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江縣真是好地方是吧!」好山好水好風景。
「是呀!很好的地方。」在他的治理下。
生下長女王姽嫿後,隔了兩年朱小蟬又生了次女王姽嬙,原本王夫人還打算第二個孩子是孫子時,要將孩子偷抱回山北村,可是一聽見又是孫女便打消了念頭。
兩夫妻鬆了口氣,慶幸又是閨女,不用骨肉分離。
事隔三年,生的是一對哥兒,那時早已成親的王秀材已是兩個孩子的爹了,顧著含飴弄孫的王夫人也就淡忘了這邊,僅送了一對金鎖給現年一歲多的兄弟倆。
「王大人,王夫人,你們要去哪裡,快回來呀!青江縣不能沒有兩位!」
坐在船上等候開船的王秀軒夫妻聽見岸邊的呼喚,兩人濃情密意的相視一笑,看向碼頭上密密麻麻的百姓。
「回去吧!各位,我已經向朝廷辭官,不再是大人了,如今我與你們一樣都是布衣平民了。」無官一身輕。
問他後悔嗎?
他是真的不後悔,中秀才、進舉人、當上官,他經歷過了官場文化,走過最艱辛的開創期,他苦過、累過,卻沒有埋怨過,那是他的選擇,他甘之如飴。
可做過了就要學會放下,那才是一門最難的學問,而在妻子全力的支持下,他終於做到了。
「王大人,你在我們心目中永遠是青江縣的縣太爺,不論你走得多遠也要回來看看我們,看看你的青江縣……」紅著眼眶的是升為縣丞的成主簿。
周師爺、莫典吏原本也有其它出路的,但是他們不肯,說是跟著縣太爺做事踏實,調到外地,即使陞官發財也像失了主心骨似的。
不過有個會賺錢的夫人,他們這些年也攢下不少私產,比當官還好賺,所以傻子才走呢!
「好的,我會回來看看你們過得好不好。」一股不捨油然而生,王秀軒眼底微閃波光。
「大人,這是我們送你的,你一定要收下,你是好官,青江縣的地方官,我們會一輩子記得你……」
你是好官——這句話就夠了,他這輩子沒白活。
看著鄉親們送上的萬民傘,王秀軒眼眶發燙,熱淚盈眶,他覺得所做的一切都值得了,他沒有辜負百姓的期望。
「回艙房吧,船都開了。」微風吹來,甚是沁人。
看了看遠離的青江縣,他輕喟一聲。「幸好還有你陪著我。」
「嗯!一直陪著你,陪你每個春夏秋冬。」朱小蟬不允諾下一世,她只把握今生,時時刻刻的相偎。
「好,要跟緊我了,阿蟬。」他的妻子。
船,啟航了。
揚帆。
第12章(2)
「巫山巫峽長,垂柳復垂楊,同心且同折,故人懷故鄉,山似蓮花艷,流如明月光,寒夜猿聲徹,遊子淚沾裳……」
柳鎮外靠近山南村的一處山頭,被某個辭官歸鄉的官老爺給買下,花了一年的光景辟出「慶陽書院」,書院裡處處垂柳,小橋流水,桃李杏棗滿山栽種,還有植滿高高低低蓮花的小湖,夏天吃菱角,秋冬有藕吃,好不愜意。
頭一年招生,只有寥寥十名學生,共有七位夫子負責教授課業,書院院長王秀軒也不在意,他本意原就不是賺錢,只為作育英才。
而他還真不缺錢,她老婆如今是北方大棉商,擁有棉田千頃,和她打契的棉農更是不計其數,她每年光是收棉、賣棉就足以應付七、八個縣的開銷,養幾個孩子算什麼,那點小錢她還不看在眼裡。
因為丈夫的關係,她還是對青江縣百姓著想了一番,訂了十年契約是為避免壟斷,壓低棉價,新任縣官的秉性如何無人得知,若是他想從棉花得利,那得先照著契約走。
用一、兩年時間去觀察一個官,若是好官,棉農便轉向和縣衙合作,由官府出面統一收購,省去中間的剝削和紛爭,反之,他們繼續把棉花賣給原東家,不受制於貪官。
朱小蟬把一切都設想了,她在山上蓋院舍,所有學生一律住在書院裡,每十日休沐兩日回家探親,另蓋了一間藏書上萬的藏書閣供學子免費抄閱,增廣見聞。
兩年後,十名學生全部通過童試,其中七人中了秀才。
一夕之間慶陽書院成了炙手可熱的讀書殿堂,不少家長擠破頭也要將自家孩子送進書院,一時聲名大噪。
可是慶陽書院依舊秉持著緩慢步調,堅持一年只收五十個學生,分低、中高三班,修業期為六年,收六到十四歲的孩子,而且只限於本縣學子,不收外縣。
儘管如此,書院還是人滿為患,每日都有人托關係、攀交情、走後門的想進入書院就讀。
後來不勝其煩的朱小蟬想了個惡趣味的方式挑學生,她讓人山前山後跑上十圈,上了山再猜十組燈謎,以答題多寡決定入學者,體弱者淘汰,明年把身子骨鍛煉好再來。
她要求的是五育並全,德、智、體、群、美。
「小舅舅,這是我的,我要騎小馬。」
「才不,小舅舅,那是暉哥兒的,你上次說的那個會轉的小車子是什麼,你快說給我聽聽……」
這幾年間,朱仲夏成親了,娶了張夫子的女兒為妻,生了三個兒子沒有女兒,目前管著十來間鋪子和他二姊丟給他的棉田,每天忙得團團轉,課業也丟下了,功名止於秀才。
而龍鳳胎全哥兒和笑姐兒也長大了些,一個陪在母親身邊幫著打理家務,一個已是慶陽書院高年級生,同他哥哥一樣是個秀才,打算來年去考個舉人試試,和他最崇拜的二姊夫一樣去當個受萬民景仰的好官。
那萬民傘還掛在書院的正堂,一入書院便可看見萬民書寫的感謝狀,以茲告誡學子行事不可偏差,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以萬民之心度己心,苦百姓之苦,不得放縱貪念。
「好,好,別搶別搶,一個個來,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小舅舅認不出來誰是誰呀。」這兩個小搗蛋又穿起相同的衣服,做同樣的打扮,他哪分得清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
像他和妹妹是孿生兄妹,多好分辨,只須分龍鳳就好。
「我是旭哥兒。」
「我是暉哥兒。」
兩張相似的面孔異口同聲的張口,故意捉弄小舅舅。
「哎呀!我的頭好痛,你們誰呀!我不認得了,沒見過,沒見過,是別人家的小孩。」十三歲的朱忍冬和小外甥玩起來了。
「小舅舅別裝了,快來玩,你的嘴角是往上揚的。」
偷笑。
「對嘛!小舅舅,你怎麼不認識我和旭哥兒,我們可是看著你長大的。」小小的白衣少年很得意的揚起下巴。
「好呀!逮到你了,你是暉哥兒,兩個機伶鬼也敢戲弄你小舅舅我,皮在癢了,還有,是我看著你們長大,不是你們看著我長大。」他逮到一個,高高的抱起,原地轉圈。
暉哥兒咯咯地笑著。「是我們看著小舅舅自己慢慢長大的,真的好慢,只長高了一寸。」
去年到今年。
「這……」這麼說也對,看著他,自己長大。
朱忍冬失笑。
「小舅舅飛高高,我也要,我也要,抱我抱我……」旭哥兒伸長雙臂,要他小舅舅抱。
「好,換一個,旭哥兒上。」他放下哥哥,抱起弟弟,將不輕的小外甥抬高,轉起圈圈。
小湖邊,兩小一大玩得不亦樂乎,清風拂面,帶來微涼的荷花香氣,翠綠的草地上三人滾成一團。
驀地,湖面破開,一葉小舟從花葉密集處劃出,年過三十依然清麗秀妍的朱小蟬枕在丈夫腿上,微閉著眼,一面享受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愜意,一面吃著丈夫剝好的板栗,快活無比。
「全哥兒,別和那兩隻鬧,流了汗吧,小心著涼了。」一朵花落在唇上,朱小蟬睜眼一瞧,是丈夫的唇。
「娘子,為夫的服侍可好?」王秀軒低笑的撫著妻子白嫩皓頸,指腹如滑過的落花滑向她瑩潤鎖骨。
「別鬧了,孩子們在看。」她輕輕推開他的手,調皮的拉了旁邊的荷葉,放在水裡一彈,彈了他一臉水。
「娘子,你淘氣了。」他眼露笑意。
「總比丟臉好。」她回以鄙夷的眼神,他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披著溫潤爾雅的外衣欺瞞世人。
「娘,娘,我也要划船,劃、劃大船。」湖岸的小鬼很是興奮,追著要玩水,划小舟。
「不准。」毛沒長齊了就想飛。
「為什麼不准?」一被拒絕,兩張小臉非常氣憤。
「因為娘說了算。」專制。
「爹……」兩小子改攻他們好說話的爹。
「你娘說了算。」凡事老婆至上。
「爹,你是妻奴。」旭哥兒先發難。
「對,你是軟骨頭,唯妻命是從。」暉哥兒也不平。
一旁的朱忍冬捂著肚子笑得在地上打滾,他知道這兩個小鬼要糟糕了,他們朱家就二姊下手最狠,不給人留顏面,不管是白貓黑貓,不給她捉老鼠就燉成貓肉湯。
聞言,面色一沉的朱小蟬倏地坐正。「誰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