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圓圓指證,他得知了和丁茉莉狼狽為奸的男人是他在美國唸書時的學長,林棟樑。
有了這條線索,他請人繼續追查下去,這才發現原來公司有不少人都被林棟樑收攏了,半個研發部門盡入對方囊中。
這下他可不能明目張膽地開除林棟樑了,只好一根一根慢慢地拔樁,有的調去別的部門,有的暗中收買,再假意要在越南進行一項重大投資計劃,調了一組研發部的菁英成立專案小組,負責收集相關情報,準備開發新產品。
上禮拜他更從外頭聘請了一位電腦駭客級的專才,潛入公司資料庫,將研發部的各項機密資料全數備檔,接著在林棟樑等人進入系統的途徑中動手腳,誤導他們進入另一個虛擬資料庫,其中的關鍵數據及圖表都是假的。
若是直接鎖住那些研發機密,恐怕林棟樑會起疑,不如給他些似真似假的檔案,到時就算他將資料帶離公司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
為了拔樁和布陷阱,陸宗岳已經好幾天離不開台北了,他很想念圓圓,真想不顧一切地衝去花蓮。
可他知道,如果想留給她一間健康的公司,這時他就必須耐著性子一一披荊斬棘,拔掉那些以後可能會傷害她的刺。
他走不開啊!
再度伸手揉了揉酸澀的眼窩,陸宗岳要自己振作起來,將腦海裡規劃的藍圖飛快地打進他私人筆記型電腦裡——這些都是未來要留給圓圓的,就算她不懂經營管理,看了這些他仔細標注的資料與企劃書,應該也能多少對公司有些基本的瞭解,而他對公司未來發展的構想,也能藉著她傳達給下一任領導者。
如今他信任的人只有她了……
第6章(2)
叮鈴!
手機忽地響起提示音,他拿起來看,竟是圓圓LINE給他的訊息!
她居然會主動LINE他?陸宗岳驚喜不已,自從和她交換手機號碼後,從來都是他主動打電話或傳訊給她,她都是被動地回應,有時還會已讀不回。
你今天會來嗎?
螢幕上淡淡幾個字,對陸宗岳而言猶如天籟。
她問他會不會去花蓮,她想他了嗎?多日不見,她是否也對他有一些些思念?鼕鼕被他媽接回家了,只剩她一個人住,肯定很寂寞吧!他真恨自己不能天天去陪她。
他用拇指在黑莓機專屬的鍵盤上流暢地敲按——
我今天不能去……
太冷漠了!不好。
他刪除,重新再打——
你想我嗎?
太輕浮了!她可能會生氣。
我很想你。
好肉麻!
等下要開會,晚上要招待客戶……
陸宗岳不滿地瞪著螢幕上自己打出來的文字,為何看起來這麼冰冷無情呢?雖然他是想跟她解釋他不能去的原因,但這些文字完全表達不出他此刻既喜悅又懊惱的情緒。
他其實很想去看她的啊!
對不起。
一番掙扎過後,他終於將訊息傳送出去。
她很快就傳來回音——
沒關係,我只是問問而已,今天有朋友來看我。
他死死瞪著螢幕。朋友?是誰?那個趙民誠律師嗎?
若是去看她的真是趙民誠,為何她要事先知會他一聲?莫非是怕他突然跑去當電燈泡?
陸宗岳陰鬱地尋思,方才一度明亮的臉色,此刻顯得黯淡無比。
丁茉莉敲門進來,見他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訝異地揚了揚眉。
「宗岳,你怎麼了?」
「沒事。」他定定神,不動聲色地關上筆記型電腦。「開會時間到了嗎?」
「是。」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還有幾分鐘,不用著急。」丁茉莉走向他,目光關切地審視他,見他眼皮下浮著淡淡的青色。「你臉色看來不大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只是晚上沒睡好。」
「你該不會都沒怎麼睡吧?這陣子都在忙些什麼啊?」
他沒答話,抬眸瞥了她一眼。
她索性撒嬌起來,從他身後勾著他脖子。「我們都好久沒約會了,你該不會忙得連自己有個女朋友都忘了吧?!」
她一面嬌聲埋怨,一面心下暗暗思量,自從他出院以後,對自己的態度忽然冷淡了許多,三天兩頭說是去找那個越南朋友共商大計,不進公司也就算了,回到台北也只是在公司開會加班,經常忙到三更半夜,連陪她這個女朋友吃頓飯都很難,更別說約會了。
「你是不是不愛我了?」她刻意嬌嬌地拉長了尾音,聽來黏膩而性感。
「說什麼呢?」他拍拍她的手,似是安撫。「只是我昏迷醒來以後,才覺得從前有好多事我都沒有打算好,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了,要趁著年輕體力好的時候衝刺事業。」
「你還不夠工作狂啊?還要衝刺事業?」她不依地跺跺腳,正想側過臉來親他時,他忽地起身,無巧不巧地躲開了。
「乖,等我這陣子忙完以後,再找時間陪你。」他微微一笑,順手拿起筆記型電腦,意思是他要去開會了,談話結束。
丁茉莉目送他挺拔的背影,明眸瞇了瞇。
正當陸宗岳打開辦公室的門時,窗外忽然傳來一陣悶沉的雷響,他愕然轉頭眺望天色,這才發現整個城市竟是烏雲密佈,風雨欲來。
腦海驀地閃過一幕回憶,他頓時失神。
銀亮的閃電劈過天際,轟隆隆的雷響像是天神發了怒,威脅要撕裂了天空。要開始下暴雷雨了。
看著雨點一滴一滴重重地打上玻璃窗,鍾心恬只覺得胸口悶悶的,說不清是什麼東西橫堵著,教她透不過氣。
她低下頭,看著手機螢幕上平平淡淡的三個字——
對不起。
她忽地眼眸一澀。
她究竟在期待些什麼呢?他有自己的生活,難道只因為他前陣子過分熱情地常來找她,她就以為兩人真的是朋友了?
即便是朋友,也不能超越了分際,他在台北,她住花蓮,原本就不該天天見面。
只是……或許是最近他對她太好,讓她以為自己早已乾涸的心不知不覺有了復甦的跡象,開始懂得期盼。
期盼他的到來,期盼在想念他的時候能夠見到他。
期盼著在如此下著激烈的雷雨的時候,有人能陪著自己。
她怕打雷,怕那彷彿足以撕裂世間的驚天雷響。
不曉得他還記不記得,他們婚後第三年,感情最冷淡的時候,有一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雷雨。
那天,公公已經長期住院,家裡只有她一個人在,晚上忽然停電,屋內一片幽暗,而她心驚膽顫地聽著屋外聲聲雷鳴,看著閃電一次又一次地映亮闇黑無垠的天空,慌得整個人都六神無主。
她蜷縮在客廳沙發上,雙手抱膝,像一隻躲在殼內的蝸牛,不敢抬頭往外看。然後,他回來了。
淋得全身濕透,帶進一屋子冰涼的雨氣,看她呆呆地縮在沙發上,連蠟燭也不會點,劈頭蓋臉地罵了她一頓。
可她很開心。
雖然他似是嚴厲地責備她,卻立刻找到手電筒,將屋內各處都點上蠟燭,接著對她呼來喝去,一下說想洗熱水澡,一下要喝薑湯,讓她忙碌得團團轉,因此忘了屋外正雷電交加。
那天晚上,他跟她說了很多話,他可以像平常那樣對她不理不睬的,可他沒有,彷彿看出她心亂如麻,他用這種方式替她驅逐恐懼。
她總覺得他並不如表面上對她那麼壞,對她也有心軟的時候。
那天,他怕是擔心她獨自待在家裡會害怕,才會寧願淋雨也要趕回來的吧!一定是的。她如此確信。
所以後來她去飯店找他,發現他發燒了,才會那麼無怨無悔地照料他,甚至在後半夜與他纏綿……
三年的婚姻,三年的夫妻生活,跟他究竟是怎樣一段孽緣?
是喜是悲,是愛是恨,誰能真正分得清?
淚水無聲地自眼角滑落,鍾心恬對自己微笑,笑意映著晶瑩的淚珠,格外清亮,也透著些許神傷。
不可以再想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發過誓要走出來的,發誓再也不能讓他左右她的心緒。
手心擦去臉上斑駁的淚痕,她站起來,脊背挺直,命令自己堅強。
她在屋內梭巡,確定每一道窗都關緊了,前門也落了鎖,接著來到通往後院的落地窗前,同樣落了鎖,正想拉上窗簾時,忽地瞥見她蓋在香草田上那一面塑膠棚整個被吹散了,狂風暴雨肆虐著那一株株她細心培育的香草。
糟糕!
她心急如焚,連忙打開窗,奔出去搶救……
全身濕透的陸宗岳趕來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他恨不得護在羽翼下的女人竟然冒著雷雨,不顧那一道道劈過天空的閃電,傻傻地將那一株株栽在田里的香草連根挖起,來來回回地搬到屋內。
這笨蛋!她到底在做什麼啊?
那幾株隨處可見的香草植物有那麼重要嗎?萬一她弄傷了自己怎麼辦?萬一她淋雨生病了呢?
她怎麼就這麼讓人不放心啊!
陸宗岳又氣又心疼,一把將她扯回屋內,她這才察覺他來了,抬頭恍惚地凝視他,彷彿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