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本……」聽見這個,宮華、宮節頭上冒出幾條黑線。
「放心啦,這裡的艷本激烈程度和我之前看過的羅曼史小說差得遠了,總之,賺錢養家的事交給我,你們只要負責策畫逃亡路線。」
「不能逃。」宮華搖頭,再次否決賀心秧的提議。
「為什麼不能?」
「一來,祁鳳皇朝的情報網很完整健全,我們很快就會被找到,除非我們逃往鄰國,問題是要逃往哪裡?許多地方的生活習慣與祁鳳皇朝大不相同,能否適應是一回事,那裡有沒有人肯收你的稿子又是一回事,我們總不能靠你那一百多兩銀子過一輩子吧。」
宮華不想逃,他想在這裡建功立業,完成父親對他的殷殷囑咐,他不想也不能逃。
宮節看一眼宮華,明白他心裡想些什麼。
「先別擔心,事情還沒遇上呢,或許朝廷只會給點賞賜,不至於陞官,別忘記,當今皇帝是不喜歡重用文官的。」
看著兩人的態度,賀心秧理解。是啊,才剛適應一個新環境,誰都不想再有改變,便是她也覺得疲憊。
「好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就別沒事嚇自己了。吃飯吃飯,吃飯皇帝大。」她揮揮手,把不愉快的話題揮走。
「對,天大地大,蘋果最大!吃飯!」宮華把菜全往她碗裡夾。
這個晚上,月亮很圓、星星很亮,美麗的夜晚,果氏一家團聚。
他們相信團結力量大,相信心手相攜便能過關斬將,也相信他們不會被這個時代踩死在腳底下。
第十三章 往事如煙(1)
雪白的畫紙上,一名巧笑倩兮的女子歪著頭,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望,沒有害羞、無所畏懼,眼神乾淨得如同三歲小童。
蕭瑛懸空握筆,幾次想再添入幾筆,卻不知該往哪裡加。
三天了,他又整整三天沒見到她,本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可他的心……卻無法回復平靜。
第一次相遇,因為她與其他女子全然不同的打扮,他注意到她,後來那張與關倩相似的臉龐,引得他心動,留下她。
她心底有謀畫,為隱瞞拙劣的舉動,一張嘴話說個不停,她想聲東擊西,可那番言論見解,讓他為之驚艷。
她失算了,她沒算計到他頭上,卻害苦自己,因為他再不會受騙於女子,儘管她的眼睛清靈透澈,她的言語讓人震驚。
那盤加入春藥的魚片,讓她失卻本性,而那個埋伏在屋頂的帚兒姑姑,讓他決定順著劇情演下去。
事後,他聽見她在屋裡來來回回走動,嘴裡急切地喃喃自語,於是他知道,她也被人坑了。
那藥她本打算用來迷昏他,好讓她自青樓裡脫身,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某個丫頭背叛了她,聽著她從埋怨、憤恨,再到自我安慰、暗自勉勵、再度重生……那過程,他好幾次忍不住想笑出聲。
他可以不碰她的,只是個被下藥的小丫頭,還難不倒他。他也可以在緊要關頭保留她的清白,但……他就是故意。
蕭瑛已經不記得那天自己心裡想的是什麼,是生氣她有一張酷似關倩的臉,還是憤怒她敢在他身上打主意?
他要了她,算不得強迫,因為她熱情如火,可失算的是……他要過許多女子,從沒在任何人身上失控,獨獨她,壞了他的自制。
他作了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決定。
如果是憤慨她不該長得像誰,他就該欺負她欺負得更徹底,如果是生氣她對自己使計,他應該讓她在最痛恨的環境裡沉淪。
但,她二度壞了他的自制,他贖了她,放她自由。
好吧,就當銀貨兩訖,失控兩次已經不在自己可以原諒的範圍裡,聰明的話,他們該永世不見。偏偏他放人自由又放得不幹不脆,誆她中毒、借她銀兩,他拿她當風箏耍,明明想撂開手,卻又牢牢把繩子握在手掌中。
很奇怪的心態,連他自己也捉摸不透。
那幾日,心底反反覆覆,既想著她小人一點、不怕死一點,再也不出現於自己面前,卻又希望她正直一點、怕死一點,不管是為還錢還是為保命,跑到他跟前,再讓自己見上一面。
他不是個喜形於色的男人,但他的反覆終是讓郬瞧了出來,可郬沒想過,讓他失卻沉穩的不是那張臉,而是那個讓人時時想起便忍不住心情愉悅的性子。
直到水患發生,他在別院見到她。
宮華叫她蘋果,宮華不喊他還不覺得,他一喊,蕭瑛發現世上果真沒有比蘋果更適合她的小名了。
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微微一個不自覺的笑容,就會讓人聯想起蘋果的香甜,她是小蘋果,一個讓人垂涎三尺的紅蘋果。
他很忙的,有太多的事需要佈局,他經常過了三更天才能入眠。
可他還是控制不住,時時想抽空去瞧瞧她、逗逗她、嚇嚇她再唬唬她,然後等著她出人意表的反應,在心底暗暗快樂著。
郬說他這種行為很不好,他同意。
可是,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不是人之常情?
他喜歡與她同桌吃飯,聽她一面吃東西一面胡扯,還扯得似模似樣,讓人聽得津津有味;他喜歡拉著她快步走,喜歡她軟軟的掌心貼在他的手中;喜歡一把雨傘圈起一方寧靜,喜歡納她入懷,享受淡淡的幸福。
他更喜歡把她氣得蹦蹦跳,看著她臉上因生氣浮起一層紅暈,像熟透了的紅蘋果,然後等著觀賞她拚命吸氣吐氣、吸氣吐氣,強抑下滿腔怒火的可愛模樣。
很多的喜歡促使他去招惹她、碰觸她,直到他發覺自己會因為她與宮華的玩鬧而妒嫉,發現在她激動地抱住宮節時會引出他滿腹怒火。
他知道,該停止了。
停止他的喜歡、停止他的情不自禁,甚至停止……他想她的慾望……
門外傳來兩聲敲叩,蕭瑛回神。
「進來。」
門推開,慕容郬緩步進屋,燈火映襯出他英挺的五官,一身黑色勁裝,顯得他身形益發挺拔修長,他瀟灑地一撩衣擺,唇一撇,似笑非笑。
「黃庭已經混入臨田了?」蕭瑛出聲問。
「是,飛鴿傳信中提到,順利的話,這幾天他就能帶兵迎戰倭寇。」
「水師都督李晉海那邊呢?」
「收到信後,再加上新添的千名士兵,他如虎添翼,已經打了兩回勝仗。」
「很好,希望本王沒錯看他們。」
「不會錯的。」慕容郬微微一哂,蕭瑛不明白他那些部下的能力,他可是一清二楚。
「被華哥兒發現的那名盜賊已經查出來,他是勤王蕭鎮的人,汾縣的天咒說法,也是他讓人傳出去的。」
「勤王動作頻仍,看來,他打算出手了。」慕容郬板起剛冷眉目。
「是啊,難以想像,當年他可是一手極力促成蕭栤坐上帝位的人,才短短幾年,就想把人給掃下台。」
「當年他不見得就沒有那個野心。」
「他有,只不過那時他還沒有足夠的實力。如今蕭栤在位五年,國庫虛空、水旱連年,韃子年年來犯,天下文人罵聲不斷,帶兵大將已存異心,蕭栤這張龍椅,想必坐得難安吶。」他歎氣搖頭,嘴邊卻銜著暢意笑容。
「可惜,蕭栤一心防著你,在你身邊佈滿眼線,卻沒想過勤王已經準備好造反,你想,是不是該給咱們的皇上提個醒兒?」
「提了。帚兒姑姑已經替我們把消息傳回京城。」若是皇帝單方面挨打,他也不樂見呢,總得兩虎有相當的實力競爭,他才能安收漁翁之利。
「你又演戲給她看了?」
「可不是,世間還有誰能夠讓本王粉墨登場,也只有她才有那麼大的福氣。」
福氣?慕容郬眉微挑。他日,皇帝要是知道帚兒姑姑傳回京城的全是假消息,震怒之下,她不知道會不會被凌遲。
慕容郬向前一步,看清畫紙上的女子,他心一凜,濃眉緊蹙。
看著他驟變的臉色,蕭瑛明白他誤解了什麼,溫柔一笑,春風似的和煦。
他與郬結識於少林寺,兩人都是少林俗家弟子,因得方丈大師因緣,故而拜在方丈門下。
郬五歲起就在少林,而他只待在少林短短七年,那還是母妃為保全他的性命,想盡辦法爭取,才能安然將他送出宮,後因母妃病情日漸沉痼,父皇下旨召喚,他方回到宮廷。
那年,他十五歲,在少林生活多年,他無法適應宮廷裡的爾虞我詐,但為了生存,他無法不與人周旋。
那時,皇后和大皇子蕭栤是他生存的重大隱憂。
在母妃因病去世、他卻發覺母親的死因不單純時,他知道,自己將是下一個被剷除的對象,母妃死前緊緊握住他的手,不求他為自己報仇、不求他爭奪帝位,只要求他平安活下去。
為了活下去,他再不顯山露水,他不理朝政,鎮日沉醉於溫柔鄉,卻暗地經商、擴展實力,為自己圖謀日後出路,父皇訓斥,他全然不放在心上,他要的只有三個字——活下去。