴芳、蘭芳在身邊,教兩人清清楚楚把她的心意傳到柳氏跟前,免得柳氏胡思亂想,老以為她對別人的丈夫有不正當想像。
第二十二章 中毒(2)
月季一行人進屋,她們帶著繡筐進來,每個人臉上都笑盈盈的。
「發生什麼好事,怎麼都眉開眼笑的?」
月季笑著上前,發覺茶水已經冷掉,也不知道已經擺多久了,主子肯定又忙忘記喝,她把冷茶倒掉,換上新茶。
這次的茶和之前的不一樣,有淡淡的花香味兒,聽說是宮裡賞的,本來是收在庫房裡,柳側妃為了王爺遷到明月樓,特地讓人找出來。
王爺不愛這個味道,主子到明月樓喝過一回,便喜歡得緊,王爺就讓人到庫房裡把剩下的全找出來,送到清風苑。主子天天喝著,連身上都帶了淡淡的香氣。
曉陽回道:「主子,掌櫃把繡件的銀兩送過來,我們分了銀錢。」
「開心嗎?」
「能跟在主子身邊,誰不開心?」曉陽撒嬌地拉起阿觀躺進軟榻上,替她揉腿。
「也就那兩個沒眼色的,還一心向著那邊。」
「別這樣說,她們的家人扣在柳側妃手上,你要她們怎麼做?」
琉芳替昔日姐妹說話,她慶幸自己是讓家人給賣進府的,沒有牽絆、不怕受制,否則卡在那裡、不上不下,一顆心惶惶不安的人,將會是自己。
「琉芳說得對,就是這句話,人各有難處,你不幫著人家,還欺負上,就過分了。」阿觀戳了歡曉陽的額頭。
「奴婢哪有欺負她們,不過是讓她們少到正屋來罷了,如果主子出事兒,王爺能不打咱們板子?奴婢是為自己的屁股著想,是主子教的,人不自私、天誅地滅。」曉陽噘起嘴,替自己辯解。
「合著還是我教錯了。」阿觀笑道。
「主子沒錯,曉陽沒錯,錯的是想在清風苑掀風引浪的。」曉初續道。
「我不信,有誰敢在王爺眼皮子底下作鬼?」
「作不作鬼不知道,主子,你可知道現在外面怎麼傳的?」琉芳湊上來說。
「傳什麼?」
「前幾日,主子不是說嘴巴澀,讓奴婢去園子裡摘一盤青梅回來,外頭就傳說主子有孕了。」
「真的假的?」
八卦功力這麼強,沒請她們去水果日報上班,著實太浪費人才。
難怪這幾日,夏氏、方氏、徐氏……紛紛遣人送禮物過來,送完禮還不時朝她腰際兒瞄上幾眼,原來是因為這個,害她還以為自己吃太好腰變粗了。
可她們怎麼不把話說開,難不成,這裡也有懷孕未滿三個月不得言明的禁忌。
接下來呢?葉府會不會因為送來的補藥有強大療效,讓成親多年卻始終沒有好消息傳出的王爺一舉得子,從此聲名大噪,然後,丞相不當了,退出太子爭奪戰,專賣生子良方?
「還能有假?主子,您說,這話還能是誰傳出去的。」曉陽氣鼓鼓說。
「有什麼關係,謠言止於智者,再過一段日子,見我的肚子沒動靜,自然就沒人說話啦。」
阿觀無所謂地聳聳肩,等陳氏肚子裡那個落地,屆時,所有注意力轉移,她又可以安居樂業,過著與世無爭的逍遙歲月。
「事情哪有那麼簡單,如果讓王爺存了希望又失望,到時候,不曉得要怎樣怨主子呢。」
呵呵呵,阿觀額頭畫出三條黑線,眉毛拉成阿兩眉(漫畫《烏龍派出所》中的人物,其明顯特徵就是有兩道毛毛蟲似的眉毛。),她的表情憋得很。
她們也覺得自己和齊穆韌已經那個了?
也是啦,她這堆乾柴再加上好幾天沒往前院去點火的齊穆韌,成天到晚黏在一起,說兩人之間乾淨清白,誰信?
「如果我真的懷孕,王爺恐怕不只是失望這麼簡單。」
綠雲罩頂的男人會有什麼反應?砍老婆?殺姦夫?還是把兩人捆上十字架,開一場人肉燒烤趴?
「爺要失望什麼?」
齊穆韌和齊穆笙從屋外走進來,原本懶在榻子上的阿觀連忙起身,帶著淺淺的微笑,她越來越有王妃端莊賢慧、淑德良順的模樣,看吧,戲演久了,演技就會慢慢精進。
「前頭傳言……」曉陽要回話,卻讓曉初扯扯衣袖,不准她多言。
「傳什麼?」
「沒什麼。」阿觀迎上前,對齊氏兄弟屈膝,「王爺、三爺,新壺進窯了,再過幾日,就可以送鋪子。」
「喊三爺?這麼客氣,怎不喊大姜了?」齊穆笙好笑地看住阿觀,難不成她在二哥面前都這麼良家婦女?
阿觀臉皮抖兩下,低頭不語。
「大姜?」
「是嫂子的朋友,嫂子說我們長得很像,就喊弟弟大姜。」
只不過她喊的聲音軟軟的,帶點慵懶味道很好聽,嫂子說那叫做山東腔,他學好幾遍都不像。
「朋友?」
齊穆韌話不多,他習慣用兩道眉毛說話,反正他們是雙生子,心意相通唄,見他眉頭拉緊,齊穆莖急急解釋,「嫂子的朋友是女的。」
齊穆笙回答完,四個婢女連忙低頭、抿唇偷笑,阿觀也是滿臉的幸災樂禍,一個爺兒像個女的,這話好聽嗎?
齊穆笙懊惱,氣自己怎麼就被嚇得全招了。
阿觀發現齊穆笙在瞪自己,連忙把頭別開,拿起桌上的新茶喝一口,她皺起眉頭轉頭看向月季。
月季上前,弓身問:「主子,怎麼了?」
「這味道不大對。」
阿觀才說完,齊穆韌立刻搶過茶壺,湊近鼻尖嗅聞。
「這茶是誰泡的?」齊穆韌凝目,口氣嚴峻,嚇得眾人神經緊繃,輕鬆氣氛一掃而空。
「稟王爺……」
月季才要回話,就聽見阿觀唉呀一聲,猛地甩手。
「怎麼了?」齊穆韌上前飛快抓起她的手臂,順著阿觀的視線望去,他看見一條灰色小蛇飛快竄向牆角。
齊穆韌竄身向前、彎腰、雙指一夾,動作迅速流利,如果被咬的不是自己,阿觀很想給他愛的鼓勵,再吹捧個幾句。
當他將扭曲不已的小蛇夾起,匆匆看過一眼後,月季配合度十足,把阿觀的首飾盒拿出來、清空,捧到齊穆韌面前,讓他把蛇丟進去、蓋緊。
真有默契啊,阿觀饒有興味地瞧了月季一眼,月季見阿觀望著自己,驀地,臉紅。
「二哥,我去找外公。」齊穆笙語氣很急,他也看清楚那條蛇了。
「動作快一點。」齊穆韌口氣也急,這段時日好不容易有融化跡象的冰臉,又封凍了起來。
有這麼嚴重嗎?春暖季節、百花盛開,蛇蟲冬眠醒來,當然會四處亂竄,幹嘛那麼緊張?難道是毒蛇?
不會吧,那麼小一隻,顏色又不鮮艷,小學老師有教過啊,越漂亮的越毒,他太緊張了啦,何況,被咬的地方又不痛。
阿觀本想安慰他兩句,沒想到齊穆韌一把拉起她的衣袖,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處已經紅腫發黑。
怎麼會這樣?她傻眼,真的不痛啊。
齊穆韌從靴筒裡抽出匕首,朝她手臂上劃一刀,那麼大的傷口,她還是……不痛?
怎麼會這樣?她開始有點慌了。
他使勁地替自己擠毒血,那個血不但是黑的還帶著淡淡的腥臭味,月季手腳俐落上前,扯下帕子在她手臂上方狠命摧綁,她很用力,阿觀整截手臂都變成蒼白的死灰色,卻依然……沒有感覺。
現在阿觀終於知道事情大條,這時,她發覺自己的手不能動了,接著胸口傳來一陣麻痺感,再來腳不能動、下半身、上半身……發麻的感覺用太空梭的速度在她身體裡蔓延。
一個念頭重重地撞進阿觀的腦袋裡——
她錯了以為不碰、不想、不去理解分析,就不會陷入這潭污泥,她總認定自己是過客,只要保持客觀的第三人稱,就不會是靖王府的一分子。
可是……傻了、笨了,這麼傻氣的認定,她怎能用來說服自己?
自從在王府中甦醒,她就已經在這裡了呀,在承接葉茹觀的身體那刻,她便一併接受了她的身份、角色、未來與命運。
即使她再否認,即使她向自己表達一百次離開的意願,即使她堅持理智,絕不喜歡上超帥王爺……她,依舊逃脫不開自己已經是葉茹觀的事實。
她想苦笑,想告訴齊穆韌,自己是天下第一號大笨蛋,可是臉僵了、舌頭僵了、腦袋也僵掉了,在腦漿凝固前,最後的一分意識,是齊穆韌那張焦慮的臉,原來哦,原來他不是千年寒冰,他也會有生氣憤怒以及……緊張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